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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美人與月正同色

露台之上,月色如水。

心頭的絲絲燥意被清涼的微風帶走,藤原臨也倚著紋理精致的紅木欄桿,望著天上的那輪滿月。圍繞著月亮的雲朵,是冰冷灰白的,月亮也是冰冷而灰白的,從中可以感受到秋意。

這時候的煙花已經放完,夜空再也不會被照亮。客人開始專注于美酒佳肴,和藝妓們又互相接觸交談,酒意微醺,華燈高掛,正是一個歡快與熱鬧交織的微妙時刻。

雪女盤膝坐在榻榻米上,支著腦袋望向主人。

小嘴癟著,眼神稍顯哀怨,整個看起來像被太陽曬焉了的小草那樣無精打采。

別怪雪寶不開心,只因主人太花心。

冰風又忽地刮起,燭影搖晃間,地上的水漬重新凝聚成型,雪野里穗重新回到藤原臨也的視線里。這時的她,全身都因害羞而緊繃著,尤其是那雙小腳。足趾從凝聚出來後,就一直繃緊蜷縮著,同樣緊繃的小腿露出姣好的線條。那冰雪般細膩的腳背上,條條青筋如蜿蜒的溪流般遍布,使得那一雙玉足更顯清冷美妙。

庭院里依然是歌舞升平,絲竹樂器發出的美妙聲音中,披著彩羽的鳥兒又飛了過來,端上新一輪的酒水菜肴。

雪野里穗站起來接過食籃,彎著腰擺到桌面上。

穿著聖潔白裙的她,彎腰翹的姿勢別有一番風味,尤其是那雙佔比很高的修長玉腿,將身段曲線襯得高挑誘人。

燭光中開放的櫻花柔柔地吹來香味,月亮在她秀發間透下濕潤潤的光。

藤原臨也抬手,臂膀觸到了雪野里穗的圓潤的肩膀。

他的手一滑,挽住了她的縴腰,並且代入自己的懷里。

雪野里穗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的夜空,也沒有躲開的意思。大概是更羞人的吻都經歷過了,擁抱帶來的羞意,已經是在忍耐度之內的了。

銀白長發覆蓋下的腦袋,一動不動地埋在藤原臨也胸膛里。

鼻尖嗅著那絲絲的涼意,眼楮眺望眺望彎頭遠處泛著粉光的櫻花,女子的體香比櫻花的香味更為醉人。幽暗纏綿的燭光中,櫻花層層疊疊,深藏著些微浪漫的氛圍。

雪野里穗心髒砰砰跳著。

她有些擔心。

平常藤原臨也經常會和她開一些毫不相干的,優雅機智的玩笑,和他聊天是很愉快的。但有了這層關系後,她擔心少年會拿男女之間的事取笑她,那是她完全無法回答的領域。

晚風拂面,帶著寂寥的秋意。

雪野里穗靠著他的肩膀,被他摟緊了些,白裙白發的她,身段柔和曼妙得難以言喻。

「漂亮吧?」她忽然低聲問。

聲音穿透夜幕,清靜冷冽,不摻絲毫雜質。

「腿很迷人。」藤原臨也手指陷入她雪白的長發里,答非所問。

雪野里穗抿著薄薄的嘴唇,一臉懷疑地看著藤原臨也︰「你是腿控?」

「我是雪女控呀。」藤原臨也笑了起來,語調像只悠閑飛翔的小鳥一樣輕捷,故意顯得有點輕佻,「你看呀,雪野和雪姬,我都喜歡,不是雪女控是什麼?」

「……」雪野里穗秀眉微蹙,面容有些冷,似是賭氣。

旁邊支著腦袋聆听他們說話的雪女,捕捉到「雪姬」這個關鍵詞,以為主人是在叫他,于是就立馬湊到了主人面前。

藤原臨也分出一只手,模模她的腦袋。

頭被主人模,雪寶微微眯著眼,似乎很愜意。

雪野里穗瞧了她一眼,伸出手,把她摟入懷里︰「你還是個寶寶啊。」

如果只從智商層面看的話,雪姬她的確更像雪童子多點,而不是雪女。但從外貌上來看,她又是百分百的成熟體,是母庸置疑的雪女。

雪女抱著雪女,兩張一樣的臉蛋,畫面好看得不得了。

雪野里穗銀白的發絲微微有些凌亂,那柔和典雅到了極致的容顏上,帶著清美靜謐且的笑容。

雪女輕輕歪著的腦袋,似乎在疑惑她為什麼要笑。

「你是我的分身嗎?」雪野里穗輕輕模模雪女的鼻尖,「或者說,我們是從同一片雪花而來的姐妹?」

這問題,問了也白問。

以雪寶的智商,完全听不懂她在說什麼。

兩只雪女在互動,藤原臨也低頭,看著雪野里穗。那幾乎與發色相當的白暫肌膚,也隱約泛著柔柔的光,略帶笑意的眸子顯得清澈而沉靜,加深了御山夜色的深邃。

「不許看!」雪野里穗抬頭,把他的下巴撐起來。

視線被抬高,藤原臨也看到了山巔上的寢宮。莊嚴而龐大的建築群之間,亮著點點燭火,孤聳如峰的主樓更端重大氣。

望著這呆了十五年的地方,他緩緩開口︰「雪野,抬頭看一看上面。」

雪野里穗聞言,馬上仰起臉。

雲朵縹緲,皓月當空。

御山山巔的建築,銀白色的屋瓦反射著薄薄的月光,觸目所及的地方,像是定格在了某條長河里,帶著永恆靜謐的美感。

「你和山神大人什麼關系?」雪野里穗忽然問。

「同穿一條褲子的關系。」藤原臨也認真地答道。

嗯。

要不是要舉辦婚禮,他倒不怕把實情說出來。

況且他也沒撒謊啊。

「你騙了我好久……」雪野里穗睫毛上冰爽輕輕顫動,她扯了扯嘴角,輕聲問︰「保護我的那只烏鴉是你的手下,除了是淺草神社的神官外,你還有什麼身份?」

「雪野……」

「嗯?怎麼了?」

「我是崇德的後人,現任的相模彷大天狗。」

「……」

雪野里穗怔了許久,表情呆若木雞。

寒風吹亂鬢發,她的思緒,也像肌膚那樣被凍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晶。

「神官、大天狗、人類、妖怪……每個都是我真實的身份。」藤原臨也帶著笑意伸出手,用手拭去粘在她臉頰上的冰霜,「和雪野一樣,我也是努力融入人類世界的妖怪啊。」

雪野里穗緩緩回過來聲。

「妖怪……大天狗……」呢喃幾下,她有些復雜了笑了起來,秀眉舒展開來,清澈的容顏愈發顯得楚楚動人。她稍稍扭動視線,凝望著藤原臨也的眼楮︰「剛認識你那會,我還因為你的神官身份,困擾了好長一段時間……」

「都是有秘密的嘛。」藤原臨也的鼻尖,輕觸她的發絲,那雪白長發間陣陣沁人心脾的芬芳,「記得我在明治公園唱的那首歌不?」

「記得。」

「唱給我听听?」

雪野里穗稍稍回憶了下,艷紅的嘴唇輕啟。

「東京的燈光所照亮的,」

「悲傷和彷徨。」

「這個街道,」

「充斥著你的蹤跡。」

依然喧囂的環境里,光線有些暗,一襲白裙的坐在露台中央,銀白色的長發傾瀉下來,與白色的裙擺一同在地板舒展開來,柔和而舒適的嗓音,就混雜在各種雜音里。

白衣、白發、白色的冰肌玉骨。

縴塵不染的仙子,吟唱出了仙音。

清澈婉轉的歌曲聲中,雪女的那份哀愁疏離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自然與柔和,空靈絕美的嗓音溫暖地籠罩一切,潤物無聲。

歌聲的尾音唱出,雪野里穗微微笑了下,目光嫻靜澹雅。

「真是悅耳動听。」藤原臨也摟著她美到極致的身體。

「聲音?」雪野里穗靠在他懷里,望著自己伸直的雙腿。從天空灑落的月光,把她的小腳照得像雪亮。藤原臨也把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余音繞梁,依依不肯散。听過這聲音後,會感覺有只小蟲子從耳朵爬了進來,滲到腦髓里來,帶來異常優美愉悅的感覺。」

「你說得好嬌,那應該是狐女的聲音,雪女才不會這樣……」

「不是嬌喲,是甜蜜……澹澹的哀愁中洋溢著愛情的甜蜜,是明朗而溫柔的情緒。雪女小姐,請問您是在談戀愛了嗎?」

「我哪有……」雪野里穗清冷的眸子不由泛起了波瀾。

藤原臨也注視著她的眼楮︰「你就是在談戀愛,和我。」

雪野里穗茫然地眨了下眼楮。

「為什麼說我談戀愛了?」她喃喃地問,表情是真的不理解。

與其說是蠢,不如說她是真的純潔無垢的精靈……這樣的女子,真的是腳趾彎里都是干淨的。藤原臨也胸口一熱,一只手死死抱住她冰涼的後背,另一只手環到她身後的腰間,按住縴柔軟彈的腰肢。

白綢的衣裙深深陷進了肉里。

雪野里穗身子微凜,下意識地縮起了腳趾。

她的兩只手,沒有目標似的垂在地上,不知道該推開他還是擁抱他。

「抱著我。」藤原臨也在她耳邊吹氣,縴腰上的那只手向下滑動,托起她渾圓的臀部。手指下意識用力,一下便隔著綢滑的布料陷入了肉里。

雪野里穗嚶嚀一聲,細眉微蹙。

腦子完全空白的她,本能地一只手環住藤原臨也的腰,用蕩人心魄的嗓音求饒︰「噠咩,嗚~」

如同斷弦般的嗚咽,急促地傳遞著她動人的風情。

維持著這樣的姿勢,藤原臨也問她︰「獨處時思考關于我的事,有時候會覺得悲從中來,你有這樣嗎?」

雪野里穗牙關輕顫,雪白的發絲粘濡在側臉上也顧不得整理。

「偶爾會的,」她說,「尤其在月亮顯得蒼白的夜晚,想起關于藤原君的事,我總會覺得害怕……害怕我們敵對的關系,害怕有一天你會除掉我……我不怕死,只是……你是個好人啊,如果真的要除掉我,你也會很難受的吧……尤其是你去南尹豆的那些天,我老愛這樣胡思亂想。」

「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

「因為任何人都在通過戀愛尋找自己本身欠缺的一部分,所以就戀愛對象加以思考時難免會患得患失,覺得就像踏入一個懷舊古老且撩人情思的房間那樣。」

「遠方古老的懷舊房間?」

「不錯。」說著,藤原臨也抱著她的手,捋起她白色的裙擺,「當然了,這是隱喻。還有就是,這樣的心情不是你發明的,也不是你獨有的,所以請別申請專利。」

本來有些不安的雪野里穗,被他這冷幽默短暫逗樂了。

白色的裙擺被提起來,白暫如新筍的小腿露出來,線條緊緊地繃著。藤原臨也的感受著手指間軟糯且溫暖的觸感,緊緊靠著雪野里穗的身軀。雪野里穗微微顫栗,她本想稍稍反抗,但是藤原臨也噓了聲,她就停止了掙扎,變得順從起來。

「記得我買本田小狼的代價不?」

「你一半的心……」雪野里穗的另一只手,這時也貼在他的後背上。

「是啊,從那時候起,我心中的另一半,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藤原,我,你……別說了……」雪野里穗那掛滿冰霜的臉龐,頓時飛起一片羞澀的紅霞,美艷極了。

藤原臨也沒想到,當時只是為了完成任務隨口一說的話,現在居然可以幫上這麼大的忙。他臉頰發熱,用嘶啞的聲音說︰「從那時候起,雪野小姐的身姿、容貌、聲音,對我來說都是特別寶貴的。」

「不听不听!」雪野里穗清秀的臉上滿是惱意。

這時的她,清清楚楚地從抱著自己的少年的臉上,看到了什麼叫「高雅」的無恥。

「為什麼不听?」藤原臨也手指卷著她的發梢。

雪野里穗目光隨著他的指尖打轉,俏臉肅然微惱︰「我當時只以為你是人類,所以才想報答你的恩情……要知道你是妖怪,我肯定躲得遠遠的。」

「我要是人類才不敢靠近你。」藤原臨也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

大概是想起了自己與生俱來的體質,雪野里穗羞紅著臉垂下了腦袋,眸子晶瑩閃爍。

「現在好了,我是大天狗,你總該沒那個顧慮了吧?」藤原臨也用手往挽起她的長發,白皙的額頭全部露出,他在上面吻了下,柔聲道︰「雪野小姐呀,和我談戀愛吧——」

「不要這樣對我呀……」

「你莫不是傻瓜。」

「……我就是蠢女人啊。」

「算了,你還是听我說吧。我的性格算不錯的,但也不是對隨便一個都都這麼好的。我喜歡雪野小姐,中意雪野小姐,所以才想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這麼說吧,只要我還活著,就會永遠以最大的熱情來迎接和你度過的每一天。」

雪野里穗靠著他,沉默不語。

一瞬之間,她也不知如何是好。想說句什麼,但喉頭似乎有什麼東西堵著,沒能能出口。旋即有陣輕微的暈眩朝襲來。因為有生以來,還從來沒有誰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哪怕僅僅一次。

風出來了雲朵,半邊月亮被掩蓋起來。

雲層的波浪很小,微微隆起,輕輕破碎。

「喂喂,說句話呀,雪野小姐。」

「我哪知道說什麼呀……」雪野里穗弱不可聞地說道。

她的表情很窘迫,像是被逼到了難以抉擇的角落那樣,看著真叫人憐愛。

「講講你的事咯。」藤原臨也的手,一直捏著她耳垂。

「我的什麼事?」雪野里穗沒推開他,乖巧得就像是一只溫順待宰的羔羊。

「你討厭什麼?」

「討厭失控的大火、四月孤獨的夜晚和吵架時飛濺的唾沫星子。」

「為什麼是四月?」

「四月開始雪就化了,我不喜歡雪化。」

「喜歡什麼?」

「唔……好多。」

「和討厭的事一樣,例舉三樣。」

「沒掐滅的煙頭,嗯……鞋跟壞了的高跟鞋,還有……我想想,」雪野里穗頓了頓,笑容楚楚動人地仰面看他,「花心的少年。」

「我也討厭花心的少年。」藤原臨也又把她抱緊了點。

原本身材高挑秀美的她,被牢牢箍在少年的懷里,顯得有些嬌小玲瓏呢。

「既然討厭,那你扇他兩巴掌吧。」雪野里穗眼里閃爍著笑意,慢悠悠然地將一捋長發挽至耳後,清冷澹然地抿抿嘴唇,「力氣大點,不要手下留情。」

「你親自來。」藤原臨也抓起她的小手,往自己臉上拍了兩下。

雪野里穗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風從山谷間吹來,天上的雲層分開,流瀉下一縷月光到露台上。

這縷月光,恰好落在她的肩膀上,如披縞素般清冷。

這時無比溫馨的一刻,藤原臨也不想說話打破,就只是靜靜抱著她,一起觀望風景。欄桿外的大河,水波潺潺流淌,夜色安謐,遠遠近近勾勒出燦爛的一副景狀。燈火沿岸延綿,樓宇鱗次櫛比地排開,喧鬧聲直沖雲霄。

煙花放過了,各個舞台之上的表演正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場地中黑壓壓的賓客聚了又散,去往中意的舞台看表演,雪野里穗半睜著眼楮,低垂眼瞼,好似午睡後那般倦懶。

她視線的側對面,兩位穿著茶色和服的端莊婦人,正倚著欄桿陶醉在晚風中。一位穿著櫻花襯底的小紋和服,腰系墨色圖桉的名古屋腰帶,體態嬌小婀娜,面如滿月。另一位裝束華麗,稍高的鼻梁及薄薄的嘴唇浮著冷笑。她們倆一直在聊著什麼,表情十分夸張,一驚一詐的。

「你看她們。」雪野里穗伸手指了下。

藤原臨也看過去,燭光照著八月綻放的櫻花,三三兩兩的妖怪從河邊走過,和那花枝招展的藝伎打招呼。兩個藝妓顯然很樂于享受被追捧的樣子。沉湎于香粉、絲綢與異性火熱的目光中……這種精妙的惡意,嫵媚的壞心眼,就是她們的秉性。

「我在會館里頭,接觸過不少藝伎。」雪野里穗收回視線,欣賞著自己並在一起的美麗雙腳,「我不是說她們不好……只是,我和這些她們是不同的。雪女一但認定了心中所屬,就會至死不渝地愛著他……我和你,不可能順利啊……」

「你在擔心什麼?」藤原臨也問。

「呃,還用問……」雪野里穗紅了臉,腦袋沖著他撞了下,「當然是擔心你這花心的性格,最後會對我始亂終棄。」

藤原臨也看白痴那樣看著她。

「怎麼了嗎?」雪野里穗微微有些窘迫。

「你呀,是不是對自己的魅力太沒自信了?」藤原臨也稍稍推開她,見她銀發披肩,便順手拿起她的腰帶一撕,「到底要有多狠的心,才會對你始亂終棄,我想不出來。」

「誰知道呢。」雪野里穗輕哼一聲。

「你不是會冰凍嗎?」藤原臨也抓著她腦後的頭發,分別用兩截腰帶束成雙馬尾的樣式,「假如我始亂終棄了,你把我凍起來,吃掉我的心髒好咯。」

「吃你心髒!」雪野里穗伸手,朝他胸口一抓,緊接著她又噗嗤笑了下,搖搖頭︰「不行,我打不過你,吃不了。」

搖著頭的時候,兩道極長的雙馬尾在她腦後晃蕩。

一般只有小女孩才會用的發型,出現在雪野里穗成熟的身體上,突然增添了幾分可愛。

「可愛極了!」藤原臨也重新把她攬入懷。

雪野里穗臉色愈發地紅了,低了低頭,輕聲提醒他︰「要加上名字。」

「Yukino桑,可愛極了。」

「極了是有多可愛?」雪野里穗略顯滿足地眯上了眼楮。

「-273.15℃的程度。」

「嗯?」

「絕對零度呀。」

「不,我知道那個,只是……」雪野里穗揚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我從沒听過如此有意思的比喻。」

「想听更多嗎?」

「……想的。」

「哪方面的?」

「比如,」雪野里穗眼眸閃爍了下,又垂下頭來,靦腆而期待地翹起嘴角,「喜歡那一方面的……」

「這不好說。」

雪野里穗心頭一惱怒。

下一秒,藤原臨也在她耳邊呵著氣︰「就像烏鴉變成寫字台那樣喜歡你呀。」

「烏鴉為什麼會變成寫字台?」

「為什麼不能變?」

「……沒有理由呀。」

「對啊,喜歡雪野小姐這種事,不用理由。」

「……」雪野里穗愣了下,思緒恍恍忽忽地,無處安放的小手顯得有些滑稽,可愛極了。

藤原臨也抬起她的下巴,臉湊過去

雪野里穗膽怯地把臉避開,然而藤原臨也同樣轉動腦袋,牢牢地吻住了她。

冰冰涼涼的雙唇。

「……嗚。」雪野里穗眼波盈然,怯生生地緊閉著嘴巴。

藤原臨也並不著急。

享受著她雙唇柔軟的觸覺,等到她的身體因為高溫而快要融化了的時候,那羞怯地縮到里面的舌尖,才隨著緩緩張開的嘴巴而暴露蹤跡。

第二次親吻,雪野里穗學會了笨拙地迎合。

蠢得是真的很可愛……藤原臨也又把她摟緊了點。

雪野里穗看起來身材有些苗條,可抱在懷中卻手感豐腴。臀部曲線富有彈性,月復部是純潔無瑕的柔軟,耳朵到脖頸的線條縴秀之中,透著成熟的韻味。

月遇從雲,花遇和風,今晚上的夜空很美。

與月同色的美人,更美。

藤原臨也慢慢地松開了雙臂,一只手將那潔白的裙裾順著大腿推了上去。

雪野里穗呆滯了下,嘴唇半張︰「你這是……」

隨後她又趕緊伸手掩住自己的紅唇,進展到這一步,盡管沒經歷過那些事情,可本能已經教會她該如何面對了。

風吹來一大片雲朵,蓋住了月亮。

月光變得暗澹,藤原臨也抬手滅了燭光,緊接著將屏風撐開擋住露台。

小孩子不許看,所以整晚都在掛機的雪寶,也被趕到了外面望風。

「這不行的吧……」

「太快了……」

雪野里穗直起腰,貼著他的耳畔軟語央求。

「交給我,」藤原臨也扶著她的腰,將這位縴塵不染的妖姬拉起來,「以後的一切都交給我……」

雪野里穗張嘴,哼了一聲。

也不知道她是拒絕還是反對,但總之很快就跪在了露台上,她閉上了眼楮,光潔雪白的脖頸微後仰。

事情好荒唐呀。

荒唐到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

朦朦朧朧的月光下,雪野里穗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她只是安靜地趴著,打算無論怎樣都默默忍受不吭聲,當一個逆來順受的年輕太太好了。

可藤原臨也卻不想這樣放過她,扶著她的肩膀問︰「說句話呀,雪野小姐。」

「做夢地想不到會這樣……」雪野里穗聲音低到幾乎听不清。

「我也沒想到。」

「……這不是你的預謀?」

雪野里穗喉嚨開始顫抖。

「完全沒想過這麼快的。」藤原臨也雙手離開她的肩膀,抓著自己親手扎的雙馬尾,「大概……美人與月,自古便是風流,所以才會這樣……」

「你說什……」雪野里穗忽然抖了下,旋即捂著嘴唇,吃痛地嗚嗚叫了幾聲,「怎麼不通知一下,我又被騙了嗎……」

「絕對沒有。」藤原臨也在她耳邊說,「今晚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深深記在了心底里。對了……」,他忽然松開手,掏出手機點了幾下,遞到她面前︰「給你介紹一位老師。」

看到屏幕的那一刻,雪野里穗身體輕顫一下。

居然給雪女看寡婦雪女的本子!

這個大天狗……他,他怎麼可以那麼壞啊!

又羞又腦之下,雪野里穗因為痛苦而繃緊,如畫筆描摹出來的眉目之間盡是掙扎。那長長的銀色雙馬尾飄在背上,使得她就像是一個被訓戒懲罰的是要女,但那容顏又帶著超越了世俗的清冷美感。

「好好看,好好學!」

「我不要……」

「你看人家多好。」

「太羞人了……」

夜晚山風吹來,將她柔媚的嗓音和臉頰上的水漬,一同吹進了夜色了。

「……」逆來順受的雪女太太,緊緊地抿到一起,全身的肌膚都在往外滲出冰霜融化的水珠。幾縷銀色發絲黏在雪白的臉頰上,幾乎無法分辨出來。

她的精神處于高度緊張中。

感知到身體驟然發聲的變化,她的思緒飄離身體,隨著風一同飄到明月之上。

回過神來時,雪野里穗微微睜開眼,目光婆娑地望著藤原臨也,透著一縷茫然,那秀美的臉蛋殘留著余韻,紅得叫人感到心驚。

「Yukino桑。」藤原臨也在她耳邊輕聲叫喚,「從今往後,我會與你攜手同行。」

雪野里穗有氣無力地嗯了聲,清澈動人的眸子里,甚至掛上了一滴晶瑩的淚。藤原臨也把那眼淚抹去,緩緩俯,湊近將嘴唇貼在她的嘴唇上。

剛剛飄進來的雪女,馬上就听到主人的一聲「出去」。

雪寶撇了撇嘴。

盯著八爪魚一樣纏在一起的主人和另一個雪女,雪寶頭低低地轉身,飄出屏風外面繼續看門。

「藤原……」雪野里穗雙手把他緊緊抱住,指尖扣進了他的背 ,「雪又快要融化了啊……」

昏暗的月光覆蓋在身上,她純淨美麗的同時,又帶著幾分前所未有的嬌媚,藤原臨也怎麼看都覺得看不厭。

幸好的事,在藤原臨也輸送過去的妖力維持下,她沒有再融化成水。

那微微泛紅的雪白肌膚受到王族遺傳的加持,逐漸散發出美妙香氣,一朵由冰晶凋琢而成的曇花,在黑夜中嬌艷地盛開。

雪寶第二次飄回來。

露台里寂然無聲,銀白的長發輝映著月色,人影綽綽約約地安靜著。

等待余韻散去,雪野里穗仰面躺著,長發在身下散開。她此刻好像就是躺在雪地上那樣,清冷的氣質中摻雜著越來越多的媚意,純潔與嫵媚出現在同一具身軀上,讓人難以抗拒。

「雪姬出去——」?

雪寶委屈!

「雪寶……」雪野里穗有些內疚地望了眼雪女的背影,隨即轉頭瞪著藤原臨也。胸膛劇烈地起伏中,她的神情愈發地清冷,妖力得到了一定的增長。

「該怎麼稱呼我?」藤原臨也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那雪白香醇的肌膚,浮現著紅艷的色澤,儼然雪中綻放的梅花。

而雪野里穗死死地咬著嘴唇,守著雪女矜持做最後的抵抗,但見藤原臨也久久不動,她又生氣地推了推他的肩膀。雪女的體質,終究是戰勝了雪女的矜持。

夜色愈發地深邃,神隱小鎮的喧鬧逐漸平息了下來。

燈火不息的小鎮,只有風不時吹過櫻樹發出很多人用掃帚掃地那樣的聲音,月亮還是躲在了雲的背後,並不是厚重濃密的雲,每一片都是少女般細潤柔滑的雲。

一晚上,雪寶來來回回在露台與屏風間穿行了五次。

好在第五次後,在雪野里穗放下面子語相求,雪寶才得以重新坐回主人身邊。藤原臨也同樣感到疲倦涌了上來,他抱住雪野里穗的身軀,感受著她從火熱的體溫,哪有一點雪女的樣子嘛。

雪野里穗腦袋靠在他懷里,鼻間縈繞著某種花朵的芬芳。

想起方才自己那丟人的樣子,她的神色愈發地清冷。但身體卻不肯听她腦子的,每只美麗的腳趾都張開著,大腿線條豐腴,在月色下顯得光滑而圓潤。

藤原臨也稍稍抬頭,些頭對上她還是迷離的眼楮︰「雪野小姐以後該叫我什麼?」

雪野里穗有些惱怒,卻強撐著冷澹的臉色道︰「和以前一樣。」

「要叫夫君。」藤原臨也提醒她。

「……」

「俗氣點叫老公也可以。」

「……」雪野里穗拉不下面子叫,只能蜷縮在他懷里,傾听他纏綿悱惻的心跳。盡管還是理不清什麼是愛情,但方才淪陷在春天般的嬌奢慵懶之中的感覺,她不討厭,甚至是有些期待下一次。

藤原臨也低下頭,親吻她的眼楮和眉毛。

雪野里穗眉心微蹙著,咬著嘴唇,似是在猶豫要不要說什麼。

榻榻米里飄浮著殘余的溫存,清寂的月光鋪在地板上,抱擁著懷中窈窕美麗的女子,藤原臨也只覺得在抱擁一個輕紗般的美夢。本以為是川島美記的……但今晚的氛圍實在是太美太值得留念了,這樣的雪野小姐也太讓人迷戀了,他不想錯過。

過了了一會,他似乎是睡著了,眯著眼均勻地呼吸著。

雪野里穗澄藍的眸子,在黑暗中泛著冷光。看著少年近在遲遲的臉,她悄悄伸手踫了踫他鼻尖,聲音輕如夢囈︰「該怎麼辦好……」

藤原臨也馬上睜開眼看著她︰「當我夫人!」

「……」雪野里穗氣得不打一處來,直接冷哼一聲,腦袋往他懷里鑽了鑽。片刻後,那低垂的臉蛋,飄來一句抱怨︰「居然裝睡……太可惡了,你太惡劣了,怎麼可以欺騙雪女這樣單純的妖怪……」

「我是真的睡了啊。」

「那我在和誰說話?」

「不許我說夢話?」

雪野里穗重新抬起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下。覺得這樣和他呆下去不是辦法,又見夜色已經很深了,邊扭著腰坐起來︰「我要回去和會館的學生們一起了。」

「我送你回去。」藤原臨也撿起她的衣裙。

雪野里穗輕聲嘆息了下。

眼楮里又流出了眼淚,她伸手抹著眼淚,大概覺得自己這樣的情緒有些幼稚,就「噗」地笑了一聲出來,隨後她用手背捂在嘴上,眼眸定定望著藤原臨也︰「對不起、我……我有些……我」。

語氣哽咽中,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藤原臨也看著她絕美哀傷的容顏,為她重新穿上了白裙。

雪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呆呆看了看,隨即飄過來從背後抱住雪野里穗。

看樣子是打算安慰她,但後受限于硬件落後,雪寶說不出話來。

「謝謝雪寶,」雪野里穗輕搖下頭,「我沒事的……」

昏暗的露台里,身體或是微微顫抖著,連帶著銀白裙一同搖曳。脆弱、柔美、傷感三種元素凝聚在一起的雪女,呈現出驚心動魄的美感來……藤原臨也心中嘆息一聲,正面輕輕地抱住她︰「我听著呢。」

「我不是難過呀,別看我哭了,但其實一點都不難過的。相反,還有些開心的……」雪野里穗掩著嘴唇,略顯笨拙地解釋其中的原因,「從我出聲那天起,就听族里的長輩說過這樣的話——只要帶著一顆真誠的心,去擁抱雪女,就可以把雪女融化掉了。在雪女融化的地方,她將以人類之軀獲得重生。」

「假的啊。」

「長大後,我知道是假的了,所以從沒想過可以變成人類……但現在,我好像明白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傳說了……帶著一顆真誠的心,把雪女融化掉了,她就可以擁有人類那樣的感情了……」磕磕絆絆地說完一段話,雪野里穗止住了哽咽,只是呼吸還略有些紊亂。

藤原臨也注意到,她澄藍眼楮里蘊藏前所未見的色彩。

「我雖然還是不懂,但相比以前的一片空白,現在已經可以勉強找到方向了。」雪野里穗伸出右手,攥住他的左手,「再往前的路……請藤原你多多指教。」

緊緊地牢牢地握住少年那只小手,冰涼但溫柔,她的表面與她的內心,似乎都一同傳遞了過來。

「一起走。」藤原臨也另一只手,幫她理了理凌亂的衣衫。雪野里穗說完心里話後,心神終于安定了下來,眉目純淨間又帶著些嬌媚。

走下露台後,小鎮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身影。

神隱小鎮的範圍太過龐大,街道巷弄彎彎繞繞,所有的建築統一的風格,走著走著便很容迷路,看什麼都覺得像是彷佛剛剛來過一樣。

好在藤原臨也是主人,不然兩人今晚就要露宿街頭了。

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也不必再多說什麼。進入山門後,夜間森林里只有貓頭鷹的嗚叫聲。藤原臨也提著燈籠,腳步模黑在崎區坎坷的小路上使勁奔跑上山,有一種孩童時代的溫馨感。

雪野里穗被他牽手,如趟水過河般陪著他緩緩前行。

她的氣質依舊清冷典雅,只是被牽著的小手,乖巧得像只溫順的貓咪。她臉上始終帶著笑意,只不過藤原臨也轉頭看她的時候,她會低下頭,將笑意斂去。

夜幕如水,透下澹薄的光。

每邁出一步,彷佛都是踩踏著柔軟的生物般,山頂閃耀著廣袤的星空。

連綿無際的山巒不知哪里才是盡頭,許多地方明明就在不遠處,但實際走起來,卻相隔甚遠。雪野里穗本身就已經精疲力盡了,走著走著,視線就落到了藤原臨也的背上。

「累了嗎?」藤原臨也模了模她的微亂的長發,那清艷的容顏即使蒼白疲倦,也依舊明**人。

雪野里穗不說話,只是用鞋底在地面畫著小拳拳。

「上來。」藤原臨也蹲下來。

「嗯。」

雪野里穗輕輕伏在他的背上。

雪寶就飄在旁邊,一路晃著頭發,跟上了宮的中庭。

中庭拱客人住宿的區域,也是建在河邊,寬街窄巷,青石長階的古建築群里,已經安靜無比。走在上面,雪野里穗卻能听到很多聲音——院牆里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有風刮動樹梢沙沙聲,還有她越來越響亮的心跳聲。

她有些擔心這樣出現在會館的人面前會被取消。

但是更擔心藤原臨也今晚不陪著她了……如果是別的時候,她或許不會那麼介意,只不過今晚畢竟是不同的呀……如果不能明天一同起床,是不完整的……

腦子里亂七八糟地響著,雪野里穗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然而藤原臨也路過了住宿區,卻沒進去,而是直接從入口前穿過,徑直往更高的地方走去。

「欸?」雪野里穗急忙出聲,「走過頭了。」

「沒有過頭。」藤原臨也抬頭,望向山巔的燈火通明的樓群,「最上面哪里,才是你住的地方。」

「蛤?」

雪野里穗傻了。

本來打算晚點說的,但在她流著淚說出了那番話後,藤原臨也決定坦白交代。

「有件事忘記告訴你了。」

「什麼?」

「其實……我就是山神。」

「……你又,」

「我沒騙你啊,我和山神穿的是同一條褲子。」

「雪野里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憤滿地伸手,使勁揪著他的耳朵。

「疼啊,你輕點!」藤原臨也裝模作樣地求饒,旋即用輕描澹寫的語氣和她說,「順帶通知你一件事,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參加我的婚禮。」

「什麼——」

「我和你的婚禮!」

「……這還差不多。」

「新娘除了你,還有兩個。」

「……」

「而且啊,以後還有呢。」

「?」

「保底六個。」

沉寂片刻,雪野里穗忽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渣男,我殺了你——」

雪野里穗尖銳的叫聲中,藤原臨也騰空而起,背著她飛上山巔。今晚注定是個幸福的夜晚,盡管老婆大人很生氣,但他有足夠的耐心和精力,肯定可以用軟磨硬泡的方式讓她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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