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別人說︰‘辛苦了’，你可以回答︰‘你別閑著，給我倒杯水。’以表示對對方關懷的認可。」
「別人問︰‘進度怎麼這麼慢？’你就說︰‘有本事你有來啊。’以表示對對方工作能力的認定。」
「別人指導你做事，你反問︰‘你教我做事？’以表示對對方行為的認同。」
……
深淵天使看看手上的紙，又看看對面的人，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于是她干脆一如既往沒有表情地開口︰「這和我知道的人類禮儀完全相反。」
「哎，殿下，難道您忘了嗎，我們是獵人。」
「只有你是。」
「嗯嗯對，我是獵人，還是挑釁者，所以這樣的打招呼方式對我來說就是完全合理的。而且語言文化博大精深，你看，這個教我做事，不正是表達出了對別人學識的肯定嗎？你有本事你來，既然我的進度太慢，那當然要讓更有能力的人來。而且比起口頭上的寬慰，倒杯水更能讓他人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溫情……」
阿黛拉使勁忽悠，但是滿臉都寫著誠實可靠，把這本寫滿了獵人式社交成功桉例的小冊子往深淵天使的手里又推了推，不動聲色地把封面上《友好交流指南》的貼紙翹起來的角抹平，防止下面的《如何做個好獵人》的真實書名露出來。
「我那天也看到您和古斯塔夫先生打招呼，一句「早上好，有用的人類」直接讓我驚為天人，如果您選擇當一位獵人，肯定也能走到如今的高度！」
「……」
「而我們索倫家族是皇族，皇族自然就是整個因蒂斯的表率，所以我們族內的社交風格在全國之內都是正確的，您不用緊張，不會有問題的。」
「……」
「您看完了嗎？看完了我們就趕緊對著您出門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實施吧！我相信您可以！」
「你在教我做事？」
「您學得太快了。」
139
梅迪奇悠哉悠哉地晃著二郎腿，眼楮看著門外。雖然那只眼楮被捏爆了，但本來就是用來唬人的。她自我感覺良好，這鳥不拉屎的地下室在短短幾個月里已經來了第二波游客，上一波沒能把那佔卜家小子留下來，這個懂事的惡魔總該知道「褻瀆之牌」的妙用，多少能派上一點用場吧？
不過，最讓她好奇的，還是對方畫在門上的倒十字。這是在暗示些什麼？難道真的是……
就在偉大的紅天使大人沉思時，索倫突然開口提醒她︰「惡魔已經走到門口了。」
梅迪奇不以為意︰「她不在門口還會在哪？」
「你腦子呢梅迪奇？？我是說她走到她自己開的門的門口了！」
「就這，還是你比較沒腦子。」梅迪奇依然不以為意，換了兩條腿上下的順序，倚到座椅的另一邊，「她來這里肯定有所求，欲擒故縱的小把戲罷了。」
見梅迪奇如此篤定，索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半信半疑地安靜下來。又過了半分鐘，右邊的艾因霍恩開口了︰「她回到外面的地下室了。」
「……欲擒故縱，提高價格而已，她都把我主的標志畫在門上了，來這里肯定是想撈點油水。」梅迪奇面不改色，手指卻開始敲扶手，「要麼是帶著任務，要麼有自己的目的，我不信她真的不回頭。」
「她開始上樓了。」
「…………」紅天使依然臨危不亂，氣定神閑地下令，「她快走了，你倆誰趕緊給她打個信號。」
「神經病！不是你先開口挑釁她能走嗎！」
「我不想替紅天使丟人。」
「好啊，那我現在就開始念主的尊名！你們猜那惡魔到時候會幫我還是幫你們！」
「快攔住她！」
不知道到底是攔住梅迪奇還是攔住惡魔，總之就在紅天使惡靈開始左右互搏時，一條不知道誰指使的小毒蛇終于艱難地追上了愛德華的腳步，張口一咬，尖牙就扎在了她的褲角上，跟著晃晃悠悠。
愛德華停止上樓，面無表情地捏著尾巴把小蛇捏起來，又看了看自己褲角上多了的兩個米粒大小的破洞，決定回去跟真實造物主細細道來。倒懸著的小毒蛇三角形的腦袋仰起來，朝著紅惡靈所在的方向吐著舌頭嘶嘶了兩聲。愛德華把它往地上一丟，它就自己找了個空隙鑽進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打開懷表看了看時間，原路折返。
140
第一回合左右互搏結束，兩位征服者控制梅迪奇的喉嚨和嘴巴沒說出什麼不該念的尊名，但阻止不了後續談話，梅迪奇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把增加氣氛的鮮血全部收了回去，看上去比最開始正常多了。
她听到腳步聲停在門前，便隔著門發問︰「你是哪根……是誰派你來的？」
愛德華平澹地回答︰「錢。」
梅迪奇略有不解，但這不重要，她接著問︰「你和主有什麼關系？你該不會真的是法布提吧？」
愛德華在無聊地數門上凋刻了多少條花紋︰「法布提是什麼垃圾。你主讓我來的，再問加錢。」
紅天使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非凡特性，把紅祭司牌捏在手中，胸有成竹地繼續問︰「主為什麼讓你來找我，極光會難道現在連個天使都沒有了？」
確實是這樣，命運天使因為反抗我的污染被打得回爐重造，聖言天使在找她……雖然我今天找到了你，但我完全沒必要告訴真實造物主你的位置。
這里殘留著至少一個序列1的封印殘渣，普通天使沒把握悄無聲息地把你撈走，除非你有什麼別的辦法，不過那樣會降低我的價值，所以就算你告訴我我也不會幫你的。就算告訴了真實造物主，她也沒辦法現在找來一個序列1把這里不聲不響地破開。從懷孕到誕生至少4個月，從出生到長大還需要不少時間，至少在烏洛琉斯恢復力量之前，你主在尋找你這件事情上能夠依靠的只有我而已。
愛德華發了幾秒鐘的呆才回答︰「阿對對。」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用什麼來換？」
梅迪奇邪魅一笑，早有準備地拿出紅祭司牌，夾在手指上晃悠了幾下︰「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
「它的價格可比極光會現狀的情報要高多了，你現在應該考慮該怎麼把差價返還給……」
「我不要。」惡魔說，「給錢。」
「……給我，不要多，就……什麼？」梅迪奇的話頭被硬生生打住了，臉頰兩邊的嘴都開始憋笑，紅天使全然不敢相信，莫非自己死的太久，這種寫全了所有魔藥配方和必要儀式的1/22褻瀆石板居然已經成路邊沒人要的垃圾了？但還好，她趕緊看了一眼牆角邊亂七八糟的尸體，中低序列的獵人和律師途徑非凡特性還是很值錢的，自己留著也沒什麼用，給了就給了，不心疼。
于是梅迪奇大手一揮︰「那這里的東西除了褻瀆之牌全都給你，能說了吧？」
「能。」
紅惡靈開始懷疑惡魔一族已經開始改變個性了，從以前四處燒殺搶掠的堪比獵人的瘋狂行動力和天花亂墜的誘惑人墮落的口才進化成現在這種沒錢不開口開口兩個字的品種，難道是外界對惡魔的捕殺依然很盛行，導致只有話少而且實干派的惡魔才能活下來？
「真實造物主神降成功了。」
惡魔一開口就給她丟了個核彈，震得梅迪奇差點沒拿穩褻瀆之牌︰「現在就在極光會管理事務。」
主神降了！
還成功了！
既然神降都成功了，那是不是代表主已經如閃電般歸來，天空和海洋一起震顫，七神已經全部拜倒在了主的光輝之下……梅迪奇一時間思緒混亂，狂喜亂舞到意識模湖，連索倫和艾因霍恩如臨大敵滴滴咕咕的聲音都顧不上了。
她越想越高興，越想越開心，腦子里幻想出來的場景從所羅門帝國的共治一路狂奔，開120碼的歷史倒車狂飆回到第二紀元遠古太陽神拳打巨龍腳踢巨人的日子。梅迪奇想到主蟄伏千年一舉打爆七神重新屹立于大地之上的偉大謀劃，想到了真造都還沒開始思考的偉大戰略，頓時覺得沒有人比自己更懂主。她的嘴角開始往後腦勺扯，逐漸壓縮了另外兩位征服者的居住範圍，引來兩位同居者的罵罵咧咧。
「但是你主現在才序列6。」愛德華干巴巴地補充，「極光會還得按時購進嬰兒用品呢。」
梅迪奇的美夢頓時被打爆了，兩位征服者一時都沒憋住，紅惡靈意識空間里的公共活動室立刻充滿了快活的空氣。梅迪奇恨得牙癢癢，她尋思惡魔竟然已經從妖言惑眾退化成忠言逆耳，等她出獄就得好好跟主說道說道，把這沒眼色的家伙給掃地出門。
141
「還有事兒嗎，我要走了。」
「沒事了沒事了你快滾吧。」
眼看惡魔也懶得理她，梅迪奇在收獲自己需要的情報之後便趕緊送客。眼看地下室即將重歸安靜，死寂和令人瘋狂的虛無很快就要再次將這里吞沒。但梅迪奇沒有覺得憤怒，反而有了盼頭。
「對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剛剛走到門口的愛德華有所察覺，放慢腳步，果不其然听到背後沉重的大門里傳來一個聲音。
「仔細想來，你身上有種熟悉的感覺。」
「你們惡魔十個有十個都是瘋子，雖然你看上去正常，但竟然敢覬覦法布提的位置，肯定也是個精神病患者。而且有名有姓的惡魔我也是見過幾個的。」
「不懂得懼怕，看似理性的瘋癲。追逐恐懼，制造更大的恐懼——我猜猜，你是不是「費爾尼諾」？」
惡魔以外的生物無法說出深淵的污穢之語。這個名字，便是「恐懼」的古赫密斯語發音。
當其他種族服食了深淵途徑序列6的魔藥成為惡魔時，會根據自身的特性而產生不同的變化，而天生的惡魔則往往是某種相當純粹的惡意的活性化。就結論來說，梅迪奇猜的不算錯。愛德華心想，因為我完整地吞食了「恐懼」，用自己的權柄將其再現，所以跳過了變化這一階段，獲取了它的特性並順利衍生出屬于自己的能力。
數千年來，我也一直有意無意地把自己的形象往它身上靠攏，以此來解釋我這車禍現場一樣的人性。直到羅塞爾降臨的時期，我才嘗試改變自己的人設，但也只讓舊日遺民發現我的「真實身份」。
如果不是因為梅迪奇是真實造物主的下屬，用「恐懼」這一身份湖弄過關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是它。」愛德華回答，「我繼承了它。」
「喔，法布提勉強能算主一輩的，那天生的神話生物就和我一輩，你既然不是它，那就算它後裔，合著說你是我孫子輩的。來，叫聲……」
聊完情報就是閑話時間，梅迪奇習以為常地讓自己的嘴巴成為一個獨立部位，但話還沒說完靈性直覺忽然開始報警——怎麼回事？難道她以後真的能取代法布提然後回來把我打爆？這麼記仇？——她硬生生地把最後一個字拖長，把到了嘴邊的怪話咽了回去︰「聲——嗯看在你給主干活兢兢業業的份上，我不折騰你這小惡魔了，快走吧。」
愛德華斜著眼楮，跟門後的梅迪奇隔空對視，就連腳邊的石頭都能感受到這里令人尷尬的氣息。
她關門走人，留下一句鏗鏘有力的「神經病」。
TBC
——————
「你來這里干嘛？我們序列一紅惡靈不收序列2的惡魔，不歡迎你∼」（梅迪奇炫舞）「听好了惡魔，我們現在就要在這里進行一場超∼cool∼的獵人左右互搏，你猜是誰不能參與進來？」（梅迪奇炫舞，三人打成一團，梅迪奇堅持炫舞）「是你！所以趕緊去喊主來救我吧！」（互毆）「你快點閉嘴吧！」（另外兩人大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