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筠竹深吸一口氣,抬頭︰「我的這輩子早就過完了,這條命是撿回來的,也想得開。」
陳瑜笑望著夏筠竹,這可真好啊,真害怕事情眼看著完事了,這大戶人家的小姐再來一個尋死覓活,來一句大仇得報,無顏苟活啥的。
顯然,夏筠竹不會為了什麼名節不要命。
「往後余生都是撿來的福氣,蘇老夫人放心吧,不管別人怎麼說,蘇家的恩情我記在心里頭了。」夏筠竹說著,還模了模胸口的位置。
陳瑜點了點頭︰「夏姑娘是個聰慧的人,這世上的人千百樣兒,不跟別人比長短,只對得起自己這條命就行,說起來日升月落,春暖冬寒都是好景致,自己活的精彩就比什麼都強。」
「是,筠竹記住了。」夏筠竹坐下來︰「蘇老夫人放心,不管是從公還是從私來說,青石山的馬賊是一定會被剿滅的,多了我就不說了,往後若有緣再見面的時候,筠竹再報恩。」
陳瑜一時語塞,自己說的都是真心話,看著是夏筠竹被救,這何嘗不是蘇五郎命不該絕,若不是夏筠竹有這麼一段往事,蘇五郎傷孕婦的事兒必會一追到底的啊,所以需要什麼報恩呢?
夏筠竹又說︰「該做的,蘇家和我都做了,接下來就是要等一等時間,五公子的牢獄之災也很快就出頭了,今日見這一面就夠了,蘇老夫人好好保重。」
「好,那我就祝夏姑娘余生順遂。」陳瑜也不多留,告辭離開。
夏筠竹說的明白,不用蘇家送回,更不要再見蘇家人的面兒了。
明白人好辦事,陳瑜很清楚夏筠竹的心思,夏筠竹有她自己要過的難關,但最難的時候過去了,以她的心性,能過的下去,也能過的更好。
不問夏家的背景,不高攀涇河府府尹的名頭,夏筠竹對陳瑜也是敬佩有加。
回去的路上,陳瑜的心情終于放松下來了。
步步難關步步過的感覺,是一點兒也不輕松啊。
接下來的大事六郎下聘,再就是下種和開溝渠,忙完這個春天應該就能安逸一段日子了。
回到家里,陳瑜就去見李秀英了。
李秀英得知哥嫂再有六天就能回來,高興的問︰「娘,五郎呢?五郎是不是也能一起回來?」
「晚不了幾天,你先顧著身子,作坊的事情等這事兒塵埃落定再說,醬塊做好就能再等等,不耽誤事。」陳瑜給李秀英診脈︰「再就是你哥嫂回來也得商量商量,咱們娘倆讓兩個孩子去學堂讀書,雖說是好事,可不能替你哥嫂做主。」
李秀英一個勁兒的點頭︰「娘,我哥嫂是知道好歹的人,我回頭跟他們說,一準都感激的跑去給娘磕頭。」
「那你可攔住了,我可不稀罕磕頭這事兒。」陳瑜看看天色不早了,起身︰「這幾天福娘照顧著你四嫂和兩個孩子,也過來陪著你,家里忙起來就顧不上那麼多,你得多擔待著點兒。」
李秀英都不好意思了,低著頭︰「娘,我能照顧好自己,放心吧。」
「放心,放心。」陳瑜起身離開,回去還要給蕭祈玉熬藥。
鄭月娥忙完了家里家外的事情就過來陪著陳瑜,娘倆商量著去潘家下聘,再就是開溝渠的費用。
「娘,三嬸兒下午過來端走了一些七星椒的苗,那邊已經開始種了。」鄭月娥說。
陳瑜點頭︰「事情撒開手讓他們做,咱們就別參與太多,真遇到事他們會主動找咱們說的。」
「這個我懂。」鄭月娥又說起來下種的事,原來今天耿如春和蘇城就帶著人下種了,因為沒下一場透雨,提河水澆地可費了不少勁兒。
陳瑜記在心里沒說啥,琢磨著明天去田里看看。
真說起來種地,自己不如老莊稼把式有經驗,肥料足夠,種子優良,自己能提供的助力都毫無保留了。
再者,糧食回來了,釀酒的事情得和蘇德言說說,該開始了。
想到了蘇德言,就想到了他的親家,一個好的釀酒師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希望能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吧。
一夜無話,清晨蕭祈玉和蘇謙修結伴兒去練功了,陳瑜慢悠悠的去了田里。
莊戶人家都勤快得很,陳瑜起來的就不晚,但田里已經都開始干活了。
男人們去河里挑水,女人們刨坑、下種再培土,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來到河邊,陳瑜想到了水車,但制作水車需要時間,就算是現在讓蘇二郎做,這個春天也用不上,等開了溝渠,更用不上水車了,勞民傷財的事情不必要做。
沿著河邊去了酒作坊。
作坊大門虛掩著,推開大門看蘇德言帶著一家人在晾糧食。
「二嫂來啦。」趙氏迎過來︰「知道二嫂忙不開,德言就帶著我們一家子先過來收拾一下,糧食過過風就能開始釀酒了呢。」
陳瑜點頭︰「是太忙了,前幾天還和德言說釀酒的事情,淮秀娘家爹有這個手藝,咱們得請教請教才行。」
陳瑜沒有小聲說,正在挑揀糧食的苗淮秀听了個清楚,心里這個歡喜啊。
「淮秀,听到你二嬸說了沒?」趙氏揚聲︰「就知道悶頭干活,過來。」
苗淮秀趕緊過來︰「娘,我這不正偷著高興呢。」
趙氏笑著拍了一下淮秀的手臂︰「趕緊和你二嬸說說。」
「二嬸,我爹這些年都在青牛縣楊柳莊給楊家釀酒了,手藝是祖上傳下來的,今年才辭了那邊的活兒。」苗淮秀搬來了凳子給陳瑜。
陳瑜坐下來問︰「怎麼辭了?」
「我爹說楊家酒坊的酒越來越昧良心了,再做下去就傷陰德了。」苗淮秀搖頭苦笑︰「我爹那樣都好,就是脾氣耿直的很。」
陳瑜可不怕脾氣耿直的人,再者做匠人,太多彎彎繞繞可不好,那樣就沒了匠心。
「這樣,你得空回去說說咱們酒坊的事兒,他要是願意的話就過來一趟,見面談談。」陳瑜說。
苗淮秀趕緊點頭︰「成,二嬸這麼說我心里有數了,待會兒就回去問問。」
事情定下來,陳瑜又看了看糧食。
這邊存的是釀酒用的高粱,做醬的黃豆放在蘇家那邊了。
蘇德言過來︰「二嫂,雇人這事兒,我想著用外姓人,這事兒行不?」
「是怕咱們蘇家人再背地里分出來高低上下來吧?」陳瑜笑著問。
蘇德言也笑了︰「可不是咋的,人心最怕爭高低,到時候好事都辦壞了。」
「行,這事兒你做主,回頭我看賬。」陳瑜頓了一下,才說︰「咱們的鋪子需要掌櫃,倒是可以掂量掂量這樣的人。」
蘇德言就知道陳瑜想的要更長遠,心里卻一嘆,說白了蘇家都是農戶出身,哪里有能做掌櫃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