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宋公文自然看出了老師眼中的疑惑。
輕輕抿了一口茶，又開始解釋道。「老師，您想想，陛下賜予東廠的權力是什麼？」
「是獨立于大理寺和刑部之外，有著審訊和抓捕任何人的權限。」
「學生為官多年，知道有些朝臣們其實和士族捆綁極深。」
「若陛下要整治士族，就必須依靠刑部或者大理寺。」
「可這里面，會有人是干淨的嗎？」
「如若，此事交在他們手中，結果會怎麼樣？」
宋公文繼續道︰「無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做個不痛不癢的懲罰，即便陛下對此有意見，他們也會想法子搪塞過去。」
听到這里，張正明深以為然。
朝廷某些官員和士族的關系錯綜復雜。
尤其是在有利益糾葛的情況下，就更難辦了。
如對方所說，萬一負責處理士族的人也牽連在其中。
能保證按照大魏律令進行懲處嗎？
這種可能性不是很大。
即便有。
也是經過各方權衡之後，推出來擋槍的。
事實上，對付士族，是每個帝王都極為頭疼的事情。
一個不好，就會出現各種亂子，皇帝看起來至高無上，但也需要權衡利弊。
而這時候，宋公文再次開口，道︰「可東廠就不一樣了，只向皇帝陛下一人負責。」
「且這里面都是太監，太監沒有親人，沒有子嗣，他們的權力都來自于陛下，因為陛下的一句話，就能決定這些人的生死，士族想要收買，基本是不可能的。」
「也正因為沒有牽掛，沒有利益往來，處理起來就可以絲毫不留情面。」
「況且這其中，還有一群對陛下忠心耿耿的御前侍衛。」
「所以東廠，是對付士族最鋒利的寶劍。」
張正明點了點頭。
完全認可宋公文的話。
處理這種事，太監的確是最好的人選。
當即，不由有些感慨道︰「陛下以東廠對付士族，真的很厲害。」
他怎能不感慨呢？因為這個計劃，真的很完美，難以想象陛下是怎麼思考出來的。
可這時，宋公文微微眯起眼楮，當即道︰「老師，你想錯了，其實對付士族，還不是陛下建立東廠的真正原因！」
什麼？
張正明又震驚了。
陛下難道還有別的計劃？
看著對面的學生，忍不住道︰「那陛下建立東廠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當然是整肅吏治！」宋公文道︰「老師，要知道，東廠可是沒有任何衙門的掣肘，只有陛下才能指揮，想一想，如果用東廠，來對付官員們的貪腐呢？」
「須知，士族之所以猖狂，不就是因為上頭有人嗎？尤其現在，朝廷貪腐愈發嚴重。」
「只要懲治了這些人，換吏治一個清白，那很多問題就直接迎刃而解了。」
「正如學生上一次所言，陛下是要做千古第一帝王的人。」
「而一個強大的國家，必須要有清明的吏治！」
話到這里。
宋公文又有些激動。
覺得陛下，真的太英明，太偉大了。
自己此生能遇上如此一位明主，乃十世之幸啊！
而張正明，听聞這一席話，也沒有了以往的從容澹定。
因為自己不僅是內閣首輔，還兼著吏部尚書，自然知道如今朝廷貪腐的情況。
對于這些，他曾經也有想過，是不是應該整治一下，可這種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一刀切，怕是很大衙門都要面臨停擺，所以始終沒有動手。
可現在陛下想到了，也已經在著手了，若論氣魄，自己萬萬不如啊。
且還將那龐大的士族集團，都給算計了進去。
不由得，張正明站起身來。
望向皇宮所在的方向。
緩緩躬身道︰「陛下英明！」
宋公文見此，當即也學著老師的模樣，躬身拱手。
而後，兩人相視一眼，然後大笑，笑的很開心。
江山社稷，有此明君，何愁不興？
身為臣子，遇此明主，何其幸運？
師生二人都是有理想，有抱負的人，當然希望國家興盛，皇帝開明。
現在，在他們的眼中，當今的皇帝陛下，完美符合了所有明君的標準，會成為千古一帝！
高興之余，直接以茶代酒，足足喝了好幾壺，談論日後國家的強大，暢享未來的大魏王朝到底會興盛到何等地步！
良久，二人的興致才堪堪消退。
張正明定了定神，看著對方道︰「所以公文，接下來攤丁入畝的試點，就要定在龍陽府了，你準備何時開始？」
宋公文聞言，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而道︰「學生覺得，這件事要越快越好。」
「東廠的王公公，已經帶著人去了龍陽府，想必不日，就要緝捕李芳。」
「而攤丁入畝，也應該趁著這個機會，直接開始實行。」
「為了不辜負陛下，這次學生要親自走一趟。」
陛下已經賜予了自己全程把握之權。
這就是陛下的信任，不可辜負！
「你要親自走一趟？」
張正明皺眉，但很快便道︰「也是，攤丁入畝事關重大，且還是龍陽府，確實需要一個鎮得住的人，你親自去，我也放心。」
「再者，陛下已經讓東廠王公公去了，想必也是想要在此事上，助你一臂之力。」
「學生也是這樣想的。」宋公文一笑，然後道︰「原本陛下說支持學生，可都是口頭上，沒有諭旨，也沒有賜我方便行事之權，原來，是早就讓東廠等著學生了。」
東廠雖然新成立，但權力很大，有他們配合，宋公文覺得這件事情穩了。
即便遇上反抗，王公公手下不還有御前侍衛嗎？完全不慌！
「肯定，陛下心思縝密，怎麼會想不到這一點呢？」
「陛下支持攤丁入畝，是不會讓你單打獨斗的。」
張正明沉吟了一下，然後道︰「只不過，雖然有東廠協助，給予江南士族震懾，可想要將攤丁入畝真正推行，怕也會有些麻煩，「正好李芳之事，也牽扯到了龍陽知府，此人的知府位置肯定是不保了。」
思緒至此，他露出笑容道︰「老師會向陛下舉薦一個人，讓他任龍陽知府。」
「這個人想必你可能也听說過，名為王守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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