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的圓桌上,晶瑩的「鑽石」碎片反射著陽光投來的明黃,色彩一點一點的晶瑩表面流失,逐漸回歸到了逸散的灰霧之中。
「奧黛麗小姐?」
好看的碧綠色眼眸依舊是一片迷茫的奧黛麗,在赫溫的呼喚下,漸漸緩過了神。
我剛才看見了那些都是巨龍?
她回想著剛才看到的朦朧影像,「觀眾」出眾的記憶力幫助她準確的回憶起了畫面的細節, 但更多被灰霧遮擋的地方仍是一片模糊。
我記得在灰霧上的高背椅最上方,「觀眾」對應的符號就是抽象化的巨龍圖案所以剛才的畫面很有可能是心理學上常說的,某種抽象的、直指本質的啟示?
「這也是一種理解,但在神秘學上,更多情況下會把你剛才看見的那些虛影,稱之為天使的神話生物形態在歷史迷霧中留下的烙印。」
突然,赫溫•蘭比斯和善的嗓音打斷了奧黛麗的思考, 祂恢復正常的藍色雙眼閃爍著人性的光輝, 平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小姐, 主動解釋起了對方的疑惑。
天使的神話生物形態!
奧黛麗被自己心中的疑問突然被對方解答所嚇到,下意識地有些小孩子氣的鼓起了臉頰。
「蘭比斯顧問,隨便偷窺一位女士的內心,並不是您這種德高望重的紳士應該做的。」
赫溫溫和的笑了笑,歉意的稍稍欠身。
「對不起,你知道的,人老了之後,總會有時候不太正經,我對我剛才的舉動表示抱歉。」
「總之,你可以提一個不太過分的要求,這是我對剛才舉動的補償。」
不太過分的要求?
幾乎是听到對方承諾的瞬間,奧黛麗腦中就閃過了好幾種天真爛漫的想法,比如利用夢境完成自己兒時的夢想,比如讓對方告訴自己許多神秘學上有趣的東西。
不對,我為什麼第一時間會想到這些?
這應該都是我還沒加入塔羅會之前,不怎麼了解神秘學時,才會冒出的幻想。
而且如果真的可以提一個要求, 我也應該讓對方幫助自己晉升「心理醫生」但是現在, 從剛才那片灰霧冒出了許多巨龍虛影,蘭比斯顧問的氣質改變之後,我在他面前似乎就會表現得像個小女孩一樣。
他就像一面鏡子,照出了我內心中最幼稚的部分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不正常的奧黛麗調整了一下呼吸,隨即沉下了心,重新進入了「觀眾」狀態,臉上是一抹完美無缺的微笑。
「那麼,我想加入心理煉金會。」
她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而這也是「愚者」先生交給她的任務。
與其賭一把讓對方幫助自己晉升「心理醫生」,奧黛麗更相信信奉「等價交換」、隨性平和的「愚者」先生。
只要完成「愚者」先生的任務,我就可以獲得「心理醫生」的魔藥配方,除去需要在塔羅會上求購魔藥的時間,也就只會晚一兩個星期晉升。
她記得小「太陽」就曾說過,白銀城附近就有巨龍出現,「觀眾」途徑的魔藥應該並不難得。
「這並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見奧黛麗的要求如此的簡單,本身從內核上就已經不是心理煉金會「傲慢」的赫溫•蘭比斯幾乎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了對方請求。
從祂的角度來看,這很有可能是灰霧之上那位的意思。
簡單權衡後,祂解除了自身對別墅內其他生靈的控制,輕聲說道︰
「在這星期六,我的學生將會舉行一場心理學學術討論會,奧黛麗小姐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參加。」
「我很榮幸。」奧黛麗很快跟上了對方的思路,微笑著答應道。
她端起了面前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動作優雅間不著痕跡的瞟了一眼還在門口蹲守的蘇茜。
汪?
見剛才自己主人和對面的老者相談甚歡的蘇茜,突然感受到詢問的目光,不僅歪了歪頭,圓滾滾的眼楮中滿是疑惑
擁擠的貨輪尖叫吹響著它的汽笛,笨拙的靠向了岸邊,一股股熱滾滾的氣浪從高大的圓柱形煙筒中噴涌而出,染白了東區碼頭的天空。
之前曾發生過惡劣凶殺案件的小樓前,喬裝打扮過的克萊恩遠遠觀望著黑夜教會值夜者的善後行動,碼頭工會的二層小樓中,一個個身穿白大褂的身影進進出出。
看來蘭爾烏斯當時應該做了兩手準備,無論教會是在什麼時候發動圍剿,他都會有一批天然的人質
看著那些被堆積在碼頭工會小樓門口,有專人看守的鐵桶,克萊恩不禁搖了搖頭。
甚至都不用開啟靈視確定,克萊恩都能斷定那里面肯定全是極光會用來制造血肉炸彈的「種子」。
在確認路易•伊文思對自己無害後,克萊恩就想自己調查一下卡平這個聲名狼藉的人販子。
不管是之前在金玫瑰無意中得知的勾當,還是照片上那些毫無人性的鐵證,都足以把這個賺黑錢的人渣判處死刑。
而且經過佔卜後,我竟然沒有在那張照片和對應的筆記上發現任何蹊蹺見教會已經完成了大部分善後工作後,克萊恩點著手杖慢悠悠的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就要離開。
他現在站的地方其實是碼頭上沒有找到活的流浪工人等待工頭挑人的聚集地,味道並不好聞。
看著道路兩排蜷縮著擠滿了馬路的長相各異的中年人,與他們相比,身穿黑色雙排扣大衣,手持手杖的克萊恩簡直就像皇後區來的貴族老爺,與東區陰冷骯髒的感覺格格不入。
唉,工業時代的悲哀,也難怪羅塞爾大帝會說自己開啟的工業革命最後成為了邪神的溫床,教會的救濟只能顧及年齡不大的孩子和真正重病的傷患,至于更多的,因為貧困而過的苦難的工人群體,只能無力哀嘆。
在生活的絕望下,就算神明真的存在,一般的平民也很難保持信仰,而各種邪教徒也將會趁虛而入,將他們帶上更黑暗的深淵。
這就是很多時候,極光會盡管被所有教會敵視,一同圍剿,都無法真正被消滅的原因。
現實很諷刺,在這些地方,他們反而比教會更容易獲得群眾基礎。
克萊恩的視線從一張張不盡相同的臉上掃過,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他們潛藏的相似之處。
麻木、營養不良、黝黑干瘦
忽地,他的目光頓了一下,在一個兩鬢花白的身影上多停了一秒。
「我叫科勒,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您可以到碼頭找我。」
那天晚上含糊不清的蒼老嗓音再次回響在克萊恩的耳畔。
他糾結的停下了腳步,在路邊那些人或驚詫或期盼的眼神中走了過去。
「你熟悉東區的街道嗎?」
兩天只吃了一頓飯的科勒茫然地低著頭,直到克萊恩再次發問,才反應慢半拍的抬起了頭,不敢相信地望著眼前這位衣著「華麗」的先生的。
「您是說我嗎?是的,我當然熟悉,我已經在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各種」
「很好,我需要一個向導。」不想與那滿是血絲的眼楮對視的克萊恩拉了拉半高絲綢禮帽,向科勒手中精準的扔了一蘇勒的硬幣。
這感受到手心中傳來的冰涼,身上只有一件破舊深藍色工人制服的老科勒猛地晃了晃腦袋,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後,才雙腿打顫,晃悠悠的艱難起身,在其他工人羨慕的眼光中,小跑跟了上去。
「先生,等等我!」
不算猛烈的陽光下,老科勒瘦弱單薄的影子拖得老長,和戴著禮帽的另一抹黑色,在地上留下了兩道長長的痕跡。
蘇尼亞海,一座聳立著死火山的島嶼上
阿爾杰背手站在從火山半山腰延伸出來的木制棧道上,經過魔藥強化的強大視力能讓他直接看清島嶼邊緣碼頭處,一條條豎著桅桿,風帆卷起的船只上水手的小動作。
這里是五海之王利用自身非凡能力和封印物制造的「海盜大會」聚會場所。
龐大的死火山內部,扭曲的力量配合原有的空洞,直接將一片鐘乳石窟改造成了聚會的大廳,而倒吊人所站在的棧道,則是為了方便上下,專門人力搭建的外掛平台,一些從半山腰延伸出的大面積區域,也會在聚會時被當作糾紛處理的臨時場所。
除了幾位海盜將軍和四位海盜王者,其他海盜都是在一周前臨時得到了大會開辦的消息。
呵,雖說這是為了防備各國海軍與教會,但是據我所知,幾位海盜將軍中,就不乏與我身份類似的內鬼看來那些大人物對五海之王的態度也相當微妙,這是看中了他可以有效維持海上一定的秩序,所以默許了他的地位?
忽然,一陣就算在海島中央也能听到的驚呼打斷了他的思考。
正在眺望的阿爾杰肉眼可見的皺緊了眉頭,從他的方向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碼頭前方四艘海盜船相互對峙的緊張場面。
虛幻的火焰在海面上蔓延開來,憑空出現的焰流呈環形將四艘正在對峙的海盜船和其他船只隔離分開,恍若牢籠。
「黃金夢想號,剛才是冰山中將出手了?」正站在絕佳觀戰位的阿爾杰輕聲呢喃,背在身後的雙手不自知的握出了白痕。
熊熊烈火中,冰山中將、血之上將、星之上將、地獄上將分庭抗禮,其中同為女性的冰山中將與星之上將,將艦船靠得很近,似乎有聯合抗擊另外兩位海盜將軍的意思。
黑色郁金香號上,幽綠色的死靈遮連成片,阿爾杰只能模糊的看見臉龐被銀白面具的地獄上將要抬起佩劍。
忽地,一道冰霜長槍穿透了虛幻焰牆,一觸即發的戰場瞬間噤聲。
布下隔斷的艾德雯娜回顧望去,虛幻的焰流高牆瞬間分開了一道空缺,一艘黑帆高懸的艦船緩緩駛入。
「各位,我應該沒有來晚吧?」黑死號的船頭長桿上,身著米白色襯衣的特雷茜右臂露出的白皙被繃帶遮蓋,指向前方,掌心中冰霜長槍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