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叱小瑜發現自己赤著上身,胸口和頭、手都插滿了銀針。
一山道士坐在一旁,一手捏著銀針,一只手貼在他的臂膀上,將一股股氣機渡入他的身體,引導著他的氣脈緩緩在體內流動。
見叱小瑜轉醒過來,他將一枚散發著濃厚藥香的丹丸遞到他嘴邊︰「這是我試著做的半成品,可以暫時助你恢復。」
等叱小瑜吃下藥丸之後,他一臉期待地看過來︰「口味怎麼樣,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叱小瑜一本正經地砸吧著嘴︰「不甜。」
一山道士當即翻了個白眼︰「你以為這是糖啊?」
「不是嗎,還得改進口味?」叱小瑜反問。
一山道士沒有再搭理他,認真做著替他療傷的工作。
叱小瑜也終于沉下心來,開始思考未來的打算。
經過這次的遭遇,他終于確認了索命門就是十五年前磐石滅門案的真凶。只是他們的勢力太大,在自己剛開始調查當年滅門案的時候,就被他們發現了。
不僅如此,白面書生幾乎對自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這說明他們的消息來源也十分強大,包括當初清水城的馬縣令都是他們的眼線之一。可見他們不僅擁有著朝廷背景,還遍布極其廣泛。
他突然想起之前白面書生說,他們索命門與柳家莊頗有淵源。至于襲擊太極山莊,是因為想要得到山洞里的那套刻在牆壁上的導引術。
那套需要依靠曰歸劍來使用才會有效的導引術,後來被歐陽德略作修改,譯成了一套心法口訣。雖然功效大不如原本的導引術,卻可以讓所有人都能修習。
那套功法原本的效果是用來抵消當初柳家莊四位絕世天才創造的武功絕學所帶來的經脈逆行的副作用。除此之外,只有強身之用。
這也證實了索命門確實是掌握了當初柳家四位前輩所創的武功絕學,並用在十五年前的磐石滅門案中使用了其中的武功。
只是有一點叱小瑜始終都想不明白,索命門的人是怎麼掌握柳家莊的武功絕學的?當初秋離道長都親口說了會那套武功的只有他們四人。而秋離當初離開柳家莊之後就被春來道長囚禁在了青城山內,另外兩位前輩則是在山洞里閉關了十幾年,打造了那把曰歸重劍,同時創作出了那套導引術。
這樣想來,能夠將武功絕學透露出去的人就只有他的師傅柳陵光了。他的一身武藝,就是師傅教的,包括那套絕學萬相劍訣。
以他對自己師傅的了解,師傅絕對不是一個會將武功絕學傳授給索命門以及白面書生這種家伙的人。
這其中肯定有著他不知道的隱情。
還有那個站在索命門背後的幕後指使,從各方面的線索看來,都是一個身份地位不一般的人。這樣的一個人,又為什麼會對一個偏遠小鎮上的小小縣尉起殺心?而且還是采取慘絕人寰的滅門手段。
就連當初的御史蕭先生,也跟著受到牽連,被罷免了御史一職,只能在書院的偏院里做一個無品級的教書先生。
其實細想下來,能擁有將一個御史彈劾下台能力的,放眼整個廟堂之上也是屈指可數。
叱小瑜將要面對的,就是這樣的仇人。什麼索命門,什麼白面書生,也都只是他們豢養的殺人工具而已。
不知不覺間,叱小瑜又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天黑了。
一山道士坐在桌邊,背對著他在鼓搗著手里的什麼東西。他原本還算體面的一身湛藍道袍此時已經變得襤褸不堪,露出里面不算白女敕,帶著幾分干癟的小身板。
听到床上的動靜,他轉過身來,看向叱小瑜。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鼻子也是腫的,一邊鼻孔里塞著浸透了血液的棉花。手里正拿著針線,給自己身上的破爛道袍打著補丁。
「怎麼回事,那些人找上門來了?」叱小瑜皺眉問道。
「沒事。」一山道士擺了擺手,做出無所謂的表情︰「是我在你睡著的時候特地引出了那個家伙,想要看看他的具體情況。沒想到他……他還蠻凶的。」
「你沒被他殺了就好。」叱小瑜松了口氣,又補充道︰「不過他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濫殺無辜,只要你不主動對他出手。」
「我听說他和歐陽德打了一架,還打贏了。」一山道士有些泄氣道︰「我就想試試他的身手,看看江湖頂尖的劍客與我們山上的劍術有何差異。卻沒想到他的脾氣實在不太好,追著我在我院子里跑了好幾百圈,把下山時師傅特地給我的一身新道袍都給弄壞了。」
叱小瑜知道那個家伙肯定沒有出全力,不然一山道士就不止是只弄破一件道袍那麼簡單了。其實對于報仇來說,他與那個家伙都是同樣的執著。
他還記得當初師傅剛開始教他們武功的時候,師傅問他想學什麼樣的武功。他說想學天下第一的輕功,去調查當年的真相,遇到打不過的對手至少還可以跑。
而那個家伙的回答則是想學天下第一的殺人之術,殺掉自己的仇人,殺盡遇到的所有惡人。
後來師傅就真的教了他們各自想學的武功。等到學有所成之日,便將他們趕出了山,讓他們自己去調查當年的滅門案,自己去報仇。
時間一晃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如今的叱小瑜已經無限接近了真相。距離報仇也只是一步之遙。
只是這最後的一步,何其艱難。
「對了,今天我去找了歐陽公子,找了兩次都沒有人,他好像不在家,可能是出門去了。」一山道士一邊吸著鼻涕,訕訕地問︰「你打算下一步要怎麼做?繼續調查,還是直接找那些人拼命?」
叱小瑜沉吟了一下︰「之前撒下的那些人脈網已經不能用了。這里是京城,是他們的地盤。那個白面書生正是利用了那些家伙散布消息,才讓我中了計,跑去自投羅網。眼下只能我們自己暗中調查,還是以索命門為目標。先找到他們,才有機會揪出幕後的大魚來。」
「你覺得,你打得過那個家伙嗎?」一山道士突然問道。
「誰?」叱小瑜有些沒反應過來,不知道他在問什麼。
「那個白衣人。」一山道士一臉鄭重︰「我那天去城南染布坊找你的時候,路上遇到了那個家伙。一身的陰邪氣息,只是看他一眼就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我是不敢與這樣的家伙為敵,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怕。」
叱小瑜沉默了一陣,緩緩開口︰「我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