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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卦卜陰陽

溫邑縣,縣令府後宅。

司馬卬盤腿坐在蒲團上,微微側目,看著隔絕在紗簾之後的身影。

相師許負。

雖然司馬卬不知道對方今年究竟幾歲,但從聲音上來判斷,應該還是個女童。

紗簾內,許負拿著一個龜甲搖晃了幾下,一本正經的說道︰

「將軍生于丙申月、戊戌日……八字月干父宮位為丙火(g)之位,年干傷官星,為四凶神之二……」

听著這一長串的術語,司馬卬只覺得腦子里亂亂的,他晃了晃腦袋,粗聲說道︰「說點本將軍能听懂的。」

許負愣了一下,也不生氣,換了種說法︰「將軍父緣淺,應該是幼年喪父,由他人和母親照料長大。」

司馬卬眼楮瞬間睜大,外人只知道他父母雙全,但卻並沒有人知道,他名義上的父親,其實是他的伯父……

嗯,這並不稀奇,司馬卬出生的時候,正是秦國頻頻東出,列國紛爭最為激烈的時刻。

他的父親早早戰死在外,在祖父祖母的主持下,他的母親改嫁給了身有殘疾的伯父。

此等之事在民間雖然比比皆是,但大家卻都不會到處亂說,等到司馬卬因劍術超群,成為趙國大將之後,更是從未對他人提起。

司馬卬沉默不語,等著許負接著說下去。

紗簾內,許負手中把玩著一塊玉盤,白淨細膩的臉上不悲不喜,如同一汪秋水︰

「從面相看,將軍雙眼有神,眼光清澈,顴骨向上拔起,印堂有骨凸起且呈正方形,此所謂‘玉柱’。」

「如此面相者,貴不可言,絕非普通王侯所能比擬!」

「然而……」

說到這里,許負閉口不言。

司馬卬心潮澎湃之下,上身前傾,急切問道︰「然而什麼?」

紗簾內,許負長嘆一聲︰

「將軍面相雖然貴不可言,但臉上卻有一道傷疤,此傷貫穿面頰,陰煞之氣深入骨髓,雖然可享王侯之位,但他朝必然橫死,曝尸荒野!而且此等煞氣,必然綿延子孫,代代相傳!男子體弱多病,極易夭折;女子所托非人,淒涼一生!」

司馬卬猛然癱坐在地,雙目無神,當時人篤信鬼神之說,許負僅從他的生辰就窺破了他的隱私,更是讓他對之後所說再無一絲懷疑。

沉默良久之後,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說道︰「可,可有解法?」

許負長嘆︰「僅僅說破,就要遭受天罰,若是化解,只怕不需三五日,必然有晴天霹靂取吾性命!」

「然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數雖定,但卻未必不可尋得一線生機,只是難之又難……」

司馬卬臉色發白,嘴唇哆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求你救我……」

許負再次重重嘆息,語氣中多了幾分悲天憫人之感︰「泄露天機,必遭天罰,但受人之托,必忠人之事……也罷,今日我就舍得自家這條性命,知無不言好了!」

「將軍立刻前往王屋山,在山中尋找一水流環繞之地,建造法壇,端坐其中,敬拜昊天上帝之位,每日以白牛黑羊為犧牲,如是者七七四十九天,煞氣自解!」

听著許負的話,司馬卬頓時開始犯難。

他在攻下了河內郡之後,正準備渡河西征,攻滅暴秦,如果此刻拋下大軍,擅離職守,只怕不等驅除煞氣,趙王就該遣使者將他斬殺當場了!

但一想到煞氣不僅可以讓自己橫死荒野,且會綿延子孫,他又恨不能立刻飛到王屋山去。

進退兩難,如之奈何!

司馬卬看向紗簾內的許負,將自己的難處說了一遍,旋即懇求道︰「還望許家淑女救人救到底,給我指一條明路!」

許負沉默片刻,再次開口說道︰「既然如此,我還有一法。」

「可在一月之內,訪求四十九名陰時陰刻所生童男,四十九名陽時陽刻所生童女,在茅草扎成的草人上書寫你的生辰,每日以白牛黑羊為犧牲,連續做法一年,便可稍稍化解煞氣。」

「至于將軍子孫,棄武從文,以文氣化解煞氣,轉天煞之氣為浩然龍氣,則將來帝王之位可期。」

司馬卬再次說道︰「童男童女好找,但要找到特定時辰出生之人,恐怕……此事,還請助我!」

紗簾內,許負冷哼一聲,鼓著腮幫子說道︰「什麼都要我來做,是你有煞氣還是我有煞氣!百金只是相面之資,找童男童女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我還不虧死了!」

末了,她帶著幾分賭氣似的說道︰「要我幫忙,好啊,五百金!哼!」

听著這個近乎于神妖的相師終于露出了幾分孩子氣,司馬卬也情不自禁的笑了笑,財大氣粗的說道︰「好,五百金就五百金!」

看著紗簾內僵住不動的身影,司馬卬心中涌出一絲得意,五百金雖然不是個小數目,但只要能用錢搞定的事情,就不是事情!

…………

司馬卬走後沒多久,許望看著一箱箱的金餅,趕忙讓人去調派一隊縣兵入府作為護衛。

他走進內室,看著在金餅之上打滾的許負,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有些埋怨的說道︰「女兒呀,你是不是……」

許負抬起頭,露出一張宜喜宜嗔的臉蛋,雖然只有八九歲的樣子,但卻已經能看出幾分傾城傾國之態。

她笑著說道︰「是什麼?這是他求著我收的!」

許望搖頭說道︰「司馬卬可不比常人,他手握重兵,殺人不眨眼,萬一你所說沒有應驗……」

許負從金餅上坐起,一本正經說道︰「昔日陳王建立張楚,派遣武臣攻趙,武臣攻下趙國故地之後立刻自封趙王;武臣派韓廣進攻燕地,韓廣立刻自立為燕王。」

「今日之後,司馬卬必然謀求自立為王的機會。況且,我說他的是王,他就是王!」

許望看著自家女兒,笑了笑︰「這個恐怕,你說了不算吧……」

許負歪了歪頭,盡顯天真之態︰「怎麼不算,父親不是最擅長模仿他人筆跡?到時候模仿趙王筆跡,軍前賜死司馬卬,他若不反,便無後患,他若反了,當即應驗!」

許望一愣︰「筆跡好學,印章難求……」

許負一笑,越發顯得嬌俏可愛︰「我陰陽家御者無數,借趙王印信一用又有何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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