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不斷敲擊著滿是斑駁的青銅長桌,手里的資料凌亂散布。
不管怎麼樣,只要將這些行動放在灰霧之上,我就至少還掌握著一定的主動權他長長舒了口氣,旋即活動手臂,規整起了自己還沒看完的資料。
終于,在資料中靠後的部分,克萊恩找到了龐德家族不算豐富的履歷。
這個家族在破落貴族中似乎也是接近底層的存在,因為繼承人不斷死亡和新任從男爵過于昏庸等種種原因,大概再過幾年,他們甚至可能會從「破落貴族」這個名單上直接消失。
竟然在短短幾年內變賣了這麼多的財產,不愧是貴族啊,賭博和高級俱樂部,真是有錢人才能想到的方式克萊恩嘴角一點點勾起,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抹唏噓。
沒有花紋裝飾,僅是質地良好的信紙上,標準的宮廷字體整齊羅列著,如果不是這方面的專家,甚至都看不出筆跡的主人。
克萊恩摩挲著龐德家族資料的最低端,面前的稀薄霧氣中隱約浮現出三個模糊的紋章,逐漸變得清晰。
他對比著龐德家族、艾因霍恩家族和圖鐸與索倫家族的紋章,是同從中尋找共同點。
如果沒有一定關系,一個貴族家族不可能賭上自己數任繼承人去探索一個虛無飄渺的遺跡。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聯系。
可惜龐德家族的紋章似乎極其普通,只是根據紋章學的要求設計出的普通圖案,倒是圖鐸家族在遺跡中展露的紋章,和克萊恩原身在大學學習第五紀歷史時見過的索倫與艾因霍恩家族紋章有一定的重合。
都包含了明顯的鐵甲、劍戟、火焰元素克萊恩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面,聯想起之前刺殺自己的默爾索,疑惑道︰
「‘獵人’?」
這三個家族所掌握的途徑都是「獵人」?
這似乎也能說明地下遺跡最深處房間中那位紅發幽靈為什麼可以控制火焰,「獵人」途徑在高序列的能力對應的是戰爭和火焰?
這是結合從那天所見的能力表現和第五紀索倫與艾因霍恩家族熱衷于戰爭,這兩點所推理出的結論。
「索倫,艾因霍恩,梅迪奇」
「這麼看,梅迪奇家族也是第四紀執掌‘獵人’途徑的家族之一。」端坐在石質高背椅上的克萊恩輕輕揮手,借助灰霧投影出的紋章圖案隨之消失。
如果我之前沒有死亡,阿茲克先生的沒有去追逐失去的記憶,我或許可以嘗試穩穩他,他應該是那些歷史的直接經歷者。
聯想起第五紀初期就存在的男爵城堡,還有「詭秘」日記中模糊不清的畫面,克萊恩有理由相信阿茲克先生的失憶絕對有「詭秘」的手筆,而且這估計和祂口中的某個計劃有關。
想著,他突然覺得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眼楮不住的瞟向一旁,看著那本被「玻璃水晶」壓在身下的染血古舊筆記,總想趁著這個大好的機會翻開。
「反正現在‘詭秘’還沒醒,我就算偷偷翻一翻祂應該也不會發現。」
「再說,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雖然還沒有晉升,但和‘詭秘’之間的聯系絕對比以前要深,說不定會出現一些新內容」
克萊恩感受著耳畔若有若無的低語,珊珊地側過了臉,右手則非常最從內心的模向了那本筆記,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
與幾個星期前相比,這本筆記沒有什麼變化,表面依舊是歲月侵蝕的暗沉,以及血液凝固的暗紅近黑的斑點。
它沒有一絲靈性光輝外露,但僅僅是注視,就會讓人產生翻看的。
以前沒有注意過,這種感覺就像是安提哥努斯家族的筆記一樣,神秘含蓄,不張揚自己的價值。
克萊恩表情復雜的翻開了筆記不被血液粘連的部分,一頁頁熟悉的內容映入眼簾,在上次最後看到的日記部分後,僅有一頁和之後的部分出現了分離的部分,似乎稍稍用力,就可以分開。
左右手公用,小心翼翼地克萊恩撥開了中間被暗紅色「鮮血」粘連的部分,後面書頁上的內容緩緩從空白中浮現,字跡模糊,配有一個古怪的紋章。
從數字信息時代穿越而來的克萊恩頓時陷入了沉默,眼神復雜。
別人似乎可能認不出這個「紋章」的意思,他還看不出嗎?
這不就是安卓手機系統上的「圖庫」圖標嗎?
他深吸幾口氣,強忍著吐槽的沖動,辨認起上方模糊的字跡。
「戰爭紅?」
這一段似乎不再是單純的日記和聖典上摘抄的內容,更像是某種企劃的設計案。
大概總結了魔幻般中世紀戰爭的側重點,詳細分析了幾個序列的從低序列到中序列的所有特征,直接包含了「獵人」、「歌頌者」、「戰士」、「仲裁人」、「秘祈人」五個各有側重的途徑,主要目的似乎是涉及一種正面作戰的組合分配方式。
「這是在謀劃建立純非凡者組成的軍團?」克萊恩先是對第四紀貴族的手筆感到吃驚,又不禁疑惑道。
這個企劃中,根本沒有普通人的位置!
難道所謂的「戰爭之紅」是某個第四紀軍團的名字,而且它出現在了「詭秘」的筆記上,這個企劃是祂設計的,還是這是從敵對勢力中竊取出的情報?
不過很快,克萊恩就放棄了第二個猜想。
第四紀被譽為真神行走于大地之上的紀元,簡單聯想一下阿茲克先生和那個邪神子嗣表現出的實力,只要高序列想,這種低、中序列組成的軍隊應該不堪一擊。
所以這個企劃就算真的是敵對勢力的謀劃,也不會成為「詭秘」的目標。
那麼它只能是「詭秘」為了一些目的,親自設計的企劃。
「如果是‘詭秘’參與了核心部分的軍團,那麼它在第四紀效忠的對象到底是誰,總不能是真實造物主吧?」
克萊恩回想著之前聖典中描述的內容,還有「詭秘」談話中偶然提到的種種,不僅感到一陣頭大。
對于第四紀,他現在可以說是毫不了解。
隱約感到太陽穴脹痛的克萊恩嘆了口氣,旋即放棄思考,右手蔓延靈性,模向了文字下方極其出戲的「圖庫」紋章。
轉瞬間,無形的靈性仿佛液體,浸染了黑色墨跡構成的紋章,短短數秒,就已經將整個圖標打濕,混成了一團墨跡。
這團濃郁的黑色不斷擴張,仿佛獲得了生命一般,隨時都在產生著變化,顏色逐漸鮮艷,逐漸勾勒出精細的線條。
這片墨跡的範圍越闊越大,克萊恩的目光也越來越呆滯。
先前的深黑已經完全失色,略顯焦黃的紙張上,擴大構成的圖案仿佛彩鉛繪制的素描,一個半身人像栩栩如生。
祂身披黑色甲冑,一頭紅發披散在肩頭,比女人還要俊美的面容略顯妖異,赤紅色的眼眸堅定的注視著遠方,嘴角微微上揚,表露著發自靈魂的高傲與自信。
在這方畫像底部,一個由古弗薩克文寫成的花體簽名佔據了大部分。
「紅天使•梅迪奇。」
呆愣在座位上的克萊恩久久沒有出聲,雙眼中透露著迷茫。
那個幽靈,遺跡中的幽靈,竟然就是所謂的梅迪奇?
而且這似乎並不是一個姓氏?
還是說,像地球上的一些西方家族一樣,梅迪奇是家族始祖的名字?
克萊恩緩緩地抬起了左手,啪的一聲打在了自己臉上,向後仰去。
「我就說,這個槽點滿滿的名字,呵呵,梅迪奇家族,這個名字怎麼看都不像是這個世界的原生單詞。」
「看來亞伯拉罕、梅迪奇這樣的名字應該都和那位第三紀的造物主,另一位穿越者有很深的關系。」
「紅天使,這個梅迪奇難道是祂曾經座下的天使?」
「序列一?」
他下意識地就將這個可能臣服于白銀城所信仰的造物主的天使,放在了更加高級的位置上。
「或許我下次塔羅會可以問問小‘太陽’,說不定他會對這位天使有更深的了解。」克萊恩撐著兩側的扶手,略顯疲憊的抬起了身,表情漠然。
他已經麻了,最近各種事情層出不窮,包括今天那個不知名的「魔女」,在遇到「詭秘」之後,他對以前廷根的種種已經有了一定認識。
而現在,他又感到了當時那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有些多疑的懷疑自己有在不知何時跳到了安排之中。
尤其是這安排本身可能就有「詭秘」的參與。
「雖然祂不一定是要害我,但肯定有著自己的考量,如果我真的對他這麼重要,再結合最近祂那時好時壞、過山車一樣的狀態,現在想想,祂當時答應我不甘于我的復仇真是太容易了。」克萊恩微微抬手,「正義」整理的資料頓時收成一沓,飛到了「愚者」高背椅後的雜物堆中。
大致的情況克萊恩已經了然于心,就算是一些細節,也可以通過儀式隨時回憶起來。
他習慣性的敲擊著桌面,嗓音低沉。
「問題是明天就要搬家,然後‘審判;小姐那邊應該也有進站了。」
「我該怎麼擺月兌新住處中可能存在的監視者,如果真的有,我有應該用什麼借口見證復仇的進行,維持塔羅會的日常,如果‘詭秘’短時間內還不清醒,這些事情會很難辦啊」
克萊恩小心翼翼地拿起來桌角處的「玻璃水晶」,將染血筆記緩緩放回了原先的地方。
他倒不覺得這能夠瞞過「詭秘」,畢竟在真神面前,祂總會找到辦法。
忽地,克萊恩感到靈性波動,抬頭尋去,發現象征著「審判」的深紅星辰正在一下一下的擴散,蕩漾波紋。
他旋即蔓延靈性,深紅星辰爆開,構成了一幅扭曲的朦朧畫面。
隱藏在黑暗角落中的「審判」小姐垂首祈禱,稍顯稚女敕的嗓音壓得很低。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已經通過普通人,分別向黑夜教會和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舉報了蘭爾烏斯的行蹤」
原本準備回歸現實的克萊恩又靠回了椅背,摩挲起了自己的下巴。
「審判」小姐的動作很快啊,而且還通知了蒸汽的教會
嗯,再結合蘭爾烏斯自己寧願被正神教會抓出也不願再被極光會控制的態度,如果教會重視,那麼應該可以一舉打掉極光會在東區的部分勢力,同時值夜者的同事應該也會直接在戰斗中處死蘭爾烏斯。
端坐在灰霧之上的克萊恩下意識地在胸前熟稔的畫了個緋紅之月,眼眸低垂。
稍作沉默後,他主動連接了那顆星辰,嗓音淡漠。
「我知道了。」
正在租住公寓的盥洗室中等待回應的休頓時低下頭顱,感受著黑暗中莫名的壓力,語氣虔誠。
「贊美‘愚者’先生。」
克萊恩緩緩從深紅星辰維持的畫面上移開了視線,體表隨之被靈性包裹,直線下墜,就這樣離開灰霧。
他不打算深究梅迪奇背後的故事,也不打算在與「詭秘」交流前,在那個幽靈——梅迪奇所說的委托上浪費一點腦力。
後面還有很多事等著他,無論是通過伊恩聯絡澤瑞爾以前的渠道,想辦法混進A先生的聚會,還是見證蘭爾烏斯的結局,或者是和莎倫小姐約好在周五一同爆破那個通向地下室遺跡的通道。
他現在哪有時間再思考別的?
聖喬治區的成衣工廠倉庫群。
紅月高懸在夜幕之上,靜靜地注視著地上的一切。
寂靜的黑暗中,與一般紳士打扮的別無二致的阿茲克•艾格斯急匆匆地走在水泥鋪就的小路上,左掌表層覆蓋的人皮手套無聲之間被喚醒活性,虛幻的嘴巴在掌心裂開,仿佛聞到了獵物的氣息。
忽地,他停下了腳步,周身纏繞的冷風和靈體短暫沉寂,毫無征兆的一瞬間爆發。
轉瞬間,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一處倉庫緊閉的大門轟然破開,目光冷冽的「死亡執政官」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倉庫正中,審視著空無一物的空地,神情愈發冷漠,眉頭緊皺。
他感到的血脈正在悸動,仿佛不久前,就像是不久之前,這里降臨過一位「死神」途徑的天使,或者0級封印物。
阿茲克努力活躍著不斷變得冰冷的情緒,右手不斷安撫在自己左手上附著,瑟瑟發抖的手套,看著它裂開的大嘴不斷顫抖的樣子,語氣有些復雜。
「和父薩林格爾很像,但更加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