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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呂澤︰你不要過來啊!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

滎陽城頭上,劉邦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慢慢向城下走去。

自從議和失敗之後,楚軍攻勢越發 烈,各部輪番出動,從早到晚沒有一刻停歇。

項羽擺明了,就是看穿了劉邦的部署,于是決定孤注一擲。

劉邦此時的方針,其實類似于田忌賽馬。

上等馬自然是韓信統領的漢軍精銳,這些人此刻正在經略燕趙之地,只等養精蓄銳後就南下攻齊。

中等馬則是正在成皋修養的英布,他已經派人去九江國,招募舊部,隨時準備著殺回去。

至于下等馬,自然是劉邦本人帶領的滎陽軍團。

正如同孫臏所言,以君之下駟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

如今,自詡為下駟的劉邦,幾乎已經和上駟的項羽打了個平手,那麼漢國的上駟和中駟,必然血虐楚國的中駟和下駟。

所以,項羽的破局之道,唯有 攻滎陽。

只要能破城之後殺死劉邦,則天下定矣!

為此,他不惜任何代價!

夜色漸深,劉邦回到自己房間,卻並沒有倒頭就睡,而是讓人打了一桶涼水,準備洗腳。

這並非是他愛干淨,不洗腳不上床,主要是因為他天生一雙臭腳,在靴子里捂了一天之後,就連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就在他扣著腳上老繭爽到不行的時候,門外魏無知走入,小聲說道︰「轅固來了,大王見是不見?」

劉邦歪著頭想了一下,他對于轅固這個人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叔孫通的一個故舊,也是個討人厭的儒生。

于是他本能的想要讓魏無知告訴對方,自己已經睡下了,改天再來吧。

但轉念一想,反正自己才剛剛開始洗腳,距離上床睡覺還有些時間,正好听對方鬼扯幾句,用來催眠。

而且,等自己想睡的時候,再讓那個儒生幫他把洗腳水倒了!

一舉兩得!

心中大喜的劉邦看著魏無知點點頭︰「讓他進來吧。」

俄頃,轅固走入,月白的儒衫縴塵不染,頭頂的儒冠更是筆直,任誰看了,都得夸一句翩翩君子。

只是劉邦微不可見的撇撇嘴,他往日里,完全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

衣衫不整。

所以,邋遢鬼和潔癖男,天然就不和。

轅固看了看摳腳爽到齜牙咧嘴的劉邦一眼,也不生氣,徑直坐在他面前,侃侃而談。

「漢軍和楚軍在滎陽苦戰良久,如今士卒已經到了人困馬乏,苦不堪言的地步,若是長久下去,滎陽城只怕不保,不知我王對此,作何打算?」

劉邦一愣,他本以為對方又是來宣講什麼子曰詩雲、之乎者也的微言大義,可沒想到對方想要說的,竟然是時事。

一時之間,劉邦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嗯,主要是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在他的計劃中,是讓英布從南線牽扯項羽,彭越從北面斷楚軍糧道,然後大家一起等,等到韓信搞定齊國之後,東西南北對進,要了項羽狗命……

于是他搖了搖頭,坐直身體,將手擦干,目光炯炯的看著轅固,等著對方說出見解。

轅固見狀,輕輕一笑,心說劉邦這個人,果然如人們說的那樣,看似玩世不恭,喜歡狎辱他人,但你要是真的言之有物,則他就會立刻改變態度。

「臣建議,大王不如將滎陽城留給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大將駐守,而後大張旗鼓離開,自領精兵出武關,進駐宛縣。」

「在那里,匯合呂王的軍隊,做出一副大舉從南陽郡,進攻彭城的態勢。」

「如此,則項王必然領軍南下,滎陽守軍,就有了喘息之機。」

劉邦一愣,突然想要讓人把他攆出去。

要是按照轅固謀劃,他等于是將禍水引向了呂澤,只怕那時候,他就再也不要想呂雉一起困覺了……

轅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著說道︰「大王仁厚,可是不願意讓宛縣百姓遭逢兵災?」

劉邦心中冷笑,這狗屁的儒生,總是喜歡用這種冠冕堂皇的話語,去粉飾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過他也確實是有些擔憂。

畢竟宛縣不如滎陽,周邊有幾處天險,可以使得項羽無法展開全部的兵力。

轅固接著說道︰「臣听聞,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呂王自從咸陽分封之後,就命人加固城防,廣聚糧草。之後更是在彭城一戰中,收攏了數萬散卒。」

「如此,才能使得項羽放棄南攻武關,從那里進入關中的方略。」

「況且,我王只是假意做出進攻彭城的態勢,只是為了調楚軍南下罷了。」

「只要北方的太子和大將軍能夠徹底平定趙地、之後與燕齊兩國聯合,則大王再返滎陽,也是來得及的。」

「大王一走,楚軍即便南下,也必然要再分出一部分兵力,來防止滎陽我軍東進。而他分兵之後,無論是滎陽還是宛縣,在城防上的壓力,都不會有現在這麼大……」

轅固說完,劉邦沉默良久。

突然,他哈哈大笑了起來︰「轅生說別人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要是依我看,你自己才是這個善戰者吧!」

轅固說的有理,他準備明天天一亮,就大張旗鼓的離開滎陽城,先回到關中過兩天舒服日子,然後再出武關,入宛縣。

至于滎陽城,就交給周勃和周苛一同守御就好了。

反正只要他不再,項羽通常的時候都不會發動 攻。

畢竟,擒賊先擒王……呸,是龍無頭不行!

…………

邯鄲。

劉盈站在他的馬車上,用望遠鏡,看到了一隊劍拔弩張的武士,正迤邐向東而來。

這些人,並不是軍隊,而是隸屬于尚賢堂的一支商隊的安保力量。

他們護衛的,正是河東鹽池出產的食鹽。

整個冬天過去了,鹽池已經大致按照他所說的方法,進行了新的布局。

如今夏季到了,在山勢的影響下,炎熱的穿堂風吹拂著鹽池,幾乎是五六天的功夫,就有成千上萬斤的鹵水被蒸發干淨,析出白花花的精鹽。

是的,是精鹽。

最早的時候,那里人們采鹽使用的,是最原始的撈取法。

也就是天日暴曬,自然結晶,集工撈采,產鹽全部依靠自然的力量。

但這樣的方式,采集到的食鹽中,不可避免的會帶有硫酸鎂等雜質,于是鹽吃起來,就發苦了。

而劉盈采用的,自然是一步到位的墾畦澆曬法。

既用人工的方式,在地面上挖個淺塘,之後將鹽湖中的鹵水引入淺塘,等待水分蒸干一部分後,再澆入澹水。

如此,澹水溫度低,鹵水溫度高,二者調和之後,硫酸鎂等雜質,就積澱下來,形成‘硝板’。

于是,再采集到的,就是不再發苦的精鹽。

城門口,張耳看著站在車廂頂上的劉盈,心頭一陣發熱。

這並非是因為遠處運來的一萬石食鹽能換到的利益,而是他對于劉盈手中握著的望遠鏡,垂涎三尺。

作為一個男人,他也曾經有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夢想。

雖然他親自指揮的戰斗,無一不以失敗告終……

但,劉盈手中那個可以能夠大幅度提升將領能力的望遠鏡,他還是好想擁有!

尤其是,韓信曹參都有,而他卻沒有!

要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只是劉盈畢竟是他的晚輩,而且他的臉皮,也沒有劉邦那麼厚,自然不好意思開口去要。

劉盈雖然心知肚明,但只要張耳不主動開口,他是斷然不會主動的。

張耳雖然是個大老,但只有劉盈知道,此人已經活不了太多時候了,所以舌忝之無用。

而且他又不領兵,或者是,無論是韓信還是曹參,都是絕對不會讓他染指軍隊的。

這不僅僅是防範,更重要的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張耳已經用他的前半生證明了,他就是無能的一將……

而且,搞不到無氣泡的透明玻璃,而同樣品質的天然水晶更是少之又少。

最重要的是,劉盈擔心這種制作望遠鏡的技術外露,被項羽,亦或是某些吃里扒外的家伙傳到匈奴人那里。

所以,每一個望遠鏡的制作,劉盈都是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他人。

這樣,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情況下,別人即便是想要彷制,也完全模不著頭腦。

在張耳的無盡艷羨中,劉盈有些粗魯的刷的一下合上望遠鏡,之後任由舉高雙手的韓談將他從車頂上抱了下來。

他的馬車,屬于是加寬加高形,從上面貿然跳下的話,很容易就崴到腳。

而呂雉說得好,出門在外,一定要照料好自己!

作為一個媽寶男,听媽媽的話自然沒錯!

目睹到這樣的一幕,張耳先是目瞪口呆,旋即有些鄙夷,最後哈哈哈仰天大笑。

呵,你這輩子都別想要從我手中得到望遠鏡……劉盈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從腰間取出一把折扇,刷的打開,風度翩翩的搖了起來。

此時乃是夏季五月,大約是陽歷的六七月份,熱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裝逼呀!

張耳眉頭微皺,輕聲問道︰「你這扇面上,為何畫了一只鳥,和一只蟲?」

劉盈指正︰「這是麻雀和蟋蟀!雀、食、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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