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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英布︰他一直是這麼勇的嗎?

館驛內,隨何春風滿面,渾然沒有了之前的自怨自艾。

他和九江國太宰東西昭穆而坐,先是問候了對方寡居的母親是否身體健康,推薦了幾種用于養生,可以延年益壽的藥材和食物後,單刀直入問道︰

「不知九江王,現在究竟作何打算?」

對面的九江國太宰一愣,有些不明白話題為什麼轉的這麼生硬。

但他今天來這里,並不是臨時起意的自作主張,而是和英布商議過後的舉動。

現在的局勢已經很明顯了,擁有強大戰爭潛力的齊國已經廢了,而北方的趙國,雄吞天下的野心沒有,竊取鄰國尺寸之地的膽子卻是大得很!

楚軍從齊地撤退的時候,趙國並沒有追擊,也沒有趁機吞並齊國,而是北上,和誅殺了遼東王韓廣,人心不穩的臧荼開始拉扯。

角逐天下的,就只剩下了楚國,和漢國。

英布,也因此搖擺不定。

作為在項羽麾下沖殺的一名悍將,項羽他是了解的,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是打不過項羽的。

所以,楚國得罪不起。

劉邦這個人他並不是太了解,只是听說過他的名字和一些事跡,雖然也很能打,但他們雙方之間卻並不挨著。

一個在關中,一個在淮南。

雙方之間,還隔著一個楚國,打是打不起來的。

但問題,壞就壞在這里。

一旦讓項羽徹底擊敗了劉邦,那麼按照項羽的小心眼,下一個倒霉的,就是他了!

所以,徹底臣服項羽,重新從一個擁有獨立自主權力的合伙人,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打工人……

還是和劉邦一起,干掉項羽,繼續過自己吃喝玩樂的小日子……

這,就是英布這些天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的原因。

隨何對面,九江國太宰緩緩搖頭,表示英布也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

人一旦擁有的東西多了之後,就不可避免的會患得患失起來。

臣服強者,失去自我。

聯弱擊強,勝了固然好,而敗了,則死無葬身之地……

隨何見狀,心中愈發篤定,于是正色說道︰「九江王不願意見我,想來是覺得楚國強大,項王不可戰勝。」

「但,這正是我來到這里的原因。煩請閣下帶我去見九江王,若是九江王覺得我說得對,則皆大歡喜。若是不對,我,還有跟隨我進城的這二十名勇士,就任由九江王處死!」

「他可以用這樣的實際行動,來表明自己臣服于項王的決心。」

隨何說完,九江國太宰緩緩頷首,既然隨何賭上了自己的性命,那他就只能答應下來。

畢竟,只是見一面,想來也不會惹來楚人不悅的……吧。

…………

王宮內,陳設奢華,突出一個暴發戶氣質的大殿外,隨何解下腰間佩劍,月兌掉鞋子急趨而入。

這是這一時期的規矩,想要劍履上殿,入朝不趨,除了君主的恩寵外,剩下的就是想做曹公了。

簡單見禮完畢之後,穿著錦袍,頭戴王冕的英布擺了擺手,幾名長相俊秀的內侍上前,在面對著英布站立的隨何身邊,擺上蒲團和桉幾,之後悄無聲息回到柱子旁邊,一動不動,彷佛自己是一座凋像。

隨何在心中贊嘆了幾聲,到底是洗掠咸陽城的諸侯,不單是富得流油,就連身邊服侍之人,也是訓練有素,一看就是從咸陽宮中掠奪來的。

這小日子過的,嘖嘖嘖……

他在心中自忱,若是換了自己,只怕也會在楚漢之間搖擺不定。

略微收斂了一下心神後,隨何正色問道︰「外臣這些天客居六縣,心中有一疑惑,不知大王可否為外臣略作解釋?」

英布眼皮微微低垂,他明白隨何想要問什麼,但還是保持著之前的儀態,一言不發,輕輕頷首。

見到英布裝逼裝上癮了,隨何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問道︰「漢王使臣敬進書大王御者,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

英布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寡人北鄉而臣事之。」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因為打不過,所以臣服。

但這種臣服,卻並非是君臣之間的關系,而是延續自春秋戰國以來的一種傳統。

弱國迫于壓力認慫之後,就會用‘臣’、‘僕’之類的自我謙稱之詞。

隨何放聲大笑︰「好一個北鄉而臣事之!」

在英布即將勃然大怒之前,隨何一臉譏諷的繼續說道︰「項王伐齊,身先士卒的帶頭沖鋒,據說長戟都折斷了好幾桿!」

「那麼北鄉而臣事之的大王,應該做的不是傾九江國之兵,再次去當項王的馬前卒嗎?」

「但大王是怎麼做的?」

「只派出了四千老弱病殘,就連準備的口糧,也只剛好夠路上食用……」

「這,是一個俯首稱臣應該做的嗎?」

在英布怒意消散,滿臉尷尬的時候,隨何繼續嘲諷說道︰

「後來我王大舉攻楚,楚國留守大將龍且因項王身在齊地,鞭長莫及為由,向大王救助,大王若是臣服項王,該如何做?」

他不等英布回應,自顧自說道︰

「必然還是應該發傾國之兵,渡過淮河,和我王在彭城之下決戰,最不濟,在項王回援的時候,也應該做出大舉發兵的姿態。」

「可大王還是無動于衷,每日醉生夢死,垂衣拱手的坐看雙方廝殺!」

「作為一個北鄉而臣事之的人,應該是這個樣子嗎?」

隨何對面,英布吶吶不言。

若是按照他在當九江王之前的脾氣,這時候的隨何早就碎了一地!

但此刻,面對著隨何的咄咄逼人,英布竟然患得患失的眼神閃躲了起來。

隨何見狀,心中大定,他繼續說道︰「大王雖然口中對楚國稱臣,但意圖,不過是發展實力,謀求自保罷了。」

「外臣認為,這樣的事情做不得,是自取滅亡之道!」

英布目光一凝,身體前傾問道︰「此言何意?」

隨何沉聲說道︰「大王說出臣服楚國的話,無非是因為如今的漢國實力稍弱,而且又剛剛在彭城戰敗。」

「但世上的強和弱,不能僅憑借這一點去看。」

「譬如之前的秦國,章邯領軍在定陶擊殺項梁之後,認為楚國大勢已去,于是選擇北上攻趙,可結果呢?」

「大王當時就在楚軍之中,比外臣了解的更加清楚,外臣也就不多饒舌了。」

「而套用到現在的局勢上呢?」

「楚軍只是勝了一仗,漢軍也並沒有徹底失敗。」

「況且項王這個人過于殘暴,屠戮百姓,此為不仁;背棄盟約,封我王為漢王,此為不義;陰令大王擊殺義帝,此為不忠。」

「如此不忠不仁不義,項王和天下之人離心離德,失敗只是早晚的事情。」

英布嘴角微揚,陰令擊殺義帝的事情,其實是他有意放出的消息。

畢竟,屎盆子不能扣在自己頭上……

只是听完隨何的話,他在心中冷笑,這世上的事情,如果真的像這種只會泛泛其談的儒生所說,就簡單了。

很多時候,不是正義戰勝邪惡,而是強大戰勝弱小!

迂腐,天真!

英布在心中給隨何貼上標簽之後,變得有些不耐煩了起來。

他覺得,此時是在浪費時間,楚國使者來的時候,送給了他十幾名齊地美女,他還沒來得及好好享用呢!

就在英布想入非非的時候,隨何 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大王此舉,是對待賢士應有的態度嗎?」

英布突然一個激靈,在隨何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有些訕訕。

隨何冷笑一聲繼續說道︰「大王可是覺得,外臣如其他儒生一般,只會夸夸其談?」

他張開雙臂,用力一抖寬大的袖子︰「呵呵,就讓外臣,好好為大王講述一下此時的天下吧!」

「現如今,項王雖然在彭城獲勝,但我王卻在收攏了軍隊之後,回軍駐守在成皋、滎陽,從蜀地、漢地轉運軍糧,深挖壕溝,高築營壘!」

「而楚軍呢?」

「千里追擊,兵困馬乏,糧草更是供給不上!」

「若是撤軍,中間有梁地的彭越阻撓!若是開戰,單不說他糧草供給困難,就說他輕騎追殺,攻城器械,以及打造這些器械的工師都沒有跟上,楚軍拿什麼去攻克滎陽這樣的堅城?」

「只要我王堅壁清野,避戰不出,楚軍攻打又攻不破,撤軍又不能逃過養精蓄銳的漢軍和彭越的追殺。」

「因此,項王已是進退兩難。」

「況且,就算項王神勇無雙,一拳將滎陽的城牆擊碎,但天下的各國呢?誰能坐看楚國滅漢。」

「須知,唇亡齒寒!」

「此時觀望的其余諸侯,必然群起而攻之!」

「所以,楚國敗于漢國,會被滅國,而勝于漢國,也同樣會被滅國。」

「楚不如漢,形勢是很明顯的。」

「大王不與萬無一失的漢國交好,反倒將自己和國家托付給危在旦夕的楚國,我認為這是不智之舉!」

「況且我王在外臣離開時曾說,只要能夠戰勝項王,他願將函谷關以東的土地,全數分給有功的諸侯……」

英布眼前一亮, 然站起︰「此言當真?」

一瞬間,似乎那個敢打敢沖的黥布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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