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黑甲軍將小寒山寺里的寶物、典籍和材料等掃蕩一空。
門口貼上封條。
「清徽道長,小寒山寺已經被我等查封。我等這就回稟東陵郡!」
這隊黑甲軍轉身說道。
張鳴打量一眼這座千年古剎,三宗十七派之一,十數代傳承,行差踏錯,大勢傾軋,轉眼就在這一朝覆滅。
「你們在這里等我,我去去就來。」
他對郭香、尹雪和夏侯椿囑咐一聲,凌空踏步,腳下召喚出雲朵,托著他往菩提崖下的方向飛去。
黑甲軍的人眼眸一縮。
「這是……騰雲駕霧!?」
「難怪能滅了小寒山寺,這位清徽道長的神通確實遠超我等想象。」
他們小聲議論兩句。
正在這時候,山門外涌來一群人,正是去而復返的世家子弟。
「諸位黑甲軍的兄弟,我是郡守府齊凌,不知道我父親可有安排?」
領先的正是齊郡守的小兒子。
郭香看見他,撇撇嘴,扭過頭去。
「原來是郡守府的少公子,屬下等人受命圍山,不能擅自離開,所以才一直沒有來拜見,請公子見諒!」
黑甲軍隊長說道,「郡守大人早有安排,若靈樞觀勝了,少公子協助清徽道長平叛有功,當隨我等凱旋東陵郡。」
齊凌听了大喜︰「那就有勞諸位兄弟護送我們返回郡城了!」
其他人听了也面露喜色。
他們正愁小寒山寺覆滅,自己無處可去,就算回郡城也是路途遙遠,中間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妖獸、山匪。
如今跟著齊凌,就有了保障。
「恭喜齊公子!平叛小寒山寺有功,一入仕途必定平步青雲啊!」
「是啊,齊公子才氣、樣貌冠絕我等,日後還請多多關照啊。」
「齊公子,小弟不才,願意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
「……」
他們一個個恭維起來。
齊凌笑意盈盈,拱手道︰「諸位客氣了!我齊家在東陵郡,還要仰仗各位的支持,自然共進退同富貴!」
不得不說,這位東陵郡的齊郡守也是心機深沉之輩,坐山觀虎斗,坐收漁翁之利,這是借佛道之爭為兒子鋪路。
眼下就是收服人心的時候。
一位位世家子弟听到他的話,頓時神情振奮,紛紛響應起來。
「好一個共進退、同富貴!齊公子,小弟陳友諒,若能借公子之力執掌陳家,必定唯公子馬首是瞻!」
「我劉玄德也是!」
「公子大才,還請收下小弟!」
「……」
他們在家族里都不是嫡長子,否則也不會被送到小寒山寺禮佛。
如今飛黃騰達的機會在側,他們不是傻子,就算明知道齊凌在收攏人心,也不得不緊緊抓住,順桿子往上爬。
這同樣是他們人生的轉折點!
但是郭香和尹雪兩人在一旁看得一陣鄙夷,這群世家子弟真是不要臉。
打敗小寒山寺的明明是清徽道長。
結果不僅這齊凌想蹭功勞,還有這群家伙也想攀炎附勢,結黨營私。
「齊公子真是好威風!只是不知道公子斗敗了哪位小寒山寺的高僧?」
郭香禁不住開口譏諷道。
她與齊凌有婚約在身,本就對其殊無好感,加上年紀小,心性單純,也沒有多想,就直接開懟。
可是,這一句話就像是給熱鬧的眾人澆了一盆涼水,頓時安靜下來。
齊凌面色難看,發現說話的女子正是在菩提崖上圍觀的那位,不由心里升起一片火熱,于是故作大度的拱拱手。
「這位姑娘,齊某雖然不曾斗敗小寒山寺的高僧,但是這一個月來,齊某一直與他們斗法論道,據理力爭!」
他含糊不清的說道,「這些諸位都是有目共睹,無論那小寒山寺如何羞辱、毆打,我等也從來沒有屈服!」
其他人一听,紛紛附和。
「是啊!若非齊公子帶領我等周旋,怕是根本撐不到此刻!」
「那些禿驢實在是太凶殘了!」
「說出來都是淚,我這菊花……不是,上的傷到現在也沒有好……」
「……」
一個個的表演都很浮夸。
郭香頓時氣得滿臉通紅,啐道︰「不要臉!淨會給自己貼金!」
「諸位,安靜!」
齊凌適時站出來說道,「這位姑娘不知道實情,對我們有所誤解也正常,還請諸位嘴下留情,莫再沖撞姑娘。」
眾人會意,應聲不再言語。
郭香聰慧,哪里看不明白這是一唱一和,不由暗啐一聲︰「無恥!」
齊凌目光灼灼的問道︰「姑娘,看來都是誤會。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不如與我們一道返回郡城,如何?」
他還當這等小姑娘好騙。
只要上了路,何愁沒有下手的機會。
郭香冷著臉,再也忍不住的哼道︰「齊凌!你休想!本姑娘告訴你,哪怕我出家也絕不可能嫁……」
她還沒有說完,就被尹雪拉了一下。
夏侯椿同時踏步而出,說道︰「齊公子,在下南陵城輕騎都尉夏侯椿,奉郭城主之令,前來接回各位!」
他直接表明身份和來意。
在郭立青的安排里,夏侯椿此行一方面是護送郭香,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接回這些人,贏得郡守府和世家的支持。
只是,他們都沒有料到,齊郡守早已安排了黑甲軍這個後手。
「原來是南陵城的夏侯都尉!失敬失敬!」
齊凌客氣笑道,「既然如此,咱們就是一家人,夏侯都尉怕是不知道,我與郭城主的千金早有姻……」
他還沒有說完,就反應過來。
「這麼說,姑娘難道就是……」
齊凌一下子猜出了郭香的身份,不由笑道,「原來是香兒姑娘當面,齊某照顧不周,還請見諒!」
他的眼楮整個亮起來。
本以為要靠一些手段才能拿下這個女子,沒想到這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看來真是老天爺眷顧我齊凌啊!如果沒有記錯,她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回去我就催父親盡快安排婚事。」
他的心里美滋滋的,能夠將這般美人兒收入帳內,其他那些野花野柳也可以放一段時間了。
可是郭香對他已經嫌惡至極。
「夏侯都尉,趕他走,我不想看見他!」
郭香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吩咐道。
夏侯椿頓時有些為難︰「小姐……」
對面可是郡守府的公子,就連郭城主也要巴結對方,所以自己才刻意表明身份,就是為了雙方不再起爭執。
然而,尹雪已經二話不說的拔出刀。
塑命境的氣息瞬間鋪天蓋地而出。
齊凌臉色一白,向後退去。
這群世家子弟都是繡花枕頭,修為最高的只有養氣境,哪里承受得住尹雪的壓迫。
關鍵時刻,那名黑甲軍的鷹組隊長站出身,喝道︰「休得放肆!」
此人的氣息與尹雪對撞在一起,赫然也是一名塑命境的強者。
不過,受此一激,夏侯椿也回過神來。
他面有羞愧,自己作為昔日玄甲軍的先鋒營一員,竟然不如一名女子果決。
「呵呵,黑甲軍,好大的威風!」
夏侯椿踏前一步,冷聲道,「你們統帥竇鈞當年也不過是先帝麾下玄甲軍的一名營長,按令早該卸甲歸田。」
「可他膽敢違背先帝詔令,以為躲在東陵郡里,建一個黑甲軍的名頭,就能忘記邊境之責、北伐之痛?」
黑甲軍的隊長被他氣息一沖,不由面色凝重。
這人竟然也是一名塑命境的強者!
他這邊雖然人多,但是塑命境比對方少一人,真沖突起來,敗多勝少。
「你竟然知道我們竇將軍的往事!」
他心里有些犯怵,嘴上不甘示弱的說道,「這山外還有我千名黑甲軍,此地容不得你放肆!我黑甲軍如何行事,也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夏侯椿握刀在手,身上的血氣被一下子激起來。
「哦,放不放肆?你要不要試試?」
正在兩邊焦灼的時候,忽然听見空中響起一聲龍吟。
盤旋在黑甲軍四周的蒼鷹立即全身一顫,向地上栽落。
「不好!這是……」
這名黑甲軍隊長頓時覺得不對勁,抬頭望去。
只見一只全身覆蓋鱗甲的青色巨龍,在雲層里飛騰游走。
四足而蟒身,龍首而無角,赫然是小寒山寺圈養的那條護法螭龍!
他們剛才在搜山的時候,曾經見過這只妖龍,只是當時它被碧綠色的繩索捆縛,根本無法動彈。
而他們知道這是清徽道長的手段,因此也沒有動它。
沒想到如今它竟然掙月兌了束縛。
「這可是陽神境巔峰的妖獸!不可力敵!撤,快撤!」
他再也顧不得與夏侯椿等人爭斗,一聲令下,向外面撤退。
齊凌等人面色發白,緊跟在後面奔逃。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有一人眼尖,指著飛騰的螭龍,不可思議的叫道︰「你們快看!那螭龍的背上有人!」
黑甲軍眾人抬頭遙望,果然看見一個黑影立在螭龍脊背之上。
領頭的隊長是塑命境強者,眼里神光涌動,立即看清那是一名身穿淡藍色道袍的男子。
「是清徽道長!」
尹雪面露驚喜的叫道。
黑甲軍的眾人也停下腳步,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原來不是螭龍妖獸掙月兌了束縛,而是……被那名道人給收服了!」
鷹組隊長只覺得無法置信。
要知道這只妖獸被小寒山寺圈養數百年,早已對佛門忠心耿耿,若非如此,也不會被列為護法神獸。
如今清徽道長不過離去片刻時間,竟然將其駕馭得仿佛寵獸一樣。
「難道他對御獸一道也同樣精通……」
他的心里升起這股念頭,旋即失笑的搖搖頭,覺得難以相信。
怕是有什麼驅使妖獸的至寶吧。
齊凌眼里全是驚懼。
這位清徽道長實在是太恐怖了,自己蹭他的功勞真的合適嗎?
眾人震驚之際,那螭龍已經盤旋兩圈,驀然俯身沖向下方的古寺。
「呼——」
劇烈的龍息自它口中噴吐而出。
那氣息到了半途,像是被無名的火焰點燃了一般,「嗖」的熾烈燃燒起來。
然後,整片龍息就如天火一樣,墜入千年古剎里,將建築群點燃。
螭龍再次盤旋一圈,接連吐出一道道龍息火焰。
很快,整個小寒山寺成為火海。
黑甲軍的隊長面色難看︰「這……這里已經被我等奉聖上旨意查封,清徽道長這是在干什麼!?」
他只覺得自己和聖上的臉同時被人當面抽了。
下一秒,就見那螭龍妖獸的頭顱一轉,向山門處快速飛來。
其身軀停在山門上方,腦袋低伏,從上面信步走出一名道人。
張鳴不知道剛才兩方人馬的爭斗,而是平靜的說道︰「這小寒山寺是貧道辛辛苦苦打下來的,那些典籍、寶物捐給朝廷也就罷了。」
「但是這地盤,還是貧道說了算。與其留著查封、改建,不如一把火燒了,咱們種上桃樹,反而福澤一方!」
說完,他抬眼看向山道上的一眾黑甲軍,問道︰「諸位以為如何?」
黑甲軍隊長打了一個哆嗦,急忙拱手道︰「清徽道長說的是,這燒就燒了。」
他內心里卻暗自想到,不管如何,自己還需向郡守府如實稟報。
當今聖上崇佛抑道,本來這靈樞觀勝就勝了,算是為道門扳回一城。
可是如今他這麼不給朝廷面子,連貼了封條的寺廟都敢一把火燒了,分明是打聖上的臉。
還說種什麼桃樹……
齊凌等人恭敬的低著頭,不敢說話。
那身上散發著恐怖氣息的螭龍妖獸,盤踞在頭頂,瞪著眾人。
「夏侯椿,你去將這些桃樹種子,撒遍山間!」
張鳴懶得理他們,直接吩咐道。
夏侯椿連忙接過拋來的種子布袋,應聲道︰「遵命!」
這裝種子的袋子極大,沒等他動身,對面又扔出三只半人高的袋子。
夏侯椿打開一看,里面果然是一粒粒桃樹種子,道長……真想種桃樹?
他抓在手里,縱身飛上半空,沿著山峰走勢,向外面撒出桃樹種子。
張鳴靜靜望著,不說話。
既然當今聖上拿小寒山寺覆滅一事震懾自己,那自己索性滅個徹底。
「呵呵,你想查封這里,另行安置,那我就先破了你的打算。」
張鳴暗暗想道。
這同樣也是他對于對方的反威懾。
他表達出的意思很明確。
若是惹惱了自己,自己不介意豁出去,與這大晉皇朝斗一斗高低,甚至如現在一樣,一把火燒了大晉皇宮。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是任務所需。
他揮手一招,螭龍妖獸拖住其向上方飛去,山上已經燒成灰燼。
「四方蘊靈,化氣為元,眾生血聚,滋養萬物!」
張鳴輕聲一念,伸手如同握住這座山的靈脈,向中間一拉。
無盡的天地元氣沿著陣法匯聚。
這是他剛才在四方所布。
山巒上方的天空出現赤紅的血色,那是一位位僧眾隕落的位置。
修行之人死去,會有元氣、精血、氣運和殘魂等遺留在原地。
如今,就是這些殘存的氣息,被陣法顯化出來。
血色如雨,落在大地上。
整座山的樹木、花草,頓時像是受到滋潤一般,瘋狂的生長出來。
而其中,一顆顆種子生出女敕芽。
它們破開泥土,茁壯成長,變為女敕綠的桃樹,然後瘋狂向高處延展。
凜冬之際,桃種入泥,本不可活。
今以佛血……種桃花!
PS︰4400字送上,欠更待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