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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孩不一定。

如果是女的,「徐崇仁」就不太適合了。

「女孩的話……」

「要是女孩,今後再另取。」

徐書文正準備再想一個女孩名,但他想著想著就有點心煩意亂了。于是擺了擺手,隨口應付了一句。

「書文,你不是說……生男生女……都一視同仁的嗎?」

田慧蘭收回了心中的「竊喜」,轉而有點擔憂的朝徐書文望了過去,「你現在只取男孩的名字,不取女孩的名字……」

夫家對男女的看法,也將會影響她在夫家的地位。

假使生的是男孩,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若是生的是女孩,踫見不開明的家庭……,那麼她今後就有的罪受了。

「這有什麼關系?」

徐書文神色有點不耐。

他知道,在《新青年》被燒的那一刻,他的思想已經轉變了。從以前的新青年成為了守舊者。作為曾經的新青年,他能清醒的認識到這一點。

而這個轉變,也將他由男女平等的擁躉者,變成了對封建主義的抱殘守缺。

他不認為這是自己的錯。

新式思想害人,已經害死了他的爹。

他必須得……改變。

倘若妻子生的孩子是女兒,他對其不平等,說不定能更好的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

新思想,必將受到舊思想的圍追堵截。

他有家有室,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個人死了。

田慧蘭動了動嘴唇,沒說什麼。

她靜默的等候丈夫喝完甜粥,然後收拾碗快,走出了書房。

灰白狐狸沒有時時刻刻蹲守在徐家的書房。

它在徐家驅鬼完後,就開始在家鄉閑逛,熟悉以前的一景一物。它先是到娘的墳前,磕了幾個頭,上了一把香,還擺了幾個供果。香是從徐家偷的,他家剛做完法事,長香不少,薅一把沒人會注意到。

而野果,則是它入了山林采摘的。

不過……,與此同時,它發現了一個熟人。

吳獵戶。

大蟲的爹。

吳獵戶躲著鄉人,偷偷背了一個麻袋,跑到了自家的祖墳。

他挖了個坑,將麻袋埋了,然後也如徐二愣子一樣,擺供果、插長香。

「娃啊,是爹不對,爹沒教好你,讓你成了匪,是爹的錯……,你啊你,你說你搶什麼人不好,偏要搶徐老爺家的,搶之前,你也沒探好風,硬是听信了徐從的話……」

「爹說過,徐從和你不一樣了啊,他讀了書,騙你還不是簡簡單單,你非要朝他身邊硬湊,這下好了,被他偏了,丟了腦袋。」

他手里提了壺酒,自己說會話,抿一小口,再朝地上倒一小口。

地上倒酒,是給亡魂喝的。

「你的腦袋,掛在菜市場,爹盯了近兩個月,總算逮到機會救下了你。你啊,腦袋上的肉都爛了,只剩下骨頭了……」

「我想想,你還沒生下來的時候,就在你娘的肚子不安分。我當時指著你娘的肚子說,這小子今後絕對能做出一番大動靜……」

「是爹的錯,爹不應該給你起這個名字,你安安分分做個人就行了。爹啊,白發人送黑發人……」

吳獵戶老淚縱橫。

他仰面朝自己嘴巴灌了一大口酒。

灌完酒後,他將酒壺朝地面上一扔,然後徑直離開。

灰白狐狸跟了上去。

在和徐從共同剿滅大蟲後,一人一狐就對吳獵戶警惕了起來。只不過吳獵戶在大蟲逃出村的一兩個月後,就已消失不見了。

(第133章,有提及過。)

吳獵戶是獵戶,獵戶入山打獵身死是常有的事……。

一兩年都未見到吳獵戶,徐家堡子的人,不論是誰,都認為吳獵戶可能死在山上了,所以也就並未太多在意。

一路尾隨,吳獵戶進了山,住在了山里的木屋。

時常入山打獵的獵人,都會在山里搭建一座小屋,用以狩獵之時的憩息。吳獵戶住的木屋只有一間房,除了一個灶和一個炕之外,沒有太多別的余物。想來這棟木屋就是吳獵戶以前入山狩獵之時搭建的。

一日,兩日。

吳獵戶都沒有異動,似乎他心底沒有生出復仇的想法。

直到第七日。

大蟲的回魂夜。

說是回魂夜也不準確,大蟲已經死了近兩個月,回魂夜早就過去了。不過這第一日是大蟲入土安葬的第七天,亦算是回魂夜。

「娃啊,你別催爹。」

「爹不會給你報仇的……」

「你當匪,死了那就是你的命,任誰也干預不了。」

「爹和你娘給了你這條命,是讓你走正途的,不是讓你做別的。你劫村害死了多少人?那些人可都曾是你的叔伯。你無義,也別怪爹不講情面。爹冒著危險,在菜市場偷了你的腦袋,已經算是盡了當爹的職責了……」

吳獵戶給大蟲的墳燒著紙錢,絮叨道。

紙錢堆成小山。

點然後,火光照亮了周遭。

灰白狐狸見此,搖了搖狐狸腦袋,心中一嘆。

它蓬松的狐尾一甩,就慢悠悠的開始離去。

這誰能猜得著呢。

一輩子勤勤懇懇的獵戶、莊稼漢,竟然養了一個土匪的兒子。

然而就在這時,周圍的包谷地里鑽出許多打著火把的鄉人,朝吳家祖墳圍了過來。

為首的人正是徐氏族長徐書文。

「把他捆起來。」

他對身邊幾個持土銃的漢子喊了一句。

吳獵戶沒有帶獵槍,他掙扎的反抗了幾下,就被鄉人們五花大綁。

一堆堆人,童孔里映著赤色的火光。

像極了地獄里索命的無常。

「吳叔,我在這里等你許久了。」

徐書文走近被捆得緊實的吳獵戶,與其相距兩三步。

他推了推金絲眼鏡,打量著這個土匪的爹,「沒文化就是沒文化,十里八鄉的人哪個不和咱們村的人沾親帶故,你買香紙的時候就暴露了,更別說你還在墳地里燒了紙錢……,你是生怕我們發現不了你?」

墳地在莊稼間隔的田壟,一塊地挨著一塊地。

新墳動了新土、燃了香紙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吳獵戶低下腦袋,沒有作答。

「你兒子殺了我們徐氏十二個人,我們殺你報仇不過分吧。」

「不,不……,不是殺你。」

「殺你就是犯了法……」

徐書文搖了搖頭,冷笑一聲。

他轉過身,看向舉著火把的鄉人,「他偷了在菜市場示眾的土匪腦袋,算是犯了偷竊罪,還有祭拜土匪……,這是意在叛逆,為土匪鳴不平……」

一樁樁罪,被他嘴皮子一踫,輕易間就定了下來。

吳獵戶瞬間面如死灰。

「你去,將鄭鄉約叫來。」

徐書文指使一個鄉人。

沒過一刻鐘,鄭鄉約就騎著馬跑到了 坡這里。

「賢佷,你這是?」

「干什麼動這麼大的動靜?」

他下馬,詫異道。

灰白狐狸還未離開,它仔細打量了一下鄭鄉約,發現這人就是以前的鄭保長。哦,對,清朝已經遜了,現在是民國,自然也就沒有了保長,保長改為了地方的鄉約。

「鄭伯父,此人就是縣里兩個月前擊斃的匪首親父。」

徐書文簡單的解釋了幾句。

聞言,鄭鄉約深深的看了一眼吳獵戶,「教出這樣的兒子?可見你早就有了賊心……」

因為土匪劫村的一事,他沒少吃上面的掛落。

如今能報仇,他自不會放過吳獵戶。

「來人,先打他一頓。」

「回頭報給上面,就說此人拒捕,並且打傷鄉人,無奈之下,不得以動用適度的刑罰……」

他下令道。

如今是民國了,講法度。

否則擱在前請那會,他這點解釋都不會有。

不多時,在幾個鄉人的拳打腳踢之下,吳獵戶奄奄一息。

「好了。」

「可以收手了。」

鄭鄉約瞅了一眼吳獵戶的傷勢,暗中點了點頭,示意收手。

「等一下。」

「鄭伯父……」

徐書文叫停了鄭鄉約。

「賢佷,你打算……」

「咱們打傷他,巡捕房的人不會怪罪咱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要是再打下去,他沒了命……,咱們……」

鄭鄉約遲疑了一下。

徐書文靜默了一小會,到鄭鄉約身旁耳語數句。

「狗娃,你過來。你挨一下槍子,獎勵你五枚銀元,剩下的醫療費我包了。你願意不?不把你打死,只是打傷。」

鄭鄉約對帶到身邊的一個薛廟村鄉人喊道。

狗娃上前,點頭說願意。

淨落五枚銀元,是哪里都尋不到的好差事。有時候,五枚銀元能買一個人的命。更遑論只是將他打傷,威脅不了性命根本。

鄭鄉約是開過槍的好手,他眼楮掃向周圍鄉人所持的武器,找了一個土銃,點火開槍,朝狗娃身上一打。

土銃子彈要不了人命。

「匪首之父從匪多年,今夜匪首之父上徐家堡子,意在謀殺徐氏族長,幸得保障所及時行動,圍住匪首之父,匪首之父持土銃一枚,打傷……」

鄭鄉約想好說辭,打著官腔道。

有了這一通話,打死吳獵戶便成為理所應當的事。

「來人,再打。」

「打完後……開槍!」

徐書文眯了眯眼楮,順口道。

民不舉,官不究。

幾千年的定律。

更別說吳獵戶不是良民,而是匪首之父。徐家堡子上下的鄉人,無一例外,都想讓其死。

「你們……」

「喪天良啊!」

「你們不逼我娃?我娃能成匪。我去你媽的……」

沉悶許久的吳獵戶終于開口了。

他開口大罵。

然而他的叫罵沒人在意。

幾聲槍響,他被打成了篩子。

「今夜之事,大家誰都不要聲張,不然就是和他一樣的下場。誰敢多嘴,族規處置。」

徐書文幽暗的目光掃向眾人。

眾人噤聲。

「對了,來個膽子大的,挖了他娃的墳,將腦袋拿出來。」

「這腦袋是罪證。」

鄭鄉約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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