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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風暴前夕

貝克蘭德郊外,某個建築的地下室內。

被莎倫與馬里奇所忌憚的「縱欲派」半神杰克斯懸浮在由眾多白骨堆砌的祭壇正中,逼仄地下室內的陰影被滿溢惡意的靈性所牽動,如有生命力般依附著牆壁表面,緊密收縮。

數道身體畸形扭曲的「惡魔」輪廓藏匿在流動的陰影浪潮中,猙獰的血紅視線從四面八方投來,痴痴地黏著在白骨與血肉殘肢鑄就的祭壇底端,黏著在那由兩種象征意義截然不同的聖徽符號雜糅而來的詭譎圖桉之上。

八角形的祭壇散發著濃郁的紫紅色光芒,青黑色的色斑在浮游在光流交織的類霧層其中,不斷同杰克斯體內溢出的深紅色靈性抗爭,此消彼長,彷佛正代表著兩位無法親臨于此的存在搏斗糾纏。

這房間內唯一的光照被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在原地,配合吸附于地下室牆壁內層的滾滾黑潮,竟在完全黑暗的狹小空間內制造出了一寸可以媲美黃昏晚霞的幻象。

只不過很可惜,這抹瑰麗並不會被世人所欣賞,也因它詭異的緋紅,絕對會被各大教會視為最可憎的異端給予討伐。

法布提沉默注視著被緊縛在祭壇中心的「木偶」,鋒利的視線緩緩從這位南大陸土著臉上劃過。

劃過他偏棕的膚色,劃過臉上一道道深邃的皺紋溝壑,劃過秋天樹葉般的白發稀疏,劃過那一動不動的棕褐色眼眸。

這雙如同干凝樹脂的眼球中醞釀著絕望與瘋狂,羸弱的半神軀殼不足以承受來自「被縛之神」乃至「母樹」的力量,在「源堡」氣息的壓制下,他只能獨自直面「惡魔君王」收斂隱藏的怒火,在無盡的囈語與「母樹」的嘶吼這雙重地獄中可憐掙扎。

「可惜,如果‘母樹’沒有在你們‘縱欲派’的每一個半神體內種下‘種子’,我或許還會給你一個痛快一點的方式,只留下你的身體充當容器是。」

人形的外殼漸漸崩潰,九首十冠,外形酷似巨龍的法布提呢喃著褻瀆之語,僅語言本身就足以撬動非凡力量的句子猶如實質的刀刃,將杰克斯的外皮寸寸剝離,四周游走于粘稠陰影的「惡魔」也終于在目睹了遠超其位格所能承受的氣息後悄然崩潰,那些被法布提誘惑、洗腦的「拜血教」信徒化作一團團粘稠的血漿,前僕後繼的涌向了束縛著杰克斯的紫紅光霧,又被沉浮于光霧中的青黑斑點所俘獲,飛速蒸騰淨化,化作了對「源堡」的獻祭。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愚者。」

「比遙遠更遙遠的偉大主宰。」

「植根于古老的詭秘之神。」

「我祈求您的注視,祈求你的恩寵」

法布提平靜誦念著指向「詭秘之神」的尊名,九顆極為相似又有些許不同的龍首分別朝向數個不盡相同的方位。

灰白霧氣在她月復部的傷口中噴薄,灰霧之上,借助自身位格和天尊意識暫時封鎖了「源堡」的「詭秘」俯視下界,青黑色的腐爛布滿全身,屬于完全神性的鎏金佔據了眼童,無數滑膩觸手從長袍下伸出,癲狂地拍打著巨人王宮般的古樸宮殿,那些閃爍著不同符號的高背椅在神話生物的瘋狂下碎成了石塊與粉塵。

「哈哈哈哈」

只有鎖骨之上還勉強保持人形的「詭秘」試圖用呼吸分走自己的注意,不去主動傾听來自「福生玄黃天尊」毫無營養的垃圾話。

純粹的鎏金盤踞在眼童的一片漆黑中,如同一大團濃稠的顏料撒進了黑墨,雖然黑色本身足夠頑強,但在懸殊差距過大的歲月體積面前,他正一點一點的被無情同化。

很快,整片鎏金間只剩下了一點漆黑。

「呵呵,哈,上次阿蒙還隔空抑制了你的復蘇,這次我主動封鎖‘源堡’反而弄巧成拙了」

一片輪廓模湖的單片眼鏡壓在「詭秘」的眼窩之上,她右手艱難的湊到那圓形事物附近,夸張裂開到極限的嘴角保持著瘋狂的笑。

現實的祭壇上,皮膚完全剝離,鮮血與肌肉被染黑大半的杰克斯突然張開了嘴,前所未有的尖嘯從中噴出。

萎靡的緋紅在驟然增大的支持下回彈,一時間光霧中浮沉的青黑竟消退了許多。

以接近本體相貌現身的法布提漠視著這一切,完全「惡魔」化後她月兌離了「詭秘之神」幫助穩固的人格外殼,作為最古老的「冷血者」,即使面臨死亡威脅,她的心跳也再難加速。

來自宇宙邊緣星辰衰變的光輝在鎏金中醞釀,作為「門」途徑最獨特的象征,唯一性的投影佔據了「詭秘」原本的左眼,與右眼表層的單片眼鏡交相呼應。

如果放在以往,活化到這種程度,意識即將復蘇的天尊說不定會十分人性化的大笑出聲,但此時那片明滅的星辰光亮正散布著柔和的緋紅,來自同為「支柱」的侵蝕預警逼迫著天尊放棄了這次冒險。

輪廓模湖的單片眼鏡毫不猶豫地崩碎成一片灰霧,青黑的腐爛大部分消退,只有些許無法即使壓制的污染還停留在表面,張揚的觸手重新凝聚成蒼白的軀干,笑容癲狂地「詭秘」終于降下了力量,正竭力尖嘯的杰克斯忽地噤聲,失去皮膚保護,血肉模湖的人影放棄了掙扎,隨著完全被青黑斑點掌握的光霧散開,他任由法布提的氣息感染了靈體,一片片鐵黑色的鱗片與深紫色的嶄新皮膚重新覆蓋了血肉。

空氣中彌漫的灰白霧氣重新回歸歷史,杰克斯軀體下的白骨祭壇彷佛經歷了漫長的歲月,風化枯朽,又被邪異的靈性所支撐,雖然脆弱又難以倒塌。

重歸人形的法布提看著面前「惡魔」化的「木偶」,缺少血色的嘴角緩緩勾起了微笑。

「貝克蘭德,災難的第一步。」

「貝克蘭德,災難的第一步?」

視點緩緩拔高,將自身完全從命運長河中抽離的埃德蒙•尹阿宋,眼中少見出現了一抹疑惑。

剛才有一瞬間,她的靈性預警無故震動,莫名感受到了令自己這個神話生物都不進瑟縮的戰栗感。

緊忙佔卜後,竟然得到了這樣的結果。

雖然我之前就已經看到了籠罩在貝克蘭德上方的陰霾,但從未向這次這麼明確過內心有些慌亂的埃德蒙快步走向窗邊,右手撫在胸前,默念起了已經許久沒有祈禱過的尊名。

「靈界與時空的卷者」

「月兌胎重生的不死鳥」

「舊日余暉中虔誠的」

抑揚頓挫的醇厚嗓音戛然而止,極光會提供的某個房屋窗前,埃德蒙•尹阿宋凝視著佔據了大半個夜幕的紅月,俊美的面容緩緩定格在了驚恐

拜亞姆城港口。

一副夾克、闊腿褲打扮的阿蒙捧著手中的特亞納果邊走邊喝,這種奇特的果實在海上被許多土著是為難得的可口飲品。

她站在拜亞姆這處港口的最高處,右眼單片眼鏡背後,好奇的目光穿透房屋牆壁的阻礙,饒有興趣的盯著那道正享受著咖啡的身影。

最近追丟了重要目標的安布羅休斯剛剛沖泡好咖啡,恍忽間,她突然感到有人正在暗戳戳的觀察自己。

奇怪的是,這種觀察並不包含惡意,對方甚至沒有特意隱藏,就好像隔壁鄰家的孩子正蹲在你的窗邊,看著正在工作的大哥哥,卻又不好意思打擾,只能用目光提醒你快出來玩

壓下這些沒頭沒尾的想法,安布羅休斯順著窺視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只阿蒙正對著自己微笑。

她剛想「漫游」離開,那只阿蒙就偷走了她們之間存在的距離,向前一邁,便來到了她所在的房間中。

「嗯,不錯的咖啡。」

阿蒙端著不知何時偷來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身著金邊白袍的安布羅休斯謹慎的打量著這位天使之王,決定先坐下來看看,但一有不對就馬上逃跑。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安布羅休斯小心問道。

將安布羅休斯一口還沒嘗過的咖啡喝了一半,阿蒙才戀戀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琺瑯杯,笑容和煦道︰

「你們這些老家伙都比較戀舊,一個個找過去總能有些收獲。」

「只不過現在大部分人並不知曉過去的歷史,所以才會覺得你們的行蹤飄忽不定。」

她笑著看向了自己的腳底,故意拖長音調道︰

「比如你就很在乎所謂的‘海神’卡維圖瓦。」

一般知道那些歷史的存在也沒你這麼閑安布羅休斯緩緩吐了一口氣,旋即正色道︰

「所以有什麼事嗎,來找我這個喪家之犬?」

阿蒙笑著搖了搖頭,單片眼鏡上閃過了微弱的光。

「沒什麼,只是久違的開課前,我總要先復習一下。」

「比如,你總要告訴我,為什麼‘詭秘之神’要偽裝失控這麼久?」

東區廉價旅館的某個無人房間內。

剛剛跟隨馬里奇和莎倫會和的克來恩驚詫的看著,剛才還與自己正常聊天的馬里奇突然面容痙攣,一陣抽搐後才勉強恢復原樣。

這位「活尸」麻利的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深紅月冕」,佩戴在胸口後,緊接著快步走向窗前,只見黑夜中一輪紅月染紅了馬路,冷澹的月華妖異且濃郁。

「滿月?」

站在屋中的克來恩同樣看見了窗外的異象,要知道在他們進入旅館前,天上的紅月還是一半殘缺的狀態!

《卡拉曼之書》里好像寫過,紅月本身就是「原始月亮」的外顯,但明明女神才是掌握著「紅月」的真神克來恩仔細觀察著那輪不同以往的紅月,只覺得自己全身的靈性正在瘋狂滋長,充盈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有什麼東西彷佛在靈性徹底達到頂點時,就會破體而出。

「是‘母樹’。」

方才一直保持著「怨魂」狀態的莎倫顯露了身形,淺藍色的眼眸直視著天空中的緋紅,染上了一抹別樣的色彩。

克來恩看著馬里奇緊緊拉上了窗簾,轉頭問道︰

「你的意思是,這是‘母樹’造成的異象?」

「應該。」莎倫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隨後便一言不發,但雙眼中少見的季動暴露了她此時內心的情感並不節制。

確認屋內不會被紅月照到,又從身上翻出了鎮靜劑,熟稔輸進體內的馬里奇接過了話茬,主動向克來恩解釋道︰

「雖然黑夜女神教會一直宣傳黑夜女神才是紅月的象征,但南大陸的非凡者幾乎都知道,‘母樹’掌握著可以影響紅月圓缺的力量。」

隨著鎮靜劑緩緩進入血液,馬里奇顫抖的嘴唇安穩下來。

「之前‘玫瑰學派’內部爭斗時,她就利用了紅月,完全壓制了‘節制派’的力量。」

也導致了那位殿下的隕落馬里奇在心中默默補完了後面的話。

這听起來很像小「太陽」描述過的古神莉莉絲克來恩不自覺看向了似乎忘記隱匿身形,如投影般懸浮于半空,一動不動的莎倫。

可是「玫瑰學派」掌握的是「異種」途徑,這應該並不是「藥師」途徑的相鄰,這個「母樹」的身份很神秘啊。

「不過這也是好事。」完全注入鎮靜劑的馬里奇喘了口氣,略顯虛弱的說道。

見克來恩被自己的話吸引,他向後幾步坐在椅子上解釋起來。

「‘縱欲派’雖然不會被滿月壓制力量,但他們也不會刻意收斂自己因此更加高昂的力量。」

「如果不出意外,杰克斯應該會難以控制自己。」

「這樣他就只有兩個選擇,放縱暴露存在,或者在受到官方力量追堵前,主動離開貝克蘭德?」克來恩試探著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有些萎靡的馬里奇愣了愣,听了好一會才呆呆點了點頭。

「就是這樣。」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愚者」

將自己鎖死在房間中的佛爾思緊咬牙關,強忍著腦中如尖刀攪拌的劇痛,一字一句的誦念著「愚者」的尊名。

終于,在完全下一波更為強烈的囈語嘶吼發作前,一團深紅在她眼前爆發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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