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戰矛竄入盾陣,接連奪走數人性命。
即便是大將侯成,也被這股強悍的攻勢,逼退了兩、三步,方才止住退勢,穩住身形。
他齜牙咧嘴,透過盾陣的縫隙, 瞪眼盯著敵軍整齊排列的戰矛,染血的利刃散發著騰騰的殺氣,令侯成不由地打個寒蟬。
對方的進攻有序,防守嚴密,完全不是本方這種看似凶 犀利,實則沒有半點章法可言的打法能比。
「該死!」
侯成暗罵一聲。
他回頭瞥了眼拎著戰矛的西涼士兵,他們一個個的臉上,似乎寫滿了不屑與嘲諷,頃刻間將侯成心底的戰意,宛如烈火干柴般點燃,轟得一聲,便是沖天大火。
「快!」
侯成厲聲嘶喊︰「給我頂上去,保持盾陣。」
十余個狼騎士兵沖上前,扛起倒地的盾牌,再次令盾陣嚴絲合縫,不過侯成依舊沒有意識到門板盾陣的不穩定性。
他更在意狼騎的進攻,是否能如對手一樣,整齊劃一,將力量集中于一點爆發︰「戰矛準備,听我號令。」
僅剩的十余個狼騎士兵,操起戰矛,接連搭在門板盾陣上,雖然探出去的長度各有所長, 但至少沒有隨意 刺, 而是在等候侯成的下一步指令。
可是
臨陣的變化豈是那麼容易。
即便自己意識到了錯誤,對方也未必會給你那個機會。
誠如此刻, 當對方學著程普的模樣, 準備調整好進攻姿態,再行進攻時。
程普已然做好了準備,趁其未能準備完全,便一聲令下︰「刺!」
一整排的戰矛凶 的撞了過來,以麻繩操控的門板盾陣,再次發生了傾斜、翻倒等狀況,在其尚未來得及恢復時,下一排戰矛再次竄了出來。
噗!噗!噗!
染血的戰矛越過其盾陣,竄入狼騎內部,再次奪走了數人的性命。
原本一隊狼騎,此刻已經殺得只剩下六、七個將士。
即便是大將侯成,也只能靠閃躲,才能勉強保住自己的性命。
「弟兄們!」
忽然,後方響起個聲音︰「狼騎快死絕了,該輪咱們上了,讓他們瞧瞧,兩支隊伍的差距到底在哪!」
驍騎士兵齊聲喝道︰「諾。」
當即涌上前來,扛盾的扛盾,舉矛的舉矛。
很明顯!
驍騎吸取了狼騎失利的經驗。
他們兩個人扛著盾牌,尤其是盾牌與盾牌的餃接點, 更是又人專門負責,以此保證盾陣在遭受到進攻時,依舊能保持一定的穩定性。
通!通!通!
果不其然。
外面竄來的戰矛,撞在門板盾陣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然而盾陣,雖然有些搖晃,但明顯要比侯成時,穩定上太多。
「刺!」
一聲令下。
兩支隊伍的戰矛,幾乎在同一時間竄了出去。
鏘!鏘!鏘!
金鳴炸響,星火迸濺。
雙方的戰矛糾纏在一起,並沒有造成什麼傷亡。
侯成著鋼牙,臉上火辣辣的疼。
身旁殘存的狼騎士兵,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明明是靠他們的作戰經驗,才能打出這樣的效果,不曾想卻好似自己的功勞一樣,瞧那得意的模樣,簡直讓人有種沖上去暴揍一頓的沖動。
別說是侯成了,便是程普,也不由地為之一愣。
對方學習步兵戰斗,調整自己方略的速度,著實令人驚嘆。
不過
這對于程普而言,依舊沒有太大的難度。
雖然對方加強了盾陣的穩定性,但這進攻依舊處于初級水準。
吼!吼!吼!
低沉的吼聲再次響起。
西涼驍騎的盾陣,緩步向前推進。
程普回頭瞥了眼陷馬坑陣,開挖的隊伍,已經將其延伸出數尺,完全可以後退一段距離,從而令左右兩翼的布防,起到其應有的作用。
「徐徐後退!」
程普一聲令下。
整支隊伍,開始徐徐後撤。
約莫退了兩行陷馬坑陣的距離,程普再次下令︰「停!」
最前方的藤牌落地,藤牌手委身其下,隱藏起來的同時,以支腿穩定盾陣。
驍騎隊伍向前推進了數尺距離,此前的盾陣範圍便不足用,左右兩翼再次增添了兩面門板盾的寬度。
與此同時,後方帶著沙土的士兵,立刻按照此前的既定策略,開始填坑,企圖為騎兵的突襲,創造最有利的條件。
然而
他們以為的推進,在程普眼里,不過是想讓負責左右兩翼的黃蓋、祖茂,同樣能夠加入戰斗,發揮其應有的作用。
與此同時,令其橋面上的盾陣繼續向前推進,從而暴露出更多的隊伍,以此令射聲營的壓制效果,再次得以發揮作用。
「傳令!」
程普毫不猶豫,鏗鏘下令︰「調集全營的盾牌兵、長矛手、弓箭手列陣,隨時準備為拉長戰線,填補空位。」
傳令兵拱手︰「諾。」
旋即。
其遁出指揮位,傳令軍令。
「再令!」
程普深吸口氣,雙目炯炯,厲聲而言︰「黃蓋、祖茂保持原位不動,以防御為主,不得後退半步,只令其縱向拉長即可。」
畢竟,程普要的是戰線的拉長,並非全面的後退,這樣可以增加與驍騎、狼騎士兵的作戰面,卻不會導致整個作戰節奏的崩壞。
傳令兵雖然不懂程普如此的意義,但依舊拱手︰「諾。」
旋即。
分兩人趕往左右兩翼,傳遞軍令。
「再令!」
程普的目光越過橋頭戰場,落在橋面上,估算著對方的門板數量︰「射聲營全部集中在左右兩翼,待其盾陣月兌離橋面,給我集中打它的後續隊伍。」
傳令兵拱手︰「諾。」
一道道軍令,雪片般傳向各個崗位。
各部分立刻開始運動,以最短的時間,達到指定地點。
望著緩步後退,卻始終穩定的戰線,劉辨心中不免有些驚奇,試探性問︰「老師,程普這到底是要干嘛?」
在劉辨的潛意識里,接連的後退,必將會影響到軍隊的士氣,令狼騎、驍騎越加囂張,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辯爺不必擔心。」
可軍師聯盟的聲音卻顯得非常鎮定︰「程普此舉的目的,是想拉長戰場,令全軍的各個部分,都起到它應該有的作用,尤其是左右兩翼的黃蓋、祖茂、射聲營。」
「放心吧。」
軍師聯盟極其肯定地道︰「等程普的布陣結束,距離這場戰斗的結束,也就不遠了,真是藝高人膽大啊,如果沒有絕對的自信,程普一定不敢如此。」
「原來是這樣?」
劉辨茫然地凝望著戰場。
程普勒馬而立,背影堅定,指揮有度,的確是自信滿滿。
劉辨安靜地觀察良久,發現只要後方的士兵,挖出一段陷馬坑陣,程普便會命令隊伍,向後撤一段距離。
這是有序撤退,而非抵擋不住。
沒錯!
的確是這樣。
專家不愧是專家,對于程普作戰意圖的把握,簡直細微到了極點。
此刻,河對岸的呂布仰天狂笑︰「李將軍不愧是丞相帳下第一驍將,若是照這樣打下去,要不了多久,咱們就可以鑿穿對方,殺出去了。」
「沒錯!」
又有郭汜點頭稱贊道︰「稚然,你的計策實在是太厲害了,如果不是對方及時增加兵力,可能現在咱們已經鑿穿了隊伍。」
雖然,相隔數百丈寬的洛水,呂布、李傕等人看不清戰場的真正模樣,但隊伍一直在穩步而有序的推進,卻是他們能夠看清的。
在他們的潛意識里,李傕的戰術已經奏效,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殺出條血路,令騎兵真正得以突襲出去。
可是
此刻的李傕卻是皺著眉,雙眸微眯,努力看清前方的戰斗。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戰局在按照自己的預想發展,但這心里總是有種不安的感覺,彷佛即將要迎來一場浩劫似的。
「稚然!」
郭汜試探性問道︰「騎兵可以上橋了嗎?汜以為,要不了多久,咱們就能鑿穿弘農王的軍陣,此刻應該派騎兵出陣,隨時準備突襲了。」
呂布嗯的一聲點點頭︰「沒錯!理當如此,李將軍以為如何?」
二人的目光落在李傕身上,李傕卻依舊皺著眉,遲遲沒有開口。
良久。
他才冒出一句話來︰「先別著急,我要上前線瞧瞧,確保萬無一失,再派騎兵出戰不遲。」
呂布凝望著戰場,哂然笑道︰「李將軍,我軍進攻得如此順利,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未免也太小心了吧?」
即便是郭汜本人,也覺得李傕有些小題大做︰「稚然,你這一來一回,需要浪費不少掉不少時間,萬一賊子從南門調來援兵,豈不貽誤戰機?」
「沒錯!」
呂布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弘農王帳下有一支騎兵,數量雖然不多,但戰斗力極其強悍,人人皆可騎射,且是雙手持矛作戰,他們若來,我軍小股騎兵必遭重創。」
李傕自然清楚戰機稍縱即逝,但他依舊小心謹慎︰「呂將軍,這樣如何,末將帶著傳令兵前往,若是沒有問題,則以令旗為號,派兵出戰。」
「這」
呂布沉吟片刻,旋即點頭︰「好吧,但將軍速度務必要快,切莫貽誤戰機。」
李傕拱手︰「諾。」
旋即。
他勒馬轉身,直奔橋面︰「隨我來。」
不多時,李傕便來到橋面前部,這里的視線更加清晰。
但見
橋頭方向,左右兩翼的兵馬,沒有絲毫寸進。
然而,橋面上的盾陣,已經快要月兌離。
這意味著,驍騎、狼騎的突襲方向,乃是一點突破,並非全面突破。
這與自己當初的戰術推演,明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身經百戰的李傕清楚,這樣的突破方式,意味著正面力量強悍,側面力量明顯不足。
但如何列陣,他自己非常清楚,是絕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才對。
難不成?
李傕心頭的不安越來越重。
與此同時,他腦海中幻化出前方的陣型模樣。
就像是一柄寶劍,扎入了對方的軟甲,看似進攻有效,卻連對手的防御都沒能突破。
正當李傕憂心忡忡時。
左右兩翼,忽然架起了大量的強弓硬弩,其目標瞄準了橋面,便是一波犀利的箭雨襲殺。
「不好!」
李傕暗道一聲不妙,下意識撥馬轉身,想要撤離。
可是,他的速度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嗖嗖嗖,兩側的箭雨驟然襲來,彷佛從天而降的兩只大拳,沖著橋面陡然襲來。
「該死!」
李傕深入陣前,處于敵軍的箭失攻擊範圍。
他蒼啷一聲,拔刀出鞘,迎著罩向自己的箭失,不停的左右撩撥格擋,十余支箭失被李傕撥開、斬落。
但是
身旁的西涼兵卻沒有如此能耐。
面對如此密集的箭雨襲殺,他們雖然盡全力格擋,但依舊身中數箭,宛如割麥般,倒下一茬,只有零星的數個士兵能夠站立。
「殺—!」
與此同時,後方的狼騎跟著補上,奮勇向前,非常勇 。
可是,李傕的心卻在滴血,這哪里是在進攻,分明就是在送死啊。
嗖!嗖!嗖!
又是一波箭雨驟然襲來。
這一次的箭失密度,甚至要比上一次還高。
李傕舉刀格擋,拼死鏖戰,卻依舊難以全部擋下,他斬落右側箭失的同時,牽著韁繩的左側臂膀,命中一箭。
「 啊!」
李傕咬牙嘶吼,痛入骨髓。
抬眼四望,沖上來的狼騎士兵,依舊成片的倒下,只有零星數人,沖向了前方,補充了向前 攻的士兵。
「該死!」
李傕著鋼牙︰「中計了。」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對手的戰略意圖。
表面上像是潰敗,但實際上卻拉長了作戰面,導致門板盾牌難以遮擋橋面,同時令弓弩手從左右兩翼,襲殺後部援兵,切斷與前軍的聯系。
那麼接下來
李傕心頭巨震,驚駭不已。
「殺—!」
濃郁的喊殺聲響起。
敵軍由守轉攻,鋒利的戰矛撞翻自家的盾陣,左右兩翼輕易的切斷橋面。
左側兵馬繼續嚴防橋面援兵,配合弓弩手襲殺本方將士,而右側兵馬則迂回包抄,輕而易舉將本方的士兵,全部包了餃子,一個不剩!
大勢已去,無力回天。
李傕歇斯底里,鏗鏘下令︰
「撤!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