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好奇什麼?」
突然與最上首的「愚者」先生對視,佛爾思腦中原本已經構建好大半的小說大綱轉瞬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慌張。
我剛才在想什麼!
一些雖然看起來稀疏平常的,但一旦與一位神明關聯,從任何角度都可以稱得上是瀆神的想法被她竭力地想要通過洗刷自己的腦子遺忘。
看起來就像是一面鏡子?
照應他人的鏡子?
見「魔術師」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之中,「詭秘」稍稍動了點力氣,卻從對方的心聲中听到了諸如此類的想法。
某種意義上, 還是很貼切的祂交換了一下雙腿的位置,交疊在一起,坐姿更顯隨意。
「其實你不用這麼慌張,我又不是永恆烈陽,別人只要看祂一眼就會被燒成灰燼。」
突然間听到了另一位神明的隱秘,佛爾思反而冷靜了下來, 因為她並未從「愚者」先生的語氣中听到詰問與不滿。
相反, 祂好像真的想和我聊聊天?
「我只是發現您剛才的狀態比塔羅會時顯露的更為強大。」糾結許久, 她轉而回答了神明一開始的問題。
「很細微的觀察。」略微感到有些吃驚的「詭秘」微微頷首。
這到並不是因為佛爾思發現了這個明顯的區別,畢竟克萊恩通過撬動灰霧力量模擬的氣息,怎麼可能比得上祂從本質上散發的力量逸散。
而是她竟然會把這個當借口,實屬讓已經洞悉了對方全部想法的「詭秘」感到好笑。
拜托,以前二十一世紀我什麼沒看過?
不過這種難得的輕松轉瞬即逝,感受到灰霧所隔絕的力量,「詭秘」嘴角的弧度都下落了些許。
短暫的沉默後,祂嗓音平和道︰
「我記得你是一個小說家?」
「是的。」面對「愚者」先生突如其來的提問,佛爾思迷茫的點了點頭。
「那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不給對方拒絕的機會,剛剛和天尊精神搏斗一通,醒來就「見到」老朋友,有些心血來潮的「詭秘」講述起了遠在第三紀的故事。
「曾經有一個青年,他很很古板,但是卻有一個異想天開的夢想,他想要見證世間的美麗, 見證一切文明的美好。」
「他不願意這世界上再有哪里像自己的家鄉一樣, 直到被戰爭毀滅, 都沒能留下一點可以供後人欣賞的東西。」
「于是, 抱著這個夢想, 他踏上了旅途。」
靠坐在冰冷的高背椅上,佛爾思仰頭望向灰霧盤旋的天空,一幕幕不斷變換的虛幻影像在那里呈現,每一幅畫面的主角都是一位面容古板,長相秀美的青年。
「那時候,魔狼和血族剛剛退出大陸舞台的中央,巨人、巨龍與精靈三足鼎立,這位偶然擁有了穿梭力量的青年開始不斷在各個文明的城邦、鄉村間游走」
畫面再次變換,青年年長了許多,但一頭黑發依舊濃密,配合著他仿佛有漣漪回蕩的蔚藍色眼楮,給人一種沉穩中蘊藏著生機勃勃的感覺。
「那後來呢?」逐漸被「詭秘」平和的嗓音所打動,放下了戒備地佛爾思看著看空中靜止的畫面,情不自禁地問道。
「後來」手指輕點著桌面,「詭秘」眼眸低垂,繼續講述道,「後來白銀城所信仰的那位造物主橫空出世,很多剛剛被青年所記錄的城鎮都毀滅在了神力之中,同時身處‘冥界’的不死鳥之神的爪牙也注意到了這個老是借助靈界亂竄的青年,開始了對他的追殺。」
「可惜,那位古神和祂的爪牙似乎都不是很幸運,青年再一次逃亡中遇上了在外征戰的紅天使,一位‘獵人’途徑的強大天使。」
畫面中一道火紅佔據了巨大的畫幅,漆黑的羽翼遮蔽天日。
到這里,佛爾思怎麼還看不出來這是「愚者」先生在回憶往事。
她隱約有了些許猜想。
「後來得到造物主座下天使力量的青年顯然不用再擔驚受怕,但他的途徑並不是造物主所執掌的,所以幾經周轉後,他來到了另一位神明手下,消化的極為出色的他當時就獲得了成為半神的資格。」
「說實話,當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另一位與他同途徑的半神身上,並不認為這位幸運,同時夢想可笑的青年會在將來取得多大的成就。」
「不過,事情總是不如俗人們所想。」「詭秘」抬起了頭,手掌摩挲著手邊日記的表面,語氣終于有了一絲起伏。
「得到後續配方的青年展現出來驚人的天賦,他幾乎用最快的速度追上了另一位被看好的半神,一同走進了那位神明的視野,被賜予了成為天使的機會。」
「所以他在神明的幫助下成為了天使?」寫過許多故事,但是一直沒有踫過勵志小說的佛爾思輕輕皺眉,沉浸的體驗中,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在與神明對話。
「不,他拒絕了。」
拒,拒絕了?
看著佛爾思驚詫的表情,「詭秘」嘴角的微笑再次揚起。
「他說自己已經看遍了這世間的美好,該仰望星空了。」
佛爾思的嘴巴一點一點長大,她沒法理解這種,這種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得想法。
「詭秘」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後來,神明告訴他,星空中是無盡的危險,這也是為什麼哪怕天使,都不被造物主允許探索星空的原因。」
「從命運的軌跡來看,成為‘奇跡’,他的人生將會更加平順。」
半空中許久沒有改變的畫面突然一片模糊,色彩變得深沉。
「在神明的判斷下,兩位半神的晉升儀式將會用三十年時間進行準備,而在這期間,他們可以繼續消化自己的魔藥,穩定精神,做最後的準備。」
「但令所有人驚訝的是,在那次決議的十七年後,就在現在蘇尼亞海的上空,一位陌生的天使闖入了當地的大教堂。」
「祂的出現嚇壞了當時的大主教,一直驚動了正在沿海巡守的純白天使。」
「可當這位‘最純潔的天使’降臨後,祂才驚奇的發現,這位陌生的天使竟然就是當年的青年。」
「很快,祂被壓入了造物主腳下的審判庭,曾經想要提攜祂的神明位列一側,造物主質問祂特性的來歷和晉升的細節。」
隨著畫面變換,一直用最平和語言敘述這個故事的「詭秘」靠住了身後的椅背。
「在兩位神明的威壓之下,青年在洗清了自身所有懷疑後,說了這樣一句話,旅行的意義唯有遠離家鄉時才會凸顯,為此,我願意承受必要的風險。」
旅行的意義在遠離家鄉的時候才會凸顯,但這和承受風險有什麼關系?
最後那句話被單獨割裂出來造成的巨大違和感,讓佛爾思感到無比的困惑,即使她的靈性直覺一直在被引動,似乎下一秒她就能憑著特殊的聯系參透其中的意義,但她卻一直都處在那扇大門前,無法真正地邁進。
「所以,您能告訴我這位,額,這位青年的名字嗎?」
腦中的靈性觸動愈發強烈,佛爾思斟酌著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
她期許的目光中,端坐在上首的「詭秘」鄭重地挺起了胸膛,目光投向遠方,穿透了灰霧,意味深長道︰
「祂被造物主賜予了新的姓氏,後來的人們都稱祂為,亞伯拉罕。」
無聲中,灰霧宮殿穹頂之下的畫面驟然崩塌,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那其上的深紅更加濃郁。
不等陷入呆滯的佛爾思反應過來,視線已經從遠處收回的「詭秘」微笑如故。
「謝謝你听完一個活了很久的人講的嗦故事。」
「魔術師」對應的位置上,佛爾思的身影逐漸被深紅光芒所包裹,心情不錯的「詭秘」向著她的方向投出了一團光芒。
「這是一份禮物。」
說完,深紅光芒瞬間爆發,巨大的高背椅上,只剩下尚未來得及消逝的紋章閃爍著些許靈動。
「詭秘」看著那層層疊疊虛幻之門,像個真正的老人一樣嘆了口氣
等感到受寵若驚的佛爾思還想說些什麼,但等她再次晃過神來,就發現自己正躺在家中的沙發上,如果不是休關切的眼神,她都要以為剛才的全部只是臆想中的夢。
「佛爾思……」
從好友昏迷後就一直守在一旁的休湊了上來,關切地心思全寫在了眼楮里。
可她卻發現自己的好友依舊躺在沙發上,呆愣愣地,雙眼充斥著名為震驚的色彩。
「休,扇我一巴掌。」
雖然不太理解,但听到這離譜的要求,休想了想,果斷地抬起了手,作勢就要落下。
「你真的要打啊?」忽地,上一秒還躺在沙發上的佛爾思跳了起來,避開了來自「仲裁人」愛的巴掌。
休珊珊地收回了手臂,有些委屈。
「不是你讓我打的嗎?」
「這只是個玩笑」還是無法相信剛才發生了什麼的佛爾思捂著自己的腦袋,不斷揉搓著太陽穴,過了好久才緩緩吐出了一口長氣。
這個配方,應該不是假的吧?
她活動著走到了窗邊,望著色彩妖艷的血月,此時卻再也沒有頭痛到目眥欲裂的程度。
被染紅的窗戶上,一張朦朧透明的羊皮紙緩緩展開。
「‘學徒’序列八︰‘戲法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