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山鎮,白露客棧。
「清徽道長,我已經傳訊南陵城,探查七名殺手和玄淨的事情。」
夏侯椿恭敬的在客房里說道。
張鳴點點頭︰「有勞了。」
尹雪端上茶水︰「道長,再有三天時間,我們就能到小寒山寺了。」
這個時間與七日之約一致。
張鳴笑道︰「就是不知道那藏在幕後的人,還有沒有其他手段。」
說話間,有清脆的提示音響起。
【叮!】
【位面之子展鴻在你的誅仙劍台(偽)簽到,你獲得萬劍訣•全】
張鳴心里一動,又有好東西!
他翻開一看,這萬劍訣竟然是出自仙劍世界蜀山的招牌劍法。
「不錯不錯,展鴻這家伙真是時來運轉,不知道劍悟得怎麼樣了。」
他端著茶水輕輕一蕩,只見茶盞中一粒粒水珠形成一柄柄小劍。
萬劍所向,罡氣縱橫。
夏侯椿下意識的覺得頭皮一緊,仿佛身側有萬千劍意勃發,隨時可能破開天地,不由手掌按劍掃視一圈。
可是,屋里唯有清徽道長端著茶盞待飲,尹雪靜靜立在一旁。
除此之外,並無異常。
張鳴輕咳一聲,揮手搖晃一下茶杯,將萬千劍意消弭于無形。
「唔,好茶!」
話音未落,門外有一名士兵過來,稟報道︰「夏侯都尉,烏山鎮里探听消息的人已經回來,此地並無異常。」
夏侯椿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們下去休息,輪番值守。」
「喏!」
士兵躬身退去。
張鳴好奇的問道︰「夏侯都尉,貧道看你帶來的親衛都是能征善戰,配合默契的精兵,莫非都是你一手訓練?」
說到這些,夏侯椿臉上浮現一絲傲然,旋即壓下神情,沉穩的笑道︰「清徽道長,我在來南陵之前,曾是北伐軍的一員,這些手段不過是軍中皮毛罷了。」
北伐軍……
張鳴不禁想起那日在瓊宇山上,听司空見禮提過,先帝曾五次御駕親征,為晉國打下赫赫威名,可惜最後崩于途中。
「夏侯都尉原來是軍中人,失敬!」
他站起身,作揖說道。
北伐軍是國之守護,是讓晉國百姓安居樂業的根本,值得這一禮。
不過,也有人說,先帝連番北伐耗空了晉國財力,而最後積勞成疾,病死在途中,也讓晉國一下子陷入險境。
幸虧女帝上位,及時穩住了局勢。
否則,那北魏被先帝打了這麼多次,萬一舉國來侵,晉國危矣。
「道長,使不得。」
夏侯椿連忙回禮,轉而又有些悵然,「可惜,先帝榮光不在,如今舉國崇佛抑道,清談辯難,只怕誤國。」
那北魏地處蠻荒,民風彪悍,卻在十年間發展迅猛,危及天下。
若非先帝提前謀劃,毅然而然出征,幾次打斷北魏的發展之勢,如今只怕國富民強,早已南下侵佔晉國。
可惜,如今女帝登基,一改先帝之威名,成天不是儒學,就是佛門。
若真的大戰再起,難道能靠這些酸儒書生和出家僧人救下晉國?
想到這里,他看一眼清徽道長,只覺得這一趟小寒山寺之行,若能壓下佛門,不知道當今聖上可會幡然醒悟?
張鳴听得出他口中的不滿,看來這位夏侯椿並不甘心在南陵城中終老。
「夏侯都尉,貧道對軍部的情況不了解,不知道都尉當時是隸屬什麼番號,怎麼會月兌離軍中來了南陵城?」
他在此前就听聞大晉皇朝和軍部,不弱于三宗十七派,這才能威懾四方,力鎮妖魔,想必不僅僅是因為人多。
可是,這句話卻問住了夏侯椿。
番號……
番號……
他怔在原地,久久無語。
「哎,哪有什麼番號,這些年連我自己都快忘了。北伐之時,先帝麾下有神火、天機和玄甲三軍,各有分工。」
夏侯椿嘆息一聲,說道,「神火軍負責遠攻,天機軍負責征戰敵方強者,玄甲軍負責沖鋒陷陣,近戰無敵!」
「而我當時不過是玄甲軍先鋒營的一名小小隊長,番號……番號……玄甲軍先鋒營第七組三隊……夏侯椿!」
他面色肅然,像是回到了當年從軍時,邁步走向房門,遙望山色。
張鳴靜靜看著,沒有說話。
尹雪深深的看一眼夏侯椿的背影,到桌前給對方也倒上一杯茶。
就算沒打過仗,也能明白,北伐軍先鋒營恐怕是死傷最多的隊伍。
可是,他不僅沒死,還退了軍伍,回到南陵城,被封為輕騎都尉。
這里面絕對有故事。
「道長,我晉國軍部有四大軍神,其中一人坐鎮西戎國邊境,一人獨擋東夷國于祁連山外,還有兩人皆屬北伐軍。」
夏侯椿繼續說道。
「這兩位一人統帥神火軍,名為武定國。一人統帥天機軍,名為徐子儀。可是他們……都不是我欽佩之人!」
張鳴肅然問道︰「為何沒有玄甲軍?」
夏侯椿轉過身,與其對視,眼里露出欽慕、惋惜和痛苦之色。
「不錯,我玄甲軍統帥名為趙牧,人稱趙無敵,乃是我晉國第一軍神!可惜,先帝病重的那年,北魏沖擊軍營。」
他下意識的握緊拳,「趙將軍率領玄甲軍擋敵方三軍于燕氓山外,斬殺魏國兩位鎮國將軍,最終力竭而死!」
夏侯椿有些痛恨︰「可恨將軍戰亡,我等先鋒營戰士卻存活半數,被天機軍救回,最終被先帝在臨終前遣散。」
張鳴與尹雪對視一眼,原來對方月兌離軍職回到南陵城,是因為這件事。
「可是,先帝為何要遣散你們?」
他疑惑不解的問道。
夏侯椿搖搖頭,嘆道︰「我听傳令的軍士講,先帝合眼之前,曾說‘玄甲沖鋒恨難替,舉國皆愧趙無敵。他既戰死,這玄甲軍便不能再死,回國歸鄉吧!’」
張鳴恍然,這位先帝倒是一位特別的帝王,竟然在臨終前惦記著此事。
「能夠回國歸鄉,也是好事。」
張鳴勸慰道。
夏侯椿低下頭︰「可是,我等不想回國。玄甲軍黑甲黑衣,唯有趙將軍一人穿白鎧,每次征戰必沖敵營。」
「世人都知道,要滅玄甲軍,先殺趙白鎧。他在以一人之力,庇護全軍。如今白鎧已逝,我等黑甲卻苟活。」
「有生之年,我夏侯椿別無所求,只願重聚玄甲軍,殺回北魏!」
他說到此處,恭恭敬敬的向張鳴一禮︰「清徽道長,這一趟小寒山寺之行,請您務必要贏!只有贏了,才能給皇宮里這位只知道太平的女帝當頭一喝!」
他的話已經有些大不敬,可是他並不在乎,而是按住刀說道︰「若是您贏了,卻不忍心下殺手,夏侯椿願做這惡人,屠盡小寒山寺,用鮮血喚醒這皇朝!」
張鳴怔住。
他沒有想到,這位輕騎都尉一路而來,不僅僅是為了開路和護送郭香,還有自己的打算,屠滅佛門,喚醒皇朝?
他第一次意識到,這趟小寒山寺之行,牽動的不止有佛家、道門和世家門閥的心,還有大晉皇朝和軍部……
一人出行,八方雲動!
「貧道不想為任何人而戰,小寒山寺是存是亡,還須到了現場再看。」
張鳴終究是搖搖頭,說道。
他不想被任何人綁架。
或許夏侯椿說的有道理。
可是北伐大事乃是皇朝決斷,與他靈樞觀又有多大關系?
就算有,也沒必要壓上道觀的前途。
這一趟自己是要贏,可是贏,不代表他願意成為其他人的棋子。
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懷疑,那七名殺手和玄淨真是小寒山寺的安排?還是某個如夏侯椿一樣的勢力在推波助瀾?
夏侯椿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抬起頭,鄭重的說道︰「听從道長安排。」
然後,他有些乏了。
「道長,我們會守在客棧外面。大家休息一晚,明早再出發。」
說著,他告辭離開。
尹雪張望一眼,有些擔憂的問道︰「清徽道長,您說如果北魏真的打過來,現如今的大晉皇朝能擋住嗎?」
張鳴坐回椅子,喝一口茶水,品嘗道︰「這些事不用你我操心,皇宮里那位女帝不是傻子,自然有所謀劃。」
他閉上眼楮,笑道,「就算她沒有任何謀劃,北魏真的來了,那就戰好了。守不住晉國,但貧道守得住涿光山。」
尹雪嘆道︰「可是百姓們怎麼辦……」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張鳴看她一眼︰「百姓是國之根基,若是北魏善待他們,天下一統未必是壞事。可是……若北魏霸凌或屠城……」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冷。
可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晉國沒有那麼深的情懷,可是有自己的底線。
尹雪听了有些怔然,許久才說道︰「清徽道長,我再去添些茶水。」
……
此時,一處山道上。
陸雪晴帶著瓊宇劍派的弟子們,在樹林里安下營帳,升起篝火。
「掌門師姐,按照行程,明日中午我們就能抵達東陵郡郡城。」
一名弟子過來稟報道。
陸雪晴坐在篝火前擦著劍,說道︰「我知道了,你們都去休息吧。」
「是,掌門師姐!」
這名弟子領命下去。
山野很快陷入寂靜,只有蟲豸輕鳴,和篝火偶爾冒出的 啪聲。
「師父,不知道你到哪里了……」
一身藍色衣裙的女子坐在篝火前,火光映照在清冷的臉頰上,顯得紅潤,仿佛冰雪女神走進人間,看萬家燈火。
每當此時,少女身上才有煙火氣。
她低頭看向紫青雙劍的劍身,上面倒映出陸雪晴的清麗容顏。
可是,那人影蕩漾,如水波散開,旋即浮現出一位藍袍道士的面容。
「師父……」
陸雪晴怔怔念道。
劍上尾芒吞吐,宛如躁動的心。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第一次意識到,拜師之後,那深埋在心底的情愫,不僅沒有消減,反而如種子一樣深根發芽,越種越深。
她不願意承認,所以在外表上越發清冷,在張鳴面前越發恭謹。
她有時候很羨慕,清泉師叔可以大聲喊著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一瑤師妹可以喜笑顏開的面對每一樣事物。
就連展鴻……也可以一心求劍。
可是,她的心亂了。
「我的道,我的篤定究竟是什麼?」
如今這深種的情愫,已經成為心魔。所以她遲遲不能晉升塑命境。
就在這歸一境巔峰,一點點打磨,宛如用刀在雕刻著篩子,在上面一筆一劃的勾勒出紅豆模樣,寫上相思兩字。
這是她從未經歷過的。
在涿光山上,靈樞觀里,那靜靜看著自己練劍的男子模樣,從清晰到模糊,又從模糊重新變得清晰,再難忘去。
世人都說,人要多脆弱,才會宣告,自己熱愛某一樣東西。
可是,人要多堅強,才不敢宣告,才小心翼翼的壓住內心深處的摯愛。
「刺啦。」
有飛蛾從林中落在火光里。
少女怔然,這或許就是情吧,飛蛾撲火,甘願受這命運捉弄。
但是這份情,她不能正視。
陸雪晴看一眼劍身上的倒影,驀然翻轉劍,將倒影的一面壓在腿上。
然而,目光落下。
新的一面劍身里,浮現出俊朗面容。
「一晴,你可知道,為什麼紫青雙劍會是青紫兩色,成雙成對?」
熟悉的聲音仿佛在腦海里響起。
「因為無論我們出生還是逝去,都是孤獨的。可是孤獨的是人生,卻不是這段旅程,生命因有陪伴而燦爛。」
陸雪晴跟隨記憶,一字一句念道。
陪伴……
燦爛……
驀然,少女的眼楮在篝火中亮起。
她反手一劍,斬在右側的秀發上,霎時間有一縷縷黑色的尾發斷落。
然後,她將劍背在身後。
「我斷了青絲,背負長劍,洗盡江河湖海的悲歡,韶華傾負,只留下一生不願棄置的錚錚風骨,再借這天上的宮闕,相伴一生,可能抵這人間的白頭?」
這一刻,少女想清楚了。
既然愛,不能埋葬。
既然不愛,無法自已。
那麼就守著這份情愫,陪伴至白首,誰說喜歡……就一定要得到呢?
飛蛾……它從未得到啊。
我有一劍斬塵心,不念紅塵唯念卿。
篝火猛然旺盛了許多。
這時候,忽然有守夜的弟子驚呼出聲︰「小心!全體備戰,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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