清晨的微風,緩緩在街上吹過,新吐的綠芽隨著樹枝在晨風中搖擺。
留著柳如風繼續給太子訓練基本功,肖塵帶著段天明,出了院門,朝著大寧都司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皇上,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而心中的猜忌,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越來越甚。
想想趙王在懷來衛的動作,肖塵心中便有著一陣陣的不安。
若是他沒有背後偷偷的拉攏朝中大臣或者軍隊作為自己的後盾,怎敢在懷來衛公然斬殺錦衣衛千戶,還給對方扣上一頂刺殺自己的帽子。
稍微弱勢的趙王尚且如此,而比他更為深沉老到的漢王,自己更是不得不防。
自己斷了他一個手腕,雖說起到了警告的作用,當這份仇恨,或者會讓他更加瘋狂的反撲。
尤其是他身處樂安洲,皇權無力監管,私底下會有什麼動作,朝廷一概不知。
而太子朱高熾,因為忠厚老實,做事按部就班很是本分,朝中支持他的官員更多一點,但是,就因為他不願意工于心計,真正走得近,關鍵時刻可以發揮作用的人手,幾乎沒有。
朝中百官,若有其他皇子成為太子,臨陣換了立場的可能性很大。
趁著這次機會,將被皇上冷落的大寧都司緊緊地拉攏在太子身邊,作為軍隊中的有力支撐,即便用不著和趙王,漢王他們正面抗衡,對于皇權的順利交接,也可以起到掌舵的關鍵作用。
「肖塵。」剛剛出了院門,身後傳來一聲高呼。朱高熾急匆匆的追了上來。
滿臉的媚笑,一看都是有著什麼事情想要肖塵給他行方便。
「殿下有事?」肖塵微笑著問道。
「咳咳咳。」朱高熾干咳了幾下,快速的組織著自己的語言,「我剛才想了一下,大寧都司在這次的營救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勞。我沒有回京,還無法對其進行賞賜。要不隨你一同去大寧都司,表達一下我對他們的感激之情?!」
「大寧都司乃是朝廷的軍隊,您身為太子遭遇不測,他們出手相救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麼,殿下不必過于感激。至于對他們這次行動的肯定,我去轉達殿下的意思就好。」肖塵笑道。
看著對方這麼堅決的拒絕了自己,朱高熾把心一橫,干脆明說算了。
「柳千戶說,你這次去大寧都司,是去喝酒?」
「是啊,準備去將那大寧都司指揮使給灌醉。」肖塵笑著。
左右搖頭,看了看四周,朱高熾道︰「你看,自從被你拿到東廠大牢之後,我從來沒有好好的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了。要不,帶著我,咱們一起去。」
「殿下。」肖塵轉過身,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凝重,「皇上昨個已經回到了京城,而我們,也應該盡快的回京復命。雖然殿下這次出事,皇上大發雷霆,處理了刑部和東廠,但終其原因,不過是因為您是皇子,是他的親兒子而已,他維護的,只是皇室的尊嚴。」
看著瞬間呆滯的朱高熾,肖塵又道︰「在您沒有見到皇上之前,在您沒有真正的重新入主東宮之前,都是改變皇上以往對您的偏見,將趙王,漢王徹底的擠兌下去的機會。您現在的這身形,是絕對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缺少內涵。」
「我明白了。」朱高熾有點慚愧的低下了頭。
「皇上的這一生,用梟雄二字形容,一點都不為過。一輩子率兵打仗的次數,數都數不過來。看見殿下的這幅身形,皇上一定會喜出望外。但若是知道殿下空有其表的話,內心的失望,會讓皇上心中的偏見倒退的都不如以前是大有可能的。跟著柳千戶,用這僅有的幾日時間,掌握一些拿得出手的東西,我們的勝算才會更大一點。」肖塵道。
「其實,我想去大寧都司,一是想對大寧都司表示感謝,其中拉攏他們的心思,更重一點。」
「殿下,您可是未來的皇上。剛才屬下說了,對大寧都司不必心存感激,拿著朝廷的俸祿,分擔應該替朝廷分擔的事情,這是他們的責任。您保持著您該有的冷漠和威嚴便是,其他的事情,交給屬下來完成。」看著朱高熾,肖塵有力的點了點頭。
看著肖塵,朱高熾眼圈微紅︰「當初被東廠緝拿,關押在東廠大牢,乃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對于朱高熾想要表達的感情,肖塵怎會不知。只是皇上回京,各方勢力一定會借題發揮開始行動。自己將要面對的矛頭有多少,他心里也不清楚。
和大寧都司建立牢靠的關系,先穩定一方勢力,是目前刻不容緩的最大事情。
「殿下安心修煉,屬下去了。」說著,肖塵轉身準備離去。
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肖塵回頭,朝著不遠處躬身站立的柳如風走去。
看著肖塵朝著自己走來,柳如風自知理虧,急忙低下了腦袋。
「回京之後,一口氣喝完一壇子老燒酒,算是對你的懲罰。」肖塵低聲說了一句,轉身揚長而去。
看著肖塵離開,朱高熾湊了上來︰「剛才肖兄弟和你說什麼?」
「回京讓我一口氣喝一壇子老燒酒。」柳如風臉上一陣的紅白交替。
「請你喝酒,這不是好事嘛,你怎麼還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我平時就不喝酒。」柳如風道。
「哈哈哈,我明白了,他這是懲罰你多嘴,和我說他們去大寧都司喝酒的事情。」朱高熾大笑了起來。
「不是懲罰這個,而是懲罰我沒有抓緊時間訓練殿下,和殿下說一些無關的事情。」柳如風低聲說道。
「哦,我們不能辜負他的一片苦心,開始吧。」說著,朱高熾走到院子中央,雙腿分開,身體微微下沉,開始扎馬步。
京城,皇宮御書房里,絲絲青煙從那巨大的香爐里冒起,在房間里徐徐環繞,散發出一種紫檀木的香味。
陽光從那琉璃窗照射進來,映照著那縷縷青煙如同祥龍般在房間里盤旋。
明成祖坐在自己那巨大的椅子上,盯著面前的案幾。
案幾上,擺放著一件紫色的東廠校尉服。
這件紫色麒麟校尉服,便是之前肖塵身上穿著,代表聖恩,也代表無盡權力的衣服。
昨個剛剛回京,東廠廠公便匆匆跑來,和自己匯報太子在保定府被找到的消息。
欣喜之余,明成祖心中也有一點後悔。
當初,若不是林尚禮頂著壓力,將肖塵從督察院換了出去,而今自己听到的恐怕不是太子被找到的消息。
或許,過些日子,自己看到的是太子的尸體。或許,這輩子連太子的尸體都找不到。
房門「咯吱」一聲輕響,王小四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紅棗銀耳茶,邁著輕微的小碎步走了進來。
將案幾上的紫色校尉服往邊上推了推,放下茶碗,王小四將靠在臂彎處那潔白的拂塵往後衣領中一插,走到椅子後方,開始給明成祖揉捏起肩膀來。
眼楮微閉,明成祖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心中思考著如何將這麒麟紫衣重新賜給肖塵。
「小四,這件衣服,朕收回來多少日子了?」明成祖緩緩的問道。
「回皇上,大概有十多天了吧?」王小四一邊用力的揉捏著明成祖那僵硬的頸椎,一邊細言細語道。
「都已經十多天了?」
「可不是。太子殿下出事的第二天,皇上您就收回了這件衣服。」王小四道。
「朕是不是決定的有點倉促,不應該隨便的收回御賜的東西?」
「御賜的東西,收回還是賜出,都是皇上說了算。皇上要是覺著不該收回,那就再賜出去便是。」王小四小聲道。
「若是他人,倒也無所謂。只是這肖塵,再這樣賜出,怕是他不肯接受啊?!」
明成祖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