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接下這個委托嗎?」埃德薩克王子眼神空洞的望著被管家和艾格隆夾在中間的克萊恩,遠遠的望著,茫然地雙眸中仿佛存在著另一個視點,一個遠離這里的視點,正隔著千山萬水望來。
這身上沒有一件武器,自身靈性空乏的克萊恩不禁後退一步,腦中的靈性直覺雖然沒有像往常遇到危機時作響,但是他的常識卻告訴他,眼前的這個王子殿下根本不正常!
他下意識地快速盼顧兩側,卻發現身旁兩位疑似中序列的非凡者,此刻都愣愣的站在原地,同樣茫然地眼眸中一片渾濁,好似有其他的風景侵佔了其中的色彩。
「我願意,接受這個委托。」原本計劃遇到危險直覺呼喚安布羅休斯的克萊恩,此時卻不知怎麼也打不起類似的念頭,你是怔怔地看著眼前神情隨和的王子,默默點了點頭。
「我願意,接受您的委托,王子殿下。」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這樣會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的。」轉瞬之間,埃德薩科王子又恢復了克萊恩初見他時,那種富有朝氣,不太嚴肅的樣子,像是獲得了什麼禮物一樣,心情不錯的點了點頭。
「這是我撰寫,具體的委托事項,其中包括了細節和一個巴伐特銀行的賬戶,付給莫里亞蒂偵探的報酬,我將直接匯款到這個賬戶上。」眼神不再茫然地王子輕輕搖晃著腦袋,左手不太利索的模了模,終于從身後的書桌中抽出了一封信封,經過管家,遞到了克萊恩手上。
他看著有些詫異的克萊恩,坦然補充道︰
「這一定是會讓您滿意的價格.」
說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手掌一揮,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稍稍側頭,看著克萊恩左側的艾格隆先生,同樣沉聲道︰
「科羅頌少校,我想我還是需要拜托你一件事。」
一直沉默不語的艾格隆顯然已經恢復了正常,雙腿一並,行了個十分標準的軍禮。
「我希望您能夠幫助莫里亞蒂先生換一間另外的房屋,今天過後,軍情九處肯定要在你的公寓中監視一陣,那里不會安全了。」埃德薩克王子摩挲著手中的懷表,細心囑托道。
听聞命令的艾格隆眉頭依然緊皺,但是他在短暫的糾結之後,就迅速答應了王子的要求。
「是,我會幫助他更好的融入貝克蘭德。」
听到少校先生肯定的答復,王子殿下才放心的揮了揮手,有些疲憊地揉捏起了自己的雙眼。
這位王子在原地來回踱步幾下,然後才站定身體,從筆直整齊的長褲中掏出了一個做工精美的懷表,瞟了眼時間,對一旁的管家說道︰
「時間不早了,軍情九處那邊應該已經處理完了現場,你先送科羅頌少校和莫里亞蒂先生離開。」
「兩位,殿下要休息了,請跟我來。」一直像個木頭人一樣的管家突然動了起來,不帶感情的視線在克萊恩和艾格隆之間徘徊,躬身抬手道。
顯然,這座莊園的主人已經下了逐客令,克萊恩無論還有多少疑問,都只能埋在心里,跟隨著這位管家先生,乖乖的走出莊園。
一路上,在夜幕黑暗的襯托下,克萊恩緊皺的眉頭和糾結的表情顯得微不足道,就連身前的兩位同行者也沒能察覺。
為什麼,這位王子殿下到底是什麼情況,他不像是真正的委托者,剛才為什麼我會打不起拒絕和追問的念頭?
一個又一個疑問在克萊恩心間長出,騷撓著他愈發急躁。
剛才自己被影響是,靈性直覺並沒有被觸動,和上次自己被「詭秘」強制束縛一樣。
這意味著,背後的那位並沒有對自己產生惡意。
他不斷回憶著剛才接下委托的場景,卻發現自己竟然怎麼都無法想起細節,只能想起王子殿下委托自己的大概。
大腦空乏,思緒混亂的克萊恩心不在焉的從侍衛手中接過了自己上交的武器,在侍者的引導下,再次登上了自己來時乘坐的豪華馬車。
工作嚴謹的管家檢查了一下門口的崗哨,旋即才轉過身體,看著不太熟悉的艾格隆先生,同樣抬起了手。
啪,一支強有力的大手突然扼住了管家先生的手腕,驚得周圍戒備地侍者突然齊刷刷地把手伸向了腰間。
「科羅頌少校,您這是什麼意思。」身體已經不再像年輕時強壯的管家先生打量著眼前的王子友人,壓低嗓音責問道。
只見在埃德薩克王子身前一直十分恭敬地艾格隆,此時眼中儼然是一抹暗金,冰冷的豎瞳無情地注視著老管家的雙眼。
他同樣壓低著嗓音,緊扼著管家先生手腕的右手微微下移,握住了管家被白線手套覆蓋的手掌。
「殿下今天為什麼會突然委托夏洛克•莫里亞蒂?」
手掌被緊握的中老年紳士淡然的搖了搖頭,就像是眼前能夠一拳打碎一面牆壁的壯漢威脅的不是自己一樣。
「僕人不應該泄露主人的隱私。」
看著眼前一如既往的冷靜與淡漠,艾格隆突然松開了雙手,轉身踏上了馬車。
右手殘留著一陣酸痛的管家,狀若無人的抬起手臂一揮。
早就準備好的車夫一抽馬鞭,催動著華貴的馬車逐漸起步,踩著與來時截然相反的路途,向貝克蘭德市區內進發。
紅薔薇莊園的大門前,耀眼的光照依然存在,只是一道身穿暗紅色正裝的老年紳士,不知何時站到了管家身側。
周圍的侍者仍在忙碌著,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在他身邊來來往往,卻都詭異的無視了他,就好像從最初開始,這位神色陰翳、態度傲慢的老人就不存在一般
埃德薩克王子的書房中。
本應休息的王子卻沒有返回臥室,而是拋下了自己的真愛,正呆呆地坐在書桌後松軟的椅子上,仿佛在等候誰的到來。
咚咚咚。
輕叩房門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顯得格外明顯,身穿暗紅色正裝的老年紳士,王室顧問赫溫•蘭比斯,此時擅自推開了書房緊閉的房門,走了進來。
他眼中的豎瞳依然冷漠,僅是注視,就會給人一種想要主動臣服的感覺。
嘩啦嘩啦!
虛幻的浪潮聲無故響起,在狹小的書房中,平靜的陰影突然涌動,十顆碩大的犄角從房間的各個角落頂起,直撐房頂,完全封鎖了外界的窺視。
在這一顆顆犄角的正中央,一個赤果上身的男子從流動的陰影中緩緩爬出,猩紅的豎瞳打量著四周低調奢華的裝飾,毫不顧忌的拉過一把椅子,癱了上去。
「你太隨意了,這樣遲早會暴露行蹤。」一直都以謙遜博學著稱的赫溫•蘭比斯此時一臉寒霜,動作凌厲的走到了呆坐在書桌之後,對外界變化沒有一點反應的王子身前,仔細檢查著。
座椅上的男子滿不在乎的低聲嗤笑著,稍稍端正了一些。
「暴露,你是說暴露給誰,說不定我們已經暴露給亞當和黑夜了,就算是‘詭秘’,你在接觸剛才那位的時候,祂肯定已經知道了。」
赫溫冰冷的豎瞳對視著埃德薩克呆滯的瞳孔,正在搜索著什麼,分心低聲道︰
「祂們並不會在乎我們這些失敗者,我已經不覺得自己能夠重回‘空想家’的寶座了。」
「只要‘詭秘’一天不死,我就永遠不可能返回神位。」
他,不,祂忽地直起了身,冰冷冷目光移向漏自己的盟友——同為敗落古神的法布提,臉上一層層灰白的虛幻鱗片不斷浮現。
「就像你急需源質的擁有者幫助你擺月兌污染一樣,我只奢求能夠回到陽光之下,你我的目的並不沖突。」
「或許那幾位不會阻攔我們,但是太陽、風暴、智慧、黃昏,以及即將誕生的‘黑皇帝’,祂們應該很樂意瓜分你我最後的財產,據為己有。」
癱坐在椅子上的法布提突然受住了笑聲,坐直了身體,臉上只剩陰沉和暴虐。
祂站起身體,打量著房間內唯一的普通人,這個奧古斯都的子嗣,忽然笑了一聲。
「相信我,他們不會發現的,如果只是利用0——08確保計劃的話,我很有自信。」
身體正逐漸崩解的法布提緩緩扭過頭去,看著已經獲得了「合法身份」的安格爾威德,滿是惡意的譏諷道︰
「畢竟,你們這些大蜥蜴編寫故事的能力,一如既往的爛。」
「你沒注意那個‘小丑’已經發現了故事的漏洞了嗎?」
「你們不會只會濫用催眠和引導吧?」男子無聲地笑著,以人類樣貌現身的法布提在原地塌縮,一灘粘稠的陰影緩緩落回了恢復平靜的地板之中,了無蹤跡。
臉上點綴著片片灰白龍鱗的「赫溫•蘭比斯」面無表情地看著法布提消失的地方,不知在想什麼。
窗外遮擋紅月的雲朵隨風飄去,緋紅的光芒重新灑落書房,整個房間中卻只剩下了伏在書桌上的埃德薩克一人。
自從成年後,他就從未向現在一樣松懈著,平靜的臉上嘴角微微翹起,就好像在做著什麼美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