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是一個標準的文弱書生,年紀比叱小瑜等人還要年輕一些。在衙差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與同門的院生一同辯論經議。
在听說是協助辦案的時候,他顯得有些錯愕。
「今日巳時到午時之間,你在哪里?」不等叱小瑜二人開口,衙差當先問道。
周羽有些囁嚅︰「小生與幾位同窗在側院休習,研討經議。」
「大膽周羽,你光天化日竟敢入室行凶,冷血弒師。」劉青的一雙大眼楮瞪著他,大聲吼道。這是衙門有經驗的捕頭和差役們慣用的手段,不管他有沒有真的殺人,先嚇他一嚇。俗話說得好,做賊心虛,說不準就能詐出線索來。
之前在清水鎮的時候,遇到的陸酉為也用過這樣的手段。
「大人明鑒,小的今日從巳時開始便與同窗在北院中研討經議,不曾離開,更不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周羽一臉驚慌,急忙辯解。
劉青一直盯著他的表情,沒瞧出什麼蹊蹺後沉聲道︰「可有認證?」
周羽點頭︰「幾位同窗都可以證明。」
劉青給了一旁的衙差一個眼神,後者會意,立即詢問周羽的幾位同窗姓名,並叫人去尋找。
因為書院今日並沒有放休,所有人都在書院里,所以很快就找來了周羽的幾位同窗。經過他們證實,周羽確實從上午巳時先生講完課之後,就與他們幾人一起在北院研習經議,一直討論到午時才去火房領了飯食。這期間幾人都沒有離開過,就連去茅房也是攜手一同前往的。
劉青看向叱小瑜,投來詢問的目光。
叱小瑜微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暫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于是劉青暫時讓周羽幾人離開,但囑咐他們不許離開書院。
「他不像是在說謊。」待幾人離開後,劉青根據自己多年的經驗判斷道。
叱小瑜點頭,皺著眉︰「那周羽也不像是個習武之人,這樣看來,可能是我猜錯了,那張紙或許並不是叔叔留下來的線索。現在唯一知道的是,凶手是叔叔認識的熟人。這樣一來書院里的人嫌疑是最大的,其次是最近的外來人員。」
听他這樣一說,柳青知道他的意思︰「我的人已經去盤查書院所有的人的口供了,也去調查了今日出入書院的外來人員名單,很快就會有結果送來。」
事實也正如他所料,府衙的差役們做事很利落。即使工作量很大,可府衙的衙差人手充足,加上這件案子的性質不同,受到了上級的特別關注,並限定了破案時間,讓他們也頗有些壓力。所以很快調查的結果就送到了劉青的手中。
根據調查報告,書院里幾乎所有的院生都是群聚在一起的,有互相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明。火房與門房等人員也基本如此,有單獨行動的人員也對行動軌跡對打入流,並且有沿途的人證。
叱小瑜和劉青看過之後,都將重點放在了最後一項外來人員上。經門房處的記錄顯示,今日的外來人員一共有三位,一位是送菜的菜農,一位是送炭的山民,以及最後一位大家都認識的江湖名客——歐陽德。
歐陽德當然是不存在任何嫌疑的,劉青大手一揮︰「去把菜農和送炭的山民給我找來。」
菜農和送炭的山民都是京城周邊的小鎮上的人,屬于早出晚歸一日都不得閑的人,賺來的幾個銅板也都是血汗錢。當然與書院合作的菜農和炭翁肯定不是隨便找的,也都是有根底或是長年合作的,所以要找到人也簡單。
府衙的辦事效率雖然快,但要現去找一個京城周邊鎮上的人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叱小瑜和劉青決定親自前往尋人。一來二人都是習武之人,腳程自不必說,另外兩人擁有多年的辦案經驗,也善于臨陣的應變。
臨近申時,二人就這樣急匆匆地出了城去。
時值冬月,城外寒風瑟瑟,風中行徑的二人卻毫不受影響。
叱小瑜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的劉青,他之前就看出這劉青是個練家子,卻沒想到此人的能力竟是如此出眾。在他幾乎不壓抑速度的同時,劉青竟然跟著他步伐毫不落後。要知道以前陸酉為像這樣跟他一同趕路,可是不到半個時辰就全身別汗水浸透了。
這個劉青武功放在江湖中也算是中上的水準,至少在輕功這方面是如此。不過想想也並不意外,能在京城的府衙做上捕頭的位置,除了官場迎合那一套,自身的底子肯定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心念至此,叱小瑜腳上的速度又快了幾分,有心試探劉青。卻沒想到身後的劉青突然張口嘆息,倒也坦誠︰「唉,叱捕頭的輕功乃江湖一絕,我等自愧不如啊……叱兄你慢些,我快跟不上了。」
「看劉捕頭的輕功身法,即使在江湖中也屬上流。開宗立派也不在話下,只在衙門里做捕頭,未免太牛刀小試。」听他這樣說,叱小瑜放緩了速度,不忘恭維幾句。
劉青故意喘息幾聲︰「叱兄說笑了,我可是早就听說了你在江湖中的傳說。挑戰你的人那麼多,卻沒有一人贏過你。就連如今的江湖魁首歐陽德,在與你比試之後,也未分出勝負。要說開宗立派,叱兄該當仁不讓才對。」
做為京城里結識歐陽德的人,他深知歐陽德的武功是何等可怕。在五年前就被稱為江湖新秀一代的魁首,四處挑戰無一敗績。就連許多宗派的掌門也不敢與其一戰,就怕晚節不保,只能避其鋒芒。卻沒想到在遇到叱小瑜之後,他竟然能與其戰成平局。而且有小道消息傳言,歐陽德是承認自己敗了的。
當然這些他還沒來得及去確認,但僅憑這些已經能說明這個在他旁邊的叱捕頭,一身武功可以用出神入化來形容。他也算從就習武,也曾經對江湖抱著所有習武之人都有的幻想,只可惜後來在京城安家之後,就為了一家人的溫飽和利益的追逐放棄了武道上的追求。每次見到那些江湖傳言中的高手俠客,就有心請教幾招,又說不出口來。
而叱小瑜對這些江湖中事依然保持著一向的冷淡態度,見他越扯越遠,忍不住開口︰「听說坐鎮開封的那位大人是少有的官場清流,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劉捕頭可曾認得此人?」
劉青愣了一下,腦袋從江湖中逐漸轉了回來,忍不住苦笑一聲︰「天下之大,清流何其多,只是大多與光同塵罷了。開封的那位大人算是個特例,不過據說朝廷對他已經有諸多不滿,每旬對他的彈劾文書多如牛毛。估計再過不久,那位大人也……」
叱小瑜皺著眉,沒有再多說什麼。大宋的官場他雖然不懂,但從之前的稅銀案已經管中窺豹,就連陸酉為敬重的監司宋大人也逃月兌不了左右逢迎。
出城二十里地,兩人按照之前的地址來到了一座村鎮。
「我到現在才知道人力有所不及,開始懷念我那皮跛馬了。」劉青揉搓著小腿,雙眼望著眼前的村落。
他穿著差服與府衙的腰牌,辦起事來更加事半功倍。村里人見到他們兩人進村,便主動上來詢問。得知二人的目的之後,指明了他們要找的二人住址。
菜農李二就住在村頭,臨近村外的一大片菜地就是他們家的。
見到身穿差服的劉青來敲門,李二有些拘謹地將二人讓進了院子︰「二位大人找小的有什麼事?」
劉青說明來意,李二似乎更加緊張︰「小的今日按照約定去書院送菜,之後確實與蕭先生見過一面。那時候他剛從城外訪親回來,之後就沒有過接觸了。」
「你認識書院的蕭先生?」叱小瑜听出了他話中的意味。
李二囁嚅道︰「確實認識,我的佷子劉三讀過幾年書,特別喜歡蕭先生的字謎。以前他每次去書院時也都要借機去拜訪蕭老先生,一來二去,我也就認識了。」
「你佷子?」劉青皺眉。
「我佷子……」李二低著頭,手指揉捏著麻布衣的衣角︰「他叫劉三,就住在村尾。書院里的木炭就是他燒的,每天與我一同送去書院。」
「原來是他。」劉青恍然,倒是沒想到他們要找的兩個人竟然是叔佷關系。
叱小瑜卻看出這個李二有些問題,盯著李二︰「抬起頭來。」
李二依言抬頭,卻不看與他對視。
「書院的蕭先生今日被人殺害,你可知其中隱情?」叱小瑜慢慢說道。
李二憋紅了臉,目光瞥向別處,搖了搖頭︰「小的不知。」
「大膽」劉青這時也看出了李二的異樣,大吼一聲︰「謀害書院的先生,李二你可之罪?」
他本就是個五大三粗之人,再加上一身武藝,吼聲暗含內力,當即就震得李二全身顫抖,跪伏在了地上,冷汗直流︰「大人饒命,小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更不敢謀害……謀害先生啊。」
「還敢狡辯!」劉青雙眼一瞪︰「你既然沒做虧心事,那為什麼這麼怕我我們?」
李二再不敢隱瞞,一五一十說出實情︰「小的只是……只是有些懷疑我那佷兒。他今日一早便閉門不出,我去叫門的時候,一個男人告訴我說我那佷兒病了,今日他代替我那佷兒幫忙送炭。後來進了書院,那個男人便不見了蹤影。我在後門等了兩刻鐘,便自己回來了。」
叱小瑜和劉青听他說完,頓時臉色一變︰「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
「他戴著斗笠,看不清他的樣子。」李二答道。
「走,去你佷子劉三那。」叱小瑜急忙道。拽起跪伏在地的李二就往村尾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