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不是瘋了?」
清泉小聲問道。
虛胖側面背對兩人,視線存在盲點,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
「呵呵,上天有好生之德?」
蛇妖冷笑一聲,猛然探下頭顱,貼到他的面容前,蛇信吞吐,幾乎落在鼻翼上。
虛胖的身體一下子僵住。
「小和尚,他們有父母子女,我就沒有嗎?哼,我現在是沒有!」
「但是我們蛇類就不是生靈嗎?你們平日里打殺、蒸煮、泡酒也就算了,今日還來搶我的絳珠草,這是致我于死地!」
蛇妖怒氣騰騰,殺意彌漫了整個山峰。
清泉嚇得連忙縮在張鳴後面,不敢說話,不敢露頭。
虛胖控制身軀的顫抖,問道︰「蛇施主,絳珠草與你生死有什麼干系?」
蛇妖見他知道懼怕,才滿意的抬起頭顱,哼道︰「千年之期將近,天劫將至,這是我化為人形的唯一機會。」
「戾氣越重,劫難越強。這絳珠草本可以助我去戾消劫,可是如今,卻被那群可惡的人類偷走!」
它的頭顱一點點拔高,宛如長長的蛟龍舒展身軀,投下巨大的陰影。
「小和尚,若非我不願意枉造殺孽,徒增劫難,你以為你和那群商旅還能活到現在嗎?」
蛇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致。
虛胖愣住,原來如此。
他止住懼怕,雙手合十,低眉道︰「蛇施主,他們犯下的錯誤,貧僧無法追回。但若是消弭天劫……貧僧願意代替絳珠草,還你渡劫化形的希望。」
蛇妖頭顱下探,停頓在半空︰「哦?絳珠草極為罕見,你如何代替?」
虛胖靜靜盤坐,神色肅然。
「玄悲師叔祖曾經說過,貧僧天生佛骨,心思純澈,才讓我拜入慧輪禪師座下,隨之踏出寺門,觀這世間疾苦,開悟、解悟、體悟、證悟、覺悟。」
他與蛇妖對視,緩緩說道。
「貧僧願以一身佛骨,消弭施主之戾氣,助你渡劫化形。」
他這一段話,令蛇妖怔住了。
張鳴和清泉兩人也一起怔住,這個傻和尚是天生佛骨?可是,看不出來啊!
正在這時候,虛胖閉上眼楮。
「非我之心甘情願,諸相不斂,佛光不現。蛇施主,吃了貧僧吧!」
說話間,他的身上綻放出濃郁的佛光,宛如蓮花一瓣瓣打開。光芒從中流溢而出,與天地朝陽融為一體。
清泉張大了嘴巴︰「這……這是?!」
張鳴眼楮亮了起來。
這個人……絕對可以簽到!
這回輪到蛇妖愣住了︰「小和尚!我……我可是真的吃過人!」
它露出獠牙,展示自己的凶狠。
虛胖閉目笑道︰「阿彌陀佛,昔有佛祖割肉飼鷹,今有貧僧舍身喂蛇。以我一人能救十人、百人,又有何憾哉!」
蛇妖一下子探出頭顱,貼到他的面門前,蛇信吞吐,發出「嘶嘶」聲。
「小和尚,你真的不怕死?」
虛胖搖頭,低吟一句︰「舍去一身皮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砰——」
蛇妖尾巴一甩,拍在後面看戲的清泉身上,將其打得飛出去。
張鳴眼疾腳快,躲避開來。
「小和尚,看到沒有!我真的會殺了你,將你一點點吃掉!」
蛇妖色厲內荏的叫道。
清泉捂著腦袋,從後面的峭壁上掉下來︰「嗚嗚嗚,為什麼打我??」
虛胖愕然睜開眼楮,轉頭望來︰「清徽道長,您怎麼來了?」
張鳴作揖,說道︰「小施主,又見面了。沒想到小寒山寺還有你這樣的和尚,慈悲在心,勘破生死。」
虛胖苦笑道︰「我如今才想明白,是我們與慧明師叔錯了。如今我能幫上這一眾商旅,也算是積德還債了。」
蛇妖盤踞在山石上,冷聲道︰「小和尚,你們是當我不存在嗎?」
虛胖閉上眼楮︰「請動嘴吧。」
蛇妖左右探查,尋找下嘴的位置。
張鳴看它一眼,突然問道︰「小施主,我若替你收了這蛇妖,免除一死,你可願棄佛修道,拜入我靈樞觀?」
他竟然看中了這個小和尚。
虛胖愣住︰「貧僧……是和尚。佛是佛,道是道,如何能換?」
張鳴踏出一步,笑道︰「施主著相了!佛從何來?貧道雖然不坐禪,但也听說過,佛經中有記載,曾有道人西行化為佛陀,傳經講道,才有佛法傳世。」
他說的是這方世界的傳說,與前世的老子化胡為佛一事極為相似。
但是,前世的人都知道,老子化胡為佛的故事不過是道教杜撰。
張鳴第一次听說的時候,就有些懷疑,是不是有穿越者來到這方世界,效仿化胡為佛之事,留下了傳承。
虛胖從小讀經書,也曾看到過這一段,還拿去問過師叔祖,可是卻被斥責是錯漏之言,連經書也被沒收了。
如今,再听到張鳴的話,他不由陷入深思,難道……這是真的?
張鳴不知道他的心思,繼續說道︰「佛是覺者,眾生皆可覺而成佛。何為覺?覺是開悟,悟少欲、知足、隱處、精進、制心、定意、智慧,明悟本心。」
「何又為道?道是不可名之規則,是不可言之源頭,是眾妙之門,是一切之始,是一切之變,是一切之終。」
「小和尚,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途。佛,本就是道罷了!」
虛胖一愣一愣︰「佛本是道?」
張鳴為了多一個人簽到,也是拼了,點頭道︰「不錯,心若向佛,外身是修佛還是修道,又有什麼區別呢?」
蛇妖也听得有點懵。
這個道士和和尚在說什麼,照這麼說下去,自己修的妖,是不是也屬于道?修行、化人皆為道,妖本是道?
虛胖睜開眼楮,又閉上,終究是搖搖頭,合十說道︰「清徽道長,貧僧木訥,不明佛言,不通道理。既然是不懂,那便不去想,不去悟,不必度我。」
張鳴神色一滯。
好一個木訥的和尚!大痴若愚,不生貪嗔,未曾明心,已經悟性!這是笨鳥先行,比這世間許多人都活得通透。
「罷了,是貧道著相了。」
張鳴嘆一聲,不再相勸。
蛇妖拔起身形,探向靜坐的和尚。
「諸位,貧僧心意已決。」
虛胖從腰間模出戒刀,「蛇施主,若是你于心不忍,那就貧僧自己動手,替你削去血肉,贈你佛骨。」
說著,他伸手一揮。
戒刀落在手臂上,血肉落下。
鮮血呲了蛇妖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