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冬!
冬!
清脆且響亮的敲鑼聲在深沉的夜幕當中響起,向人們告知著如今的時辰。
整個紹京城現在已經開始了宵禁,子時一過,嚴禁任何無關之人在街上游蕩,會有專門的城衛軍巡邏。
一旦被發現,可直接當場處死。
邊境已經開始了戰爭,大秦王朝全面進入了戰時狀態,紹京也開始了清查內奸的行動。
幸好百姓們都很懂事,有無數的成年男兒自告奮勇,要去邊境打仗。
他們知道這一去,有可能就是永別。
他們同樣也知道,死亡的可能性將會是極其之高。
但是這又如何?
在參軍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若國將不國,又何以為家?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理應頂天立地,保家衛國,死則死矣!
這便是鐵骨錚錚的大秦男兒。
這就是為何北齊跟南唐一定要動用這般卑劣的手段,而不敢堂堂正正的跟大秦一戰。
百姓們如此勇武,官員們也沒閑著。
能在這個時候還出門的,也就是朝堂之上的各大文武官員了。
而其中又以文官居多,絕大多數的武將已經在戰局開啟的那一刻,就已經奔赴前線了。
大臣們坐著各自的馬車,穿著朝服,經歷漫長的顛簸,方才會從皇宮的各大門戶而入。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有著一副愁容,看起來憂心忡忡的樣子。
不僅僅是擔憂前線的戰局如何,以及各地出現的一些混亂。
他們擔心的接下來的朝會。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朝會將會和以往的有所不同,或許會變成修羅地獄。
無他。
因為那個殺星,出關了!
很快。
所有的參加朝會的官員們就站好在了甘霖殿當中。
殿中的那九條蛟龍制作成的長明燈,散發著澹澹的芳香之氣,讓人吸入之後清醒了許多。
秦王還沒有來,秦陌同樣沒有來。
太子殿下站在最前方,穿著一身衣袍,靜默而立,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似乎就沒有神色。
在他的身後,便是大秦如今明面上的最強者,定國公。
天武侯因為戰事吃緊的緣故,已經奔赴南部邊境了,所以定國公便成了大秦紹京的守護者。
一位晉升八品不知道多少年的武夫,他擁有這個資格。
只不過,王天罡已經證明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八品武夫哪怕再怎麼厲害。
面對已經九品的大修行者來說,依舊是差了那麼一個層次。
甘霖殿安靜的可憐,可憐的現在要是有一只蚊子飛進來震動翅膀的聲音,都會讓所有人的神經緊繃起來。
不過朝會的時間已經到了,他們並沒有等待多久。
隨著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大臣們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參見陛下。」眾人齊聲說道,他們都弓著身子。
「都免禮平身吧。」秦王端坐在龍椅上,眉眼之間有一抹深深的疲憊。
這段時間,他統領全局,每天都要批閱奏章到凌晨,已經是非常勞累了。
但是。
棋盤上的棋子已經全都動起來了,他沒有再歇息的機會了。
「有本啟奏,無事退朝。」趙高一如既往的念了一聲。
然後就有十數人邁步而出,幾乎不分先後的齊聲高呼到︰「臣,有本奏。」
這些人全都是來匯報前線的軍情的,這幾天每一日的早朝都是如此。
秦王也習慣了,隨便點了一人,就從他先行開始說。
隨後便是他提出前線的問題,然後大臣們各自商議,最後由秦王蓋棺定論。
此時,秦陌依舊沒有到來。
太子跟定國公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幾乎一動不動,關于提出問題的討論他們更是一句話都不插。
兩人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
如此這般,過了約莫有大半個時辰。
秦王靠在龍椅上,閉著目,輕揉著眉心,靜靜的听著下面大臣的奏折。
「天武侯雖然帶著大軍連夜趕路,長途奔襲到了南部邊境,但是速度上還是慢了南唐一步。
戰場之上,可謂是瞬息萬變,這一步慢,幾乎導致接下來所有的事情都陷入了被動。
南唐的軍隊已經攻下我大秦三座城池,將戰線推進了三百里。
而我軍後方的輜重部隊,一樣受到了南唐軍隊的侵襲,雖有大戟士死命守護,但是北齊的騎兵突然出現,還是殺了一個猝不及防。
我軍可謂是損失慘重。」
話音尚未完全落下,另外一人當即便開口說道︰「修行者之間的戰爭爆發的更為慘烈。
根據前線傳回來的消息,三品以下的修行者已經死傷了上千名,高品之下的同樣死傷了數十名。
佛門那邊派出了已經成道十余年的老僧,他的修為境界已經達到了八品,只能由天武侯親自出手。
天武侯自是威風凜凜,只用了三刀便將那禿驢的腦袋砍了下來,揚我軍威,震我士氣。
只可惜,我大秦的巔峰強者還是太少了,佛門那邊選用了車輪戰,退避了天武侯的鋒芒,轉而對上了書院的數位大儒。
幾番交戰下里,雙方各自都有大儒受傷,但是卻並未出現有高品身死的情況,不過總的來說,還是我軍的傷亡更大一些」
此言一出,甘霖殿內本就沉悶的氣氛,越發的沉悶了起來。
一封封的戰報毫無疑問給眾人的心頭之上蒙上了一層澹澹的陰霾,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了許多。
有不少的大臣都緊緊的皺起了眉頭,顯然是在心底思索對抗之策。
忽而。
有大臣邁步而出,出聲問道︰「北齊的軍隊為何會出現在我南邊戰線?」
這個問題適才就有人想要問,如今幾乎絕大多數的人都豎起了耳朵,靜靜的听著。
因為青天大陸的地理位置分布,北齊和南唐是被隔絕在大秦的兩邊的。
整個中部都是大秦的領土,如果想要兩方互相支援,那就一定得從大秦的國境之內穿行過去。
可大秦又不是傻子,邊境之上囤積了大量的軍隊。
若說是一只蚊子能飛進去,這倒是正常,但是兩國的軍隊絕對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就這般從南到北。
他們一定有另外的線路。
適才說話之人,听到這個問題之後,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就說道︰
「東海!北齊繞了一個大彎子,打造了數十艘戰船,在東海當中繞了許久,這才到了南唐。
沿途指路以及護送之人,乃是東海深處的長生劍派弟子,他們暫時沒有參與戰爭,而是繼續利用在東海的便利,不斷從北齊往南唐調兵。」
這話已經說的非常明白了,在場的眾人都是人精,幾乎轉瞬之間就琢磨清楚了個中關竅。
北方邊境一直有杭軍神鎮守,可謂是穩固無比,北齊那邊一時半會根本攻不下來。
而南方邊境則是不一樣,先前已經說過了,南唐現在攻下了三百里之地,正是士氣旺盛之時,合該乘勝追擊。
所以兩邊才會選用這個方法,讓北齊的人轉移到南唐,然後以這種奇襲的方法,爭取能夠把大秦的南方邊境打殘,打廢。
以此來做突破口。
而且,大秦王朝的南方是一片平坦之地,路上幾乎沒有什麼險關。
一旦軍隊再向前突入一千里,接下來就將如入無人之境,可以一路奔襲,直接來到紹京。
到時候,大秦最重要的都城,將會陷入危機之地。
兩邊真是耍的一波好手段,這是想要將大秦一舉滅國呀。
有大臣張口道︰「這倒是個麻煩事,形勢已經急轉直下了,陛下,臣覺得還是需要早做打算。
一旦天武侯守不住,那麼紹京危機,北方邊境又離都城太遠,想要調用杭軍神的部下來營救,顯然是很有難度的。
玄甲重騎雖然所向披靡,但是數量稀少,奔襲的速度比之普通的輕騎兵還是要慢許多。
而且這是我大秦的王牌之師,只要有任何的異動,北齊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拼死拖住玄甲重騎,阻止他回防守。」
他說的有理有據,分析的非常有道理,有不少的大臣都暗自點頭。
然而。
想要讓秦王跑,那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秦王停下了輕揉眉心的動作,睜開了眼眸,澹澹的看了他一眼,道︰「慌什麼。
朕就在這里,有本事,就讓他南唐跟北齊的騎兵打進來啊。」
一言一語之間,都蘊含著沉穩的氣度。
秦王忽而起身,背負著雙手,往前走了兩步,眼中滿是俾睨天下的意味。
「朕相信天武侯,如果真的兵臨城下了,那天武侯一定已經戰死沙場。
而到了這個時候,你們覺得朕還有必要離開嗎?
朕的臣子戰死了!
朕的子民在受苦,朕的龍椅就在這兒!
想要坐上這張椅子,那就讓他們試試再說,諸位愛卿,誰有退敵良策啊?」
秦王的聲音從平澹轉變成了激昂,又從激昂轉而變為平澹。
但是其中透露出的,是他堅定的決心。
而他最後拋出的問題,讓諸人都陷入了沉思。
想要退敵,很簡單。
首先便是要切斷東海那邊的兵力運輸,讓北齊和南唐不可再次形成互通之勢。
而這個問題解決了以後,剩下的所有事情就變得非常簡單了。
有很多種的解決辦法。
可以讓杭軍神那邊分出兵力,去支援南部戰線。
也可以讓天武侯那邊頂住壓力,等到大秦內部沖洗組織起新的軍隊。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修行界之間的干涉不可過多,否則的話,那將會充滿了變數。
比拼國力,大秦這邊不輸給他們任何一國,完全可以消耗得起。
但是修行界的實力,大秦卻是無能為力了。
而且,如何切斷東海的運輸,這還是一個很頭疼的問題。
沒有合適的軍隊,同樣沒有合適的人選。
一時之間,甘霖殿陷入了一片沉默中,眾人都在皺眉苦苦思索,時而夾雜著竊竊私語的商議聲。
就在此時,大殿外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臣,黑水閣閣主,正好有退敵良策,可解我大秦之危。」
這是秦陌的聲音!
眾人聞聲看去,只見秦陌正邁著不大不小的步子,緩步而來。
他穿著一襲青衣,盡顯瀟灑之色,破天荒的沒有攜帶任何兵刃,孤身上殿。
秦陌的視線緩緩掃過了每一個大臣,而被他掃過的人,全都眼神下意識的出現了躲閃。
直到秦陌看向了定國公,這一瞬,兩人四目相對,秦陌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而定國公卻是心頭一震,難掩他的震驚之色。
九品!
他突破到了九品大修行者的境界!
遭了,這下可遭了,以這個殺星的性格,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這一刻,定國公心如死灰,整個人彷佛在一瞬間蒼老了數十歲。
不過秦陌並沒有立刻發難,他轉頭看向高台之上的秦王,行禮過後,朗聲說道︰
「東海之危,陛下盡可放心,臣已經請求劍宗大師兄君臨,親自前往,以他的修為,東海不足為慮。
而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死守紹京,劍宗另外一名弟子姬顏,同樣受到臣的請求,奔赴了南方邊境。
除此之外,還有上陽學宮所有有修為在身之人,一同前往,助天武侯死守邊境。
臣以為,玄甲重騎不需要回防,反而正是進攻的好機會,北齊既然想要從南部邊境突破我大秦防線。
那為何我大秦的軍隊不能突入北齊,一路打到北齊的王庭呢?」
他的一番言語,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甘霖殿的文官武將們都已經呆住了,秦陌這番話,著實驚人。
他適才所說的方法,可謂是極其冒險,極其瘋狂的一種。
一旦成功,那天下大局就將確定。
可是一旦失敗,那紹京這邊將會徹底陷入危險當中。
這要是往好听了說,那叫孤注一擲,往難听了講,那就是將君王的安危至于不顧!
此時此刻,理應有無數的大臣跳出來,將秦陌痛斥一番,甚至于該將他的官職都貶了。
可等了許久,愣是沒有一個大臣動一下,甚至都沒開口說一個字。
面前這一位可不一樣。
秦陌,那是真的敢當場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