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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井水(求追讀,求推薦票)

徐蓉所在的紫苑小區距離醫院不遠,大約公交車站牌兩站的路程。徐晴的電話打過去後,老太太像一只雄雞,雄赳赳、氣昂昂的趕到了住院部三樓。

她手提著竹籃,里面裝著幾件時蔬。

西葫蘆、兩個西紅柿,一小把用橡皮繩捆著的青菜。

應是剛從菜市場趕來。

甫一走到三樓樓梯口,徐蓉愣了一下。在徐晴的攙扶下,年老的徐從穿著大號的病號服,他下了病床,一步步的邁動著瘦削若快的兩條大腿,在走廊過道來回走動著。

老人的康健,讓徐蓉醞釀的怒氣如氣球一樣干癟下來,她拄著拐杖,緊步上去,也攙扶住了老爺子,「爸,看什麼小昊,小昊是晚輩,他過來該看你,皮孩子,一天到晚不讓人省心。」

她用刻薄話罵著吳昊。

花白的頭發下,掩著的老花眼偷偷斜睨著自己的親爸。

指桑罵槐,無師自通。

「在醫院里待著總也不是個事。」徐蓉是徐從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撅起要拉什麼屎,他一清二楚,不過他也沒 ,「我去外面看看,透透氣,昊兒的學校,只是順便去一趟,反正不遠。」

徐蓉這才嗯了一聲,拉出病房內的備用輪椅,讓徐從坐了上去。然後又在蜷著的腿上蓋上了一層小毛毯。老爺子的兩條腿是老寒腿,縱然在陽媚的暮春,略涼的暖風一吹,亦哆嗦的厲害。

吳昊的學校距離醫院不遠也不近。

大概十來里的路。

要坐車。

坐在輪椅上的徐從,卻感覺路程很遠。西京多柳,行道的柳絮紛亂飛舞,擋住刺目陽光,片片陰影烙在眼皮,讓人打起了瞌睡。

人老了,瞌睡就容易多。

春困秋乏夏打盹。

顛簸的路上,他察覺到冒著刺鼻尾氣的公交車剎了車。氣缸嗤的一聲響動,後車門打開。黃色輔助踏板落下,他被推了進去。

……

跑累了,打盹的狐仙被徐二愣子塞在了懷里。他撒完了豌豆,在太爺墳頭田壟處歇息的時候,瞧見了蜷縮在道旁樹蔭下的胡老爺。鄉間墳地,多葬在 坡上,從頂坡到平地,被一層層的田壟隔開。

田壟里葬著先人。

貓狗皆是如此,喜歡懶洋洋的癱在一處,曬太陽。

胡老爺也無須懼怕獵人,它是保家仙,只有他和他老子能看到。

灰白狐狸在徐二愣子的懷里拱了出來,它望著日暮的斜陽,一道道縱橫的犁溝,以及正在給老牛卸綁梨鏵套繩的徐三兒。便已明白,今日的勞作已經結束,到了回家的時候。

從現代到此刻。

灰白狐狸計算過時差,卻總得不到一個準確的數字。這邊過的比較快一些,四五天過去,那邊才過去一天。不,也不一定。它最開始重生的時候,這邊過去一天,那邊也是一天。

似乎,隨著時間的推移。

童年的這邊,時間流速越來越快了。

不過,這對于它是一件好事。另一邊,是腐朽的身軀。而在這里,它動作敏銳、迅捷。跑急了,心髒的砰砰跳動聲證明著身軀的活力。

在這里待的時間長一些,更好。

多了,都是它的賺頭。

這一日,也是日曜日。立春過後的日曜日。去年的宣統二年十二月十五日放了寒假,在正月二十一開了學。

「每年春季,以正月二十前後開學,小暑節放學,給暑假;休息至立秋後六日開學,十二月十五以前放學,給年假。」——《魯省大學堂章程》。

日曜日過後,明日便要入學堂學習。徐二愣子得蒙先生的照顧,在這一個短短的冬季,將國文課本上的漢字認了個全。但徐二愣子卻不敢松懈大意,窮人家的孩子沒有後路。他得苦讀。

油燈燈光若豆。

燈芯草捻成的燈芯,徐徐燃燒。點燃後的白汽燻著眼楮,如同一層薄薄的白翳罩在了眼前。

徐二愣子放下課本,照著胡老爺的指示,做著眼保健操。

眼保健操不是二十一世紀的專屬。當然,如今也沒有。在新時代後,徐從見徐蓉做過,那個時候,但凡學生,都會這麼一套眼保健操。

燈芯草捻成的燈芯,沒有棉芯亮,容易燻瞎眼楮。

但好在省油。

午間的勞動,泌出的熱汗干涸,留下了鹽漬和一層污垢,癢的徐二愣子直撓腦後脖子。他索性走出了馬廄,拋下了石井 轆纏著的麻繩。

木桶沉底,悶聲一響。

等待了幾息功夫,放下的麻繩一沉,直的梆硬。徐二愣子搖起 轆井的搖把,水桶踫在青蘚的井壁上,晃晃悠悠的被他提出了井欄。

啪嘰!

月兌得精光的徐二愣子舉起水桶,落下的井水灑在了他的軀體。 滑的井水順著腳跟四溢到了院子四處。

清涼!甘冽!

皂角搓使身子,一層層泥垢揩了下來。

「胡老爺,你知道肥皂是什麼嗎?」徐二愣子很羨慕先生能用肥皂,肥皂比他手中的皂角好用多了,洗漱完後能帶有清香。

他很喜歡那股清香。

約莫是書香。

「先生用的就是肥皂。」

他補了一句。

以前,沒遇見過先生之前。他羨慕的是老爺,能不用下地干活,有著萬貫家產,在村里面說一不二,村人當著面都要叫一聲「老爺」。

徐家堡子的七成地都是老爺的……。

可遇到了先生之後,他覺得老爺粗鄙了許多。先生看的書,他看不懂,很深奧,先生也很儒雅。而老爺呢,只會看一些繪本的艷俗小說。他覺得,事事都要標榜先生。他想要成為先生那樣的人。

灰白狐狸避開院內濺出的水流,它叫了一聲,是狐鳴。

但徐二愣子和狐仙相處久了,他懂得狐仙的意思,「胡老爺,你是說,你用過肥皂,也見過肥皂。」

幼幼的狐鳴聲再次傳來,灰白狐狸肯定了這句話。

它見過肥皂,也用過。

在新世界,肥皂很便宜,家家戶戶都能用的起。

灰白狐狸走到了石井旁,它靠在井欄,前肢抬起,壓在水桶邊沿,望著僅剩一層薄水的桶底,它舌忝了舌忝幼女敕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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