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張鳴和清泉出門的時候,只看見石埕等人在廳堂用餐,並沒有見到那位紫紗女子。
不過,他們也沒有在意。
來一趟京都,怎麼能不好好逛一圈?
兩人出了門,就離開朱雀天街, 打算去東城和西城看看。
用現代的話講,京都洛城就是素有文化、政治和經濟中心之稱。
朱雀天街的繁榮,昨天他們已經見識過。
剩下的就是文化和政治中心,也就是儒家所在的洞明書院,以及依山傍水的大晉皇宮。
後者他們進不去,也不便硬闖。
前者倒是可以去看一看。
洞明書院乃是大晉皇朝當代儒家王浩然的所在,位于京都DC區。
兩人沿著城街,走了半日, 才抵達此處。
只見恢弘壯闊的書院牆壁, 將一大片城區圈起來,朱牆黛瓦,飛檐翹角,處處透著令人敬畏和神往的氣息。
「師兄,這就是洞明書院的大門吧?瞧著也不怎麼樣嘛……」
清泉酸 的打量道。
張鳴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比咱們的應天書院,主體是大了一些,不過後山遠沒有咱們的開闊。」
他略微探查一下,只覺得里面如淵如海,有無數強者的氣機交匯。
粗略一看,就有五名陽神境、三名法相境,還有兩位疑似道身境。
「奇怪,儒家準聖就已經是法相境的強者了,那道身境不應該是聖人之位嗎?」
張鳴疑惑的問道。
書院門口依然有許多學子進進出出,舉止謙恭,步履有度, 十分有讀書人的風範。
「這位道長有所不知,儒家準聖之上還有亞聖, 亞聖之上才是至聖之位。不過大多數人不懂,因此半聖、準聖也被稱為聖。曾經的準聖王景龍更是被世人誤以為是聖人之下第一人,其實說的是亞聖。」
這時候,一名女子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張鳴和清泉轉身一看,只見是一名素衣長裙的清秀女子,身上有濃郁的書卷氣,顯得無比知性。
「原來如此,多謝姑娘指點。」
張鳴微微作揖,致謝道。
素衣女子屈身回禮,款款說道︰「我洞明書院的浩然聖人乃是至聖之位,因此法相境之上還有幾位亞聖賢師。」
清泉有些訝然︰「姑娘也是洞明書院的學子?」
素衣女子露出恬澹的笑容,回道︰「正是,學生聶青青,見過兩位道長。」
張鳴神色微凝,問道︰「聶姑娘,你的修為不弱,恐怕不是尋常的書院學生吧?」
初時他還沒有在意, 但是轉念一想, 對方能如此輕易的接近自己兩人, 定有非同尋常之處。
因此,他就仔細探查了一下,結果這位聶青青的修為境界,竟然是道身境初期。
這就令人震撼了。
她的年歲看著不大,修行的又是儒家一脈,按理不可能達到如此高的境界才是。
可是,她偏偏達到了。
而且在儒家的修行里,道身境,就如剛才聶青青所言,那可是準聖的境界!
但是大晉皇朝里面,似乎從未听說儒家一脈有如此年輕的準聖!
這種種結合在一起,只能說明這位聶青青的身份不簡單。
「清徽道長果然目光如炬,是學生唐突了。實不相瞞,家師正是洞明書院浩然聖人。」
聶青青目露異色的看他一眼,謙恭回道。
清泉頓時戒備起來,凝重道︰「你竟然是浩然聖人的弟子!?」
世人皆知儒家一脈與涿光山靈樞觀乃是死敵,如今他們到了門口,撞不見對方也就罷了,可是既然當面見著了,那就免不得一場大戰。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聶青青仍然維持恬澹的笑容,說道︰「我洞明書院並無與靈樞觀為敵的打算。清徽道長,清泉道長,學生是奉家師之命,特意在此恭候兩位大駕。不知道可否入院一敘?」
她走到書院大門的方向,伸手援引。
這番言辭、舉動,可把清泉看愣了︰「不打了?」
張鳴只覺有趣,沒想到這位號稱閉關養傷的浩然聖人,竟然早已察覺到自己兩人的到來,並安排弟子聶青青在此等候,試圖引自己兩人進入書院。
只是這一進去,是陷阱還是握手言和?
「世人都說是靈樞觀太虛子重創了浩然聖人,才導致他不得不閉關休養,兩年未出庭院。如今看來,也是世人謬傳了?」
張鳴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隨意走到她的身前,問道。
聶青青笑道︰「清徽道長,家師確實是敗在太虛子手里,也因此閉關養傷,世人傳得沒錯。只是這勝敗乃是世間常事,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不必介懷。」
張鳴略微感嘆︰「姑娘好氣度,浩然聖人好胸襟啊!」
聶青青屈身行禮,不再言語,只是用一雙美眸,眼含期待的看著兩人。
清泉小聲道︰「師兄,咱們要麼抓了她跑吧?」
聶青青禁不住莞爾而笑。
張鳴瞪他一眼,有些歉意的笑道︰「聶姑娘莫怪,既然是浩然聖人相邀,那貧道就進去蹭杯茶水吧。」
他們現在可是在京都里,四方不知道有多少眼線,更是大晉皇朝的皇宮所在。
他不相信王浩然會在城內直接動手。
這不僅有失他的身份,而且會將他一直閉關隱世的打算徹底打破,更會引來諸方勢力的忌憚。
聶青青微微一笑︰「兩位道長,這邊請。」
說著,她當先領路,引著他們向洞明書院里行去。
四周進出的學子看見他們,不由一驚,紛紛議論道︰「快看,那不是聶青青嗎?」「噓,聖人親傳,也是你們能夠直呼其名的!」「奇怪,她帶著的兩人是誰,似乎很受她看重?」
與此同時,在洞明書院深處靜坐的老者,緩緩睜開眼眸。
到了他這般境界,儒家的手段已經極為神妙莫測。
只要對方踏入這書院,那一切可就由不得他們了。
然而,就在張鳴、清泉即將踏入書院的一剎那,外面突然響起一聲叫喊︰「清徽道長,且慢!」
張鳴腳步一頓,轉眼望去,詫異道︰「符將軍?」
只見書院門側立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和一隊緋紅騎,前面站著的正是上次到靈樞觀傳旨的副將符菁。
「清徽道長,緋紅騎未能第一時間察覺到您抵達京都,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符菁客氣的拱手說道。
張鳴擺擺手,笑道︰「貧道本就是方外之人,也不打算與朝廷牽扯上關系。不招待才是正常。」
他雖然如此說,可是旁邊的聶青青已經眼眸沉重,不停在他和符菁的身上打量。
他們之間的關系,很難令人不懷疑。
不過,她可不打算認輸。
「符將軍,清徽道長已經答應了家師的邀請,正要到書院做客。不若等清徽道長與家師聊完了,青青再送道長到緋紅騎的駐處登門拜訪?」
聶青青眼角重新露出笑意,說道。
但是,符菁能做到緋紅騎的副首領位置,可不像常人一樣容易湖弄。
「青青姑娘,緋紅騎久聞聖人親傳弟子的名聲,今日倒是第一次見,幸會!」
她先是客套一句,緊接著語氣微凝,面向張鳴說道︰「清徽道長,陛下有請。」
這平澹的四個字,卻像是平地驚雷一樣,在洞明書院門口響起。
四周觀望的學子們頓時驚住。
「嗯?女帝竟然要見他?!不對,原來他就是靈樞觀的清徽道長!」
「什麼?他就是清徽!諸位,別忘了,孟聖和景聖可都是死在他的手里!別拉著我,我要與他決斗!」
「李兄,我沒拉著你,倒是你死就死了,那藏錢的位置能不能說一下?」
「……」
眾人一邊議論,一邊臉色漸沉。
有的心思重,更是暗暗揣摩道︰「青青姑娘說的對,明明是浩然聖人先邀請的清徽道人。怎麼轉眼緋紅騎就來了?奇怪,女帝這麼做,究竟是想幫他,還是害他?」
而聶青青听到符菁的言語,嘴巴微微張了張,終究啞口。
「既然是陛下相邀,清徽道長,家師今日怕是無緣見到您了。不如等您回來,青青再登門拜訪。」
她屈身行禮,放棄道。
張鳴拉著清泉一起作揖,笑道︰「無妨,青青姑娘就算不來,貧道也打算改日再行來訪。」
他嘴上如此說,心里卻已經暗暗打定主意,在祭天大典之前,自己和清泉是決計不會往東城走了。
符菁一伸手,引道︰「兩位道長,請上車。」
張鳴和清泉登上馬車,隨著一隊緋紅騎驅車,快速向大晉皇宮的方向行去。
直到遠去了數里地,清泉才低聲問道︰「師兄,剛才你為什麼要答應那個妖女,進到洞明書院里?師父可是說過,長得越好看的女子,越是危險。」
張鳴回望一眼,說道︰「清泉,其實剛才我們答應或不答應,都已經意義不大了。因為那位浩然聖人的氣機,已經牢牢鎖定了我們。」
清泉一驚︰「啊?」
張鳴將他長大的嘴巴合上,說道︰「別一驚一乍的。其實就算進去了也沒關系,貧道倒是正好想掂量一下,這位儒家至聖的手段,究竟有多高明?呵呵,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清泉撇嘴︰「你就吹吧!有本事你拿個國師回來。」
張鳴瞪他一眼,又緩緩道︰「不過,還是多虧了符將軍解圍,否則免不了提前與浩然聖人交鋒。」
他可是半點不信那聶青青的話語。
說什麼勝敗乃是世間常事,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都是屁話。
這世間的歷史,向來是由勝者書寫!
車輛很快就到了皇宮,沿著正門長驅直入。
符菁高舉著令牌,無人敢上前阻攔。
這可鎮住了一路的官員、宮女、太監和嬪妃,他們之中不乏各大勢力的眼線。
「車里是什麼人?竟然敢入皇宮而行,而且是從正門而入?!」
「正門又被稱為御路,那是只有聖上才能走的門啊。此人何德何能,竟然敢與聖上平起平坐,而且到了門前還不下車慢行?好大的膽子!」
「你們沒看見那是聖上的御令嗎?這是得了聖上的授意!」
「我听說在洞明書院前,聖上命緋紅騎驅車接上了靈樞觀的清徽道長,眼見符將軍在,莫非車上是……」
「……」
一時間,無數消息從這里彌漫出去,京都風雲像是自此而開。
張鳴和清泉兩人修為在身,禁不住听到了一些人議論,不由略微皺眉。
「這位女帝陛下是什麼意思?」
清泉忍不住撩開車簾一望,只見朱瓦紅牆、白玉石像、飛檐流角,一派皇家氣象。
「不愧是皇宮,如此富麗堂皇,是我生平僅見!」
他連聲感嘆道。
馬車很快來到一處寬闊的庭院前,左右立著一對銅鎏金的麒麟神像。
利爪張開,按伏于地;二目圓睜,威嚴而警惕。
「師兄,不對勁,我怎麼覺得這里有些熟悉,我像是……來過這里?」
清泉眉頭蹙起,呢喃道。
眼前的庭院景象,以及門口的看門石像,都讓他有些熟悉,彷佛多年之前曾經來過這里。
清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從小在山上長大,怎麼可能來過皇宮,想來是在夢里,哈哈!」
車輛停下,符菁請兩人下車入院。
張鳴不以為意的走下車,才看見庭院的門戶上方寫著「御花園」三個字。
「原來是皇帝的花園。」
他與清泉兩人,跟隨符菁進入院內,撲面是一片綠植和花香。
不過,清泉有些魂不守舍,看著四周的樹景、奇花喃喃出神。
「師兄,要麼咱們還是走吧,不見這什麼女帝了。」
他惴惴不安,問道。
張鳴拉住他,不解道︰「你什麼時候膽子變得這麼小了,女帝也是女人,吃不了我們。」
清泉無奈︰「好吧,我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符菁一路無言,帶著他們來到御花園中央的一處涼亭里。
一位身姿綽約,穿一身澹藍色的流仙長裙,裙擺繡著鳳紋的女子,已經立在亭內,背對著他們。
盡管沒看到容顏,但是張鳴和清泉的腦海里已經補出一番絕世氣象。
那背影透著七分飄逸,三分威嚴。
她——就是女帝!
武明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