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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死亡將至,僅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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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區深處的一條街道上。

老科勒抱著裝于紙袋內的火腿,急匆匆往租住的公寓返回。

他警惕地四下張望,害怕那些餓得眼楮冒出狼一樣光芒的家伙會撲上來搶走自己的「新年饋贈」。

還在鄉下的時候,他曾經見過狼,可沒想到,在貝克蘭德還能體會那熟悉的感覺。

「還是太貴太大了,只能和人合伙買一條,鋸成幾份……這足夠我和泰勒新年假期吃了,每一頓都能有兩片,三片,不,至少五片的火腿肉,我還能切一些下來,和土豆一起炖湯,甚至不用放鹽……」想到這里,老科勒望向懷里的火腿,看著那夾雜不少白色的紅肉,喉嚨忍不住蠕動了一下,吞了口唾沫。

走著走著,他感覺四周的霧氣濃了不少,遠處還算清晰的教堂鐘樓逐漸被澹黃與鐵黑混雜的顏色所吞沒,就連周圍的行人,超過十步,也只剩下模湖的影子。

老科勒瞬間有了被世界遺忘的感受,抬掌捂了下口鼻。

「今天的霧氣怎麼這麼難聞?」他滴咕一句,加快了步伐。

一步,兩步,三步,老科勒覺得自己的臉龐在發燙,額頭似乎燒了起來。

他胸口發緊,喉嚨不適,很快有了呼吸困難的癥狀。

「生病了嗎?該死,我還想過個美好的新年,現在只能把積蓄送到診所送到醫院了……不,也許睡一覺就好了,蓋上我的被子睡一覺就好了!」老科勒無聲自語,腦袋越來越燙,越來越迷湖。

荷,荷,荷,他听見了自己艱難的喘息聲,雙手一軟,裝著火腿的紙袋重重落到了地面。

老科勒下意識蹲身拾取,卻一下摔在了那里。

他按住裝火腿的袋子,努力地把它往懷里收。

撲通!老科勒開始模湖的視線看見幾步之外同樣有人摔倒,喘不過氣來,年紀和他差不多,也是五十來歲,鬢角斑白。

忽然之間,他有了明悟,知道自己即將死亡。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他們也是這樣,突然染上瘟疫,很快就死去。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因病住院治療的那段時間,同房的病人當天晚上還能笑著聊天,到了清晨就已被送去了停尸房。

這讓他想起了做流浪漢時認識的朋友,一個冬天過去,他們消失了很多,最終在橋洞或能避風的街道角落,僵硬著被發現,還有少量的人則死于突然獲得食物。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還是不錯工人那會,街區的鄰居們也會如此突然地死亡,他們有的頭疼抽搐而死,有的不小心掉進了剛出爐的鋼水里,有的全身骨骼疼痛,浮腫著死去,有的甚至無聲無息就倒在了工廠里,一批又一批。

這讓他想起了之前打探消息時,在酒吧里听一個醉鬼說的話語,他說︰

「我們這樣的人,就像地里的秸稈,風一吹來,就會倒下,甚至沒有風,自己也可能倒下」……

風來了……老科勒一下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他一邊抱緊裝火腿的紙袋,一邊伸手模索陳舊夾克的衣兜,想要拿出那一直舍不得抽的,已經皺巴巴的香煙。

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身體健康的自己會突然染病,那樣的濃霧又不是沒有經歷過。

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生活剛走上正軌,往著足夠美好的方向發展,並且收獲了莫里亞蒂偵探提前支付的報酬,買到一塊想了很久的火腿迎接新年,正期待著品嘗它的美味,為什麼卻突然倒下了。

老科勒掏出了那根皺巴巴的香煙,但手臂卻再也無力抬起,重重撞在了地面。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想要喊出心里積攢的話語,卻只能讓虛弱的單詞在嘴邊徘回,無法傳出。

他听見自己在問︰

「為什麼……」

「布來克醫生!」

一聲炸雷般的吼聲從在他耳邊炸響,讓老科勒幾乎月兌離身體的意識又多停留了一會兒。

瑪利亞大聲和老科勒說著話,維持他的意識,遠處栗色頭發,帶著一副金邊眼鏡的醫生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匆匆從口袋里拿出一瓶顏色清澈的口服溶液,把老科勒的頭扶著後腦托起,將口服溶液貼在唇邊灌了下去。

醫生戴著口罩,口罩上浸透了這種溶液。

清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了下去,帶著酸甜的味道,老科勒在醫生的指示下張大了嘴努力呼吸,肺部像壞掉的風箱一樣努力向外擴展。

很快,一個面無表情的穿著兜帽衣袍的人走了過來,輕輕松松地把老科勒背了起來,為他戴上口罩,飛一般地沖向一條街外布來克醫生的診所。

「不行,剛剛那位病人年紀太大了,身體也不好,我的藥物不一定能維持住他的生命。」

「這霧的毒性太強!遠遠超過我的序列!我只能減緩,患者們必須前往教堂和醫院才行!」

「我知道。」瑪利亞鎮定地環繞一圈,「繼續這樣,能做多少做多少。」

布來克醫生點頭。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匆忙地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又轉身跑向街邊另一個胸口還在起伏的患者。

大概兩分鐘後,屬于蓋文•利德的活尸又跑了過來,幫助布來克醫生把患者運走,並且帶來了一箱剛剛配好的藥劑。

蓋文•利德本人正待在診所里,按照布來克醫生的要求調配藥劑,看護病人。

阿德米索爾在協助他,這樣一來,配藥就不會出現任何失誤。

而他的五個活尸正在跟著布來克醫生奔波,不斷地運送輕癥病人和物資。

「不息燃燒的薪火,反抗命運之人的保護者……混亂與死斗的囚徒……」

「與我們同在的理查•恩斯特殿下……」

眼看活尸與藥師的配合十分完美,瑪利亞不敢耽誤,轉身離開,並且開始念第三遍尊名,手已經伸到了口袋里,隨時就要打開放著封印物的黑盒子。

這部分的居民基本能救的都救了,毒霧擴散僅僅十分鐘,瑪利亞忙著先疏散自己眼前的民眾,匆匆忙忙只把尊名完整地念了兩遍。

她迅速地移動到了另一條街,在她的印象中,這是和阿麗亞關系很好的那個孩子所居住的地方。

但當她到達的時候,發現這條街已經濃霧彌漫,彷佛牆壁一般,幾乎要變成實質,連兩米外是人是物都看不清。看這個樣子,這條街顯然是不會有活口了。瑪利亞攥緊拳頭,增大了扭曲的力度,準備快速地進去探索一遍。就在這時,她突然听到了高跟鞋的聲音,一下一下,中間的間隔時間恰到好處,足夠讓人的腦海中出現一個輕而優雅的女性形象。

同時,瑪利亞發現自己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細細的蛛絲纏繞在了她的手腕和脖頸上,拉出一條條血痕,也把她的手從口袋里硬生生拽了出來。

她的靈性勾勒出一幅畫面︰自己的身後,一位身姿曼妙的白裙女性從黑黃霧氣的深處鳥鳥婷婷地走來,瘟疫和劇毒都臣服在她的腳邊,燃燒著黑焰的蛛絲自她的指尖延伸,美麗而恐怖。

「可愛的小姑娘,居然試圖打斷我消化魔藥的進度。」

魔女笑了起來,瑪利亞眼前發暈耳邊不斷回蕩著誘惑力極強的話語,迫切地想要循著聲音回過頭看看這位女性完美無瑕的面容。

但她稍微一動,脖子上的蛛絲就立刻收緊割出血珠,如果動作幅度稍大,蛛絲就會將她的頸動脈劃開,甚至把整個頭顱都平滑地切下來!

「你為何不絕望呢?你還有底牌?」

絕望女士來到她的身後,吐氣如蘭,將柔軟的手探進了瑪利亞的大衣口袋,取出了一個黑色的密封盒子。

「這就是你的底牌?」絕望女士笑了,把盒子丟到一邊,「一件……封印物,而已。」

瑪利亞無法回頭,听到自己身後二三十米的某個方向傳來盒子落地的聲音,心彷佛也被砸在了地上。

…………

麗芙將漿洗好的最後一件衣物掛了起來,等待晾干。她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被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濃郁的霧氣弄得有些判斷不準時間。

「總之,還很早,而我們的漿洗工作已經全部完成……」麗芙的表情漸漸變得沉重。

太早做完活計並不是好事,這不意味著能夠休息,它只表明開工不足,收入不足。

麗芙吸了口氣,轉身對旁邊擦拭著雙手,目光直往隔壁房間單詞冊望的大女兒弗來亞道︰「快新年了,我們的大多數雇主離開貝克蘭德,去別的地方度假去了,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得找新的工作。」

她邊說邊往門口走︰「這樣的節日里,那些有錢人會舉辦一場又一場的宴會,他們的僕人不一定足夠,也許會雇佣臨時的廚房清洗女工,我打算去問一問,弗來亞,你待在家里,到時間去接黛西,我們需要收入,那些婊子養的小偷、強盜、人口販子也需要收入迎接新年。」

在東區,每一名未進入工廠的婦女要想存活,手藝或潑辣必有其一。

弗來亞輕快地回答道︰「好的。」

她的心思已經飄到了隔壁的小桌和單詞冊上。

麗芙剛拉開房門,忽然踉蹌了一下,跌倒在地。

咳咳咳!她發出劇烈的咳嗽聲,臉龐漲得通紅,身上每一處關節都酸痛難忍。

弗來亞驚慌地跑了過去,蹲了下來︰

「媽媽,你怎麼了?媽媽,你怎麼了?」

「沒有,咳咳,我沒有問題。」麗芙的呼吸逐漸艱難。

「不,你生病了,生病了!我立刻帶你去醫院!」弗來亞努力攙扶起媽媽。

「太貴了,太,貴了,咳,去,慈善醫院,慈善醫院,我能等待,沒,沒什麼大問題。」麗芙喘息著回答。

弗來亞流出了眼淚,視線飛快模湖。

就在這時,她感覺自己的肺部燒了起來,身體一下軟倒,連帶麗芙也重新摔在地面。

「弗來亞,你怎麼了?咳咳,你也生病了?」麗芙焦急地喊道,「錢在,咳,在櫃子擋住的,咳,牆壁破洞里,你,快,快去醫院!找好的,好的醫生!」

弗來亞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她的目光斜著往上,看到了隔壁的房門。

那是她們的臥室,那有屬于她們的高低床,有她喜愛的小桌和單詞冊。

她的身體突地抽搐了起來。

麗芙的咳嗽戛然而止。

東區邊緣的公立初等學校內,霧氣還不算濃厚,但已有不少學生開始咳嗽。

當值的老師受過培訓,當即吩咐道︰「快,去教堂,去旁邊的教堂!」

黛西驚恐慌亂地站了起來,跟著人群往學校旁邊的教堂跑去。

忽然,她心頭一季,有了失去某些重要東西的恐慌感。

……媽媽……弗來亞……黛西 地扭頭,想逆著人潮,沖回家里。

但是,她被阻止了,她被老師們抓住,強行往教堂拖去。

黛西竭力掙扎,撕心裂肺地喊道︰

「媽媽!弗來亞!」

「媽媽!弗來亞!」

……

在東區,在碼頭區,在工廠區,那些或年紀老邁或身有隱疾的人如同被砍伐的樹木,在霧氣里相繼倒下,而此時接觸他們的人,則感染上瘟疫,飛快死去,身體還算健壯的成年人和孩子們也有了輕微的不適。

在他們的眼里,那澹黃與鐵黑交雜的霧氣就像是降臨的「死神」。

1349年最後一周的周二,貝克蘭德大霧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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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國王首肯,魔女實現的……」

「……目的不明的……人禍。」

衰敗君王站在街道的隱蔽處,仰著頭分辨著黑黃霧氣背後的太陽,感到自己的靈性在這環境中越發活躍,已經達到了真神的層次。若非她把自己比較嚴實地封印了,此刻整個東區已經在毒霧和衰亡靈性的混合下產生化學反應,早就該成為毫無生機的死地,只因她的到來即是此地即將滅亡的證明。

「原本預計的死亡人數在二十萬左右,被源堡橫插了一腳,減少到了七萬左右……」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嘆了口氣。

「不要再向我哭訴了,人類,我不會拯救你們。」

「你們的神許諾了拯救,你們的國王和神將你們屠宰,你們去向她們哭訴吧。」

這時,遠處相對稀薄的霧氣中傳來一陣低低的咳嗽聲,一個女孩躬著身子,用厚厚的布料捂住口鼻,模索著牆壁前進。

她用來捂住口鼻的布料結實且潮濕,看來是使用了火災的應對方式。再加上她彎下了腰,一定程度上稍微減少了吸入的毒霧,所以能活到現在。

但毒霧並不是用這種方式就能阻隔的普通霧氣,而是魔女的靈性。衰敗君王看著她,彷佛在她頭上看到了一個還有幾百秒就要到頭的倒計時。

她一邊咳嗽一邊腳步虛浮地往前走,很快就注意到了兩米外站著一個人。這個人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做防護,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她感到心里發毛,想要問路求救的想法立刻消失了。

「你很痛苦,還在害怕。」

但當女孩從他身邊路過時,這個青年突然開口了︰

「就算你活下去,這一次的毒霧也會對你的呼吸道、大腦和肺部造成不可逆且以你的經濟水平無法治愈的損傷,你活不到四十歲,並且之後的二十年里呼吸都會成為一種酷刑。」

「你要現在就死去嗎?」

女孩被嚇到了,她趕緊往旁邊挪了幾步,青年的身影立刻就被霧氣遮掩了大半,隱隱綽綽。

「您……您是……神的使者嗎?」

青年回答︰「不是。」

「我……我還,咳咳,想活下去。」女孩咳嗽著,艱難地把一句話說完,聲音從厚厚的布料後面傳來,又悶又虛弱,「我病了,先生,請問你,咳咳……知道附近,哪里有慈善醫院嗎?」

青年伸手一指︰「往那里走。穿過這條街道,拐一個彎,再走五百米就能看到一個診所。」

女孩道了謝,繼續扶著牆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衰敗君王看著那行倒計時逐漸遠去,並且一秒一秒地跳動減少,走出十多米,已經只剩一半,在拐彎時,它歸零了。

她的耳邊又多了一個嘈雜的哭聲。

這些衰弱而死的生命,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過來。

「毫無意義的痛苦和折磨。」

衰敗君王收回了視線,她站在霧氣中,目視前方,用不含任何感情的話語平緩地說道︰

「——我詛咒。」

「我詛咒這片大地上的人類。你們如此可悲,與生俱來的桎梏讓思想不再前進,以至于我都不忍心苛責。或許你們本就不應以人類自居,以後也必然只作為羔羊家畜而存在。你們將被隨意地犧牲、獻祭、屠宰,無人理會你們的痛苦與悲傷。」

「我詛咒默許此事的神靈,你們本可以直接聲明飼養人類只是為了自己,卻執意要奪取造物主的功勞,為自己披上正義的外衣。你們的出爾反爾必將成為神與人離心之征兆,你們將被憎惡、排斥、輕蔑、不為人類所尊敬,以此走向自己的末路。」

隨後,她停頓一下,鄭重地開口︰

「在這一切進行到終結之後,我會給予你們祝福,願你們能夠在沒有神的未來重獲新生。」

「以上,便是「死兆星」的判決!」

一語落下,重逾千斤。

詛咒與靈性相融,可能性的枝丫被修建,死兆的預示悄無聲息地蔓延在這片大地,即將于北大陸一切事物的命數相連。

與此同時,由于自己的位格此時只在真神的高度浮動,地球上的真神都能夠感受到這一龐大的詛咒——不過,只要詛咒完成,那些家伙有的是辦法處理。

就在詛咒即將完成的時刻,衰敗君王忽地終止了這個進程,她側了側頭,看向遠處的某個方向。

命運的走勢再次發生了變化。

TBC

——————

衰亡途徑-死兆預示︰在確定一事物必定衰落之後,可以通過詛咒/祝福的方式控制這一事物衰亡的表現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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