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原本我這小店也是十分熱鬧,這個點一般情況下,根本就沒座了。」
「可惜的是,一切都在半年前。」
蘇老板一五一十講述了事情的經過,雲林听著卻直皺眉頭。
原來在半年前,雲城不知怎麼的突然出現一個名叫烈風幫的幫派。
這幫人一出世就霸道之極,在雲城之中胡作非為。
不過這些人也有點眼力,從不去內城,尤其是那幾條核心的街道上搗亂。
烈風幫的多數幫眾,都集中在外城。
他們只用了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就將外城的大大小小幫會全部給打服了。
並且將那些幫會的成員,一起收攏了進去。
可以說,如今整個雲城的地下勢力,只剩下了烈風幫一家獨大。
超過三千之數的幫眾,就是一些世家豪族,如今也不太敢輕易招惹他們。
至于城外的幾座村鎮,更是已經全部成為了烈風幫的從屬。
甚至雲城百姓私下傳言,如今這雲城之主,都快要挪位了。
而這位蘇老板的小店,正好處于內城和外城交接的地方。
距離通往外城的城門不遠,在沒有烈風幫出現之前,這個位置也算是不錯了。
畢竟內外城的人來人往,都要從這條街上通過,屬于是交通要道之一了。
「唉,這些日子以來,因為那烈風幫的原因,我這小店的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
「內城的文人墨客都不願意往外城湊,連帶著這內外交接之地,也變成了是非之地。」
「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們,雖說不怕烈風幫的人,可也不願意招惹。」
「再加上里面的街道上也有的是地方,所以漸漸的來的人就少了。」
蘇老板說到這,又給自己斟了杯酒。
端起酒杯,與雲林踫了一下,而後再次一飲而盡。
看得出來,這些日子蘇老板是因為烈風幫的這幫人,真心窩了一肚子火。
今天難得有人願意傾听,他也打開了話匣子。
至于會不會被烈風幫的人听到,以此找他麻煩。
蘇老板此時也顧不得這些了,主要是他覺得自己看人比較準,相信雲林二人不是這種人。
「你說的倒也沒錯,不過,如果僅僅是這樣,我想蘇老板你這里的生意可能會差,但。」
說著話,雲林一邊嘗了口另一道佳肴,而後輕聲道︰「就憑令妻之廚藝,也不至于如此吧?」
雲林這一句話,就點出了蘇家小館如此淒涼的重點。
就憑蘇老板媳婦的這一手好廚藝,哪怕有什麼烈風幫搗亂。
可雲城的秩序至少還是保持著的,要不然這條街上的其他買賣家為何還算可以?
最起碼雲林不知道這件事之前,沒看出來這里蕭條多少。
「雲少果然不是一般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了關鍵所在。」
「您說的沒錯,如果只是這樣,憑我家那口子的手藝,再加上我鼓搗出來的這酥香青蘿!」
說著話,蘇老板自豪的端起酒杯。
這次沒有一飲而盡,而是仔細的品了一口。
而後有些沉醉的晃了晃腦袋︰「就憑這兩樣東西,我蘇家小館不說是雲城一絕,也絕非等閑。」
「可是,壞也就壞在了這兩樣東西上。」
驕傲和自豪還沒過去,蘇老板的臉上突然又浮現出一絲悔恨和悲嘆。
「原來如此,看來果然是應了一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雲林听完蘇老板的話,無意中的一句感嘆,卻讓蘇老板和王念柳二人,全都瞪大眼楮看向他。
無他,只因為他的這句話實在是有些太經典了。
大周還沒有如此經典的話,尤其是王念柳,本就是詩書傳家的大家閨秀。
所以她一下就听出來,雲林說出的這句話,如果傳出去到底會有多驚人。
就憑雲林今天展露出來的文才,王念柳突然發現,自家夫君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或者說,她這些年,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過自己的夫君?
蘇老板在震驚過後,一挑大拇指,滿臉佩服的開口道︰「雲少真乃是文曲星降世!」
「這一句話,道盡了我們這些普通百姓的悲哀與無奈。」
「可不就是懷璧其罪麼,就因為我們家有這點掙錢湖口的小手段,誰想到就被人盯上了。」
原本那烈風幫搞事,也只是在外面折騰的動靜比較大。
哪怕是在雲城的外城,也沒有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鬧出太大的動靜。
基本上所有的行動,都是在水面之下,在見不得人的地下勢力中攪風攪雨。
而內城這邊,基本還保持著原貌。
頂多就是像蘇家小館這種沒什麼背景的買賣家,每個月需要給烈風幫上交一些例錢。
也許是害怕被雲城的城主府知曉,也許是因為不想鬧的滿城風雨。
烈風幫給內城這些店鋪定下的例錢,並不算太多,基本算是意思一下。
雖然聚少成多,全部加起來每個月交給烈風幫的最少得上萬兩銀子。
分攤下來,對于每一戶生意家來算,都是在他們可承受範圍之內。
這年頭租房做買賣的不多,偶有租賃商鋪的,租金佔比也很小,最多三五天的利潤。
再加上這烈風幫的例錢也就小半天的利潤,因此大家也都基本沒怎麼反抗。
畢竟沒有烈風幫之前,雲城也不是一片安寧,那些零零散散的幫會和地痞流氓不少。
這幫人一股勢力打過來就要撈一波好處,再來另一波人,還得搜刮一遍。
真算下來,烈風幫一統雲城地下勢力之後。
對于大多數買賣家,反而需要上交的錢幣原來少了許多。
蘇老板一開始也挺高興,因為前兩個月他到月底一算賬,竟然比原來掙得多了不少。
可好景不長,就在二十多天前,那位烈風幫的幫主突然離開。
據說是有要緊事要處理,而且一去最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甚至是更久。
這位幫主一走,整個烈風幫的大事小情都交給了那位副幫主來處理。
然後,這雲城的情況就算是翻了個。
整個像是變了天一樣,從里到外被烈風幫搞的烏煙瘴氣。
內城這里還稍微好一點,外城整個亂了套,許多買賣家都快做不下去了。
那例錢直接翻了幾倍不說,一些位置上等的店鋪,都被烈風幫這位副幫主找借口給強佔了去。
蘇老板這邊,也是如此。
不過他倒不是因為這家小店的位置被烈風幫的人看上,而是他手里掌握的這兩門技術。
也不知道那位烈風幫的副幫主是怎麼鼓搗的,十天前在內城的繁華街道上搞了一家店鋪。
好家伙,這座店鋪可是不小,上下三層的小樓,每一層都得有個五六百平。
而且還是位于十字路口,絕對屬于雲城最繁華的街口。
據說為了這座店鋪,那位烈風幫的副幫主用了不少辦法,但最終到底怎麼搞到手的誰也說不清。
只是知道反正這店鋪是易手了,並且烈風幫這位副幫主,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想開一座酒樓。
可這酒樓哪是這麼容易就開的?
沒有好廚子,怎麼吸引老饕們的注意?
所以,那位烈風幫的副幫主不知道怎麼的,竟然把目光鎖定到了蘇老板身上。
一開始他打算讓蘇老板過去給他做工,可蘇老板憑什麼啊?
自家小店生意興隆,雖然談不上多富裕,最起碼也是衣食無憂。
在這年代,絕對算得上是不錯的人家了。
再說那家伙也沒舍得給蘇老板開什麼高價,給出來的價錢,還不如外城的酒樓給的價碼高。
跟內城,尤其是核心街道上的大酒樓比,這價錢都不如人家大廚的一半。
所以,蘇老板瘋了才會給他做工。
那烈風幫的副幫主見狀,頓時就怒了。
當天就打算帶人過來給蘇老板一個教訓,可這內城畢竟不像是外城那麼隨便。
蘇老板雖然沒有太深厚的背景,但蘇家小館也畢竟在雲城開了一百多年。
所以,這幫人打算直接綁人,那可就惹了眾怒了。
尤其是雲城衙門口的人,平日里面對烈風幫突然起勢猝不及防。
等反應過來之後,對方家大業大,他們一般也不太願意去招惹。
畢竟他們雖然是吃公家飯的,可到底也還是普通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不願意得罪他們。
可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要在內城直接擄人,這就有點太過分了。
所以衙門口的人直接出手,給了那幫人一個教訓。
烈風幫那位副幫主見狀,也知道自己在內城橫行霸道有點施展不開。
轉而就開始用歪門邪道的招數,想要用另一種方法逼迫蘇老板。
又試了幾天,結果還是沒用。
最後那家伙干脆派人告訴蘇老板,人不去可以,但蘇家的酥香青蘿秘方,還有蘇家小館幾道拿手菜的秘方必須交出來。
不管什麼年代,秘方都屬于絕對的核心機密。
尤其是在這種時代,一個能夠掙錢的秘方,那是能關乎到一戶人家,甚至一個小家族的傳承!
可以這麼說,只要雲城不發生戰亂,只要出雲國不改朝換代。
蘇家人就憑這一張釀酒的方法,外加幾道拿手菜的秘方不丟。
足以讓他們繼續屹立雲城百年、千年,甚至是萬萬年!
蘇老板自然不肯答應,這一下那位烈風幫的副幫主徹底憤怒了。
對外放出話去,要讓蘇家小館在半個月內關門。
並且還放出狠話,誰敢再來這里吃飯,就會對誰不客氣。
一時間,蘇家小館生意是飛速下降。
只剩下一些比較饞蘇家小館這一口的公子哥,和一些有功名在身的士人不在乎這些。
畢竟那烈風幫的人,就算是瘋了也不敢輕易對他們動手。
可這些人,整個雲城也沒多少。
更多的食客還是普通百姓,或者稍微有點身家,日子過的還算不錯的小商小販們。
這些沒有大背景,沒有大能力的人,怎麼敢招惹烈風幫?
所以沒幾天,蘇家小館幾乎就見不到什麼食客了。
一天到頭,能有個十來桌客人就算是不錯。
不過,就算如此,蘇家人也湊合能撐下去。
雖然生意不如原來的十分之一,但蘇家小館不算大,也沒雇什麼人。
開銷很小的情況下,維持下去不算難。
「唉,其實我也沒辦法,事情已然到了這種地步,我們也是沒有退路了。」
「現在就算把秘方交出去,也已經把那位副幫主給得罪死了。」
「與其交出去早晚還得被烈風幫整,到時候連這點生意都沒得做,還不如咬咬牙熬下去。」
「索性有這些老客們幫襯,我們一家三口吃喝是沒什麼問題的!」
說是這麼說,蘇老板的臉上可明顯能看到不甘。
換成是誰,也不會甘心。
「嗯,蘇老板說的沒錯,這種情況必然不會持續太久。」
「這黑暗不會永遠持續下去,光明終將到來。」
此時此刻,雲林也沒什麼可以勸說的,只能給他先灌一碗雞湯了。
不過也不算是毒雞湯,至少雲林在听完蘇老板的講述之後,對這個烈風幫已經起了殺心。
他最看不慣的就是這些欺負普通百姓的禍害,這些人比起那些豪門世家來其實更加可惡。
世家豪門最起碼做事,明面上還講究點規矩和道理,雖然暗地里齷齪也不少。
可很少會像這些地痞流氓一類的玩意,直接明火執仗的下手。
而且多數幫會一類的玩意,都跟世家豪門有著說不清的關系。
往往一個幫會起來,背後站著不知道幾家豪門。
說白了,這些東西就是給世家當狗,騎在百姓頭上當大爺。
如今這雲城的衙門,尤其是那位城主,不知道是干什麼吃的。
可既然讓雲林知道這件事,他決不允許雲城有這麼牛嗶的幫會存在!
正在雲林思考這件事該怎麼處理比較合適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幼,沒想到蘇老板你家這買賣,還有客人呢?」
「嘖嘖,看起來這蘇家小館不愧是傳承上百年的老店,到底是有兩把刷子!」
一個粗獷並且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傳來,來到雲林這張桌前。
也不管雲林同意沒同意,一伸手,那只布滿了黑乎乎的濃密寒毛的大手就奔著包子籠抓了過去。
另一只手,沖著雲林面前的酒壺,探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