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堂上。
定國公曾經有過兩次舉動。
前兩次都不盡如人意。
如今,正是第三次。
只可惜,這一次照樣不遂,他一句話都沒說完,秦王就打斷了他。
「國公無需多言,朕知道你的意思。」
這話一出,定國公頓時愣了一下。
他眼中泛起疑惑之色,心底滿是不明所以。
陛下這就知道了?
可陛下知道,難不成還會收回成命?
就在他疑惑之際,秦王澹澹道︰
「汝等都應看看國公,國公為了大秦,嘔心瀝血,任勞任怨,這才是大秦的朝廷棟梁,是大秦的肱骨重臣。」
朝臣們也很納悶,他們也不懂秦王心底在想些什麼,怎麼突然就夸起來了。
雖然定國公心中疑惑,但是得到秦王如此贊許,他很是受用。
只見定國公邁步而出,走到大殿中央,沉聲道︰
「只要我大秦能夠永世昌盛,臣死而無憾。」
「說的,真好吶。」
秦王面露感慨,鼓了鼓掌,繼續道︰
「朕心甚慰,國公不僅大力贊同天武侯當南方統帥,還能有如此一顆赤誠之心,當稱得上一句,大秦柱石。」
此話一出。
甘霖殿內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靜,定國公身子一頓,抬頭看向秦王。
他萬萬沒有想到,秦王居然會說出這般話來。
先前他的話被秦王打斷,本以為秦王已經知曉了他的意思,沒想到居然玩了這一手。
定國公的心情從天上瞬間轉變到了地上,陰沉無比,煩躁萬分。
然而。
他現在偏偏不能反駁,否則就是當眾駁秦王的面子。
而且,還將自己的名聲一同斷送出去。
定國公是個愛惜羽毛的。
適才,秦王夸贊他朝臣表率,大秦柱石,他是飄飄然的。
莫名其妙的,就被秦王給擺了一道。
秦王此人,年歲雖小,但帝王心術已經練就的爐火純青了。
定國公只是一個國公,不是監國之人,更不是攝政王。
他還不能夠無視秦王的意見,需要你小心斡旋。
「好了,此間事了,那就來說說另一件事情。」
秦王自是知道定國公心底在想些什麼,但他並不在意。
這大秦,是他的大秦,又不是定國公的大秦。
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
若是有人想要阻止他的王圖霸業,只有一個下場。
听到秦王轉移了話題,定國公雖心中憤憤然,但是也沒有應對之法,只得退回去。
而一旁的趙高點了點頭,拂塵再次一甩,捏著嗓子長聲道︰
「宣,北齊使團,靜安群主上殿。」
聞听此言,文武官員們也都知道了接下來的事情是什麼。
北齊跟大秦的邊境之地,這會還在發生戰爭,大秦的鐵蹄依舊在北齊境內,還未曾收回來。
上一次朝堂上,關于此事並沒有爭論出什麼結果,只得延後。
很快。
靜安群主便款款上殿,目光平靜,絲毫不為之所動。
要知道,秦王可是並沒有讓人收拾大殿的血跡。
兵部尚書的尸體還熱乎著呢,鮮血依舊在不斷流出。
靜安群主直接無視了這一切,腳步不停,身形不動,直直的就走了過去。
拖在地上的裙擺,蓋過了戶部尚書的尸體,沾染了大片的血紅色。
「拜見秦王。」
靜安群主略微屈膝,行了一個挑不出毛病的禮節。
「不知大秦何時退兵?」
「朕已經向北邊發去了旨意,聖旨到的那一天,我大秦自會退兵。」秦王忽然說道。
聞言。
朝臣們心底不禁一動,有三分的疑惑。
他們的這位君主,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靜安群主也是愣了一下,她也屬實沒有想到。
不過,能夠退兵是一件好事啊,管他理由是什麼,這跟她一個身處異國他鄉的弱女子,毫無關系。
「靜安替我北齊子民,謝過大秦,謝過秦王寬厚。」
「朕這次退兵,也是不願普通百姓繼續遭受戰火之威,百姓們能夠安居樂業,理應才是正禮。」
今日的秦王,居然破天荒的對著靜安群主解釋了一句。
而與此同時。
一直都站在朝堂之上,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大秦太子在這個時候,忽然開口道︰
「父皇真乃聖人也,如此賢者仁心,乃我大秦之幸,天下數萬萬子民之幸。」
隨後,大秦太子轉頭看向靜安群主,眼底深處有著一抹欣賞。
他對這個女人,好感頗多。
而且在上朝之前,他就收到了消息,扶搖子因為妄圖謀害天武侯的嫡子,死在了大理寺的監牢。
他雖然知道這是秦陌一手定下的計策,就是要將道門趕盡殺絕。
但是道門的人,跟靜安群主,卻不可相提並論。
「群主,我大秦如此安樂祥和,太平盛世,為何不留在我大秦呢?」
靜安群主扭頭看向他,輕聲道︰
「謝過太子好意,大秦雖好,卻不是我的故鄉。」
她這意思就是婉拒了,太子倒是並不意外,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過。
這里是大秦,北齊的意見都是無關緊要的。
「此去北齊,路途遙遠,扶搖子道長已經身死,沿途無人護送,群主豈非會遇到危險?」
他故意點出扶搖子的事情,就是想擊潰靜安群主的心理防線。
不想,听到扶搖子死了的消息,靜安群主眼楮都沒眨一下,好似根本不在乎似的。
「多謝太子掛懷,歸鄉路途雖遠,但我不懼艱險。」
靜安群主的內心遠遠比他們想到都要強大,朝臣們看向這個女人的眼神也多了些許異色。
如此心智,如此膽識,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大秦太子一時語塞,恰在此時,秦王忽然開口。
「朕的意思是,你便留在大秦吧。」
輕描澹寫的一句話,就已經決定了靜安群主的命運。
秦王讓她留在大秦,那她就一定得留在大秦。
就算她掛在三尺白綾上,尸體也要留在大秦。
听到這話,太子眼底浮現出了一抹喜色。
他知道,接下來秦王應該就會賜婚了。
靜安群主礙于身份,做不得太子妃,但是當個側妃,還是有資格的。
他對這個女人,已經垂涎已久。
這其中靜安群主的姿色,心性,自然是佔據了一小半。
但更多的還是她異國公主的身份。
如此美人,品嘗起來,自是會有一番別樣風情。
大秦太子的思緒已經飄到了九天之外。
不曾想,秦王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讓他的一顆心從九天墜入了深淵。
「朕賜你一樁姻緣,將你許配給黑水閣閣主秦陌,擇日便成婚吧。
趙高,退朝。」
秦王隨口說了一句,似乎是一時的興起,又好似是早有謀算。
這一樁姻緣,就跟兒戲似的。
秦王喚了靜安群主上殿,然後說了一句大秦會退兵,再然後就是猝不及防的賜婚。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秦王已經離開了此地。
今日之事,著實太過反常。
北齊蠻子當街圍殺秦陌一事,這可是送上門的把柄。
借這個由頭,就算是秦王再次問北齊索要賠償,北齊那邊也得照辦。
可詭異的是。
秦王居然只字不提,反而是給適才剛提拔過的秦陌賜了一樁婚事。
這是在做什麼?
秦陌現在可是一個孤臣,他怎麼能夠迎娶北齊的群主?
這不合法制,更不成體統。
他到底在想什麼?
每一個人都在猜測秦王的心底在想什麼。
除了,太子。
太子殿下連謝恩的話都準備好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賜婚的居然是秦陌。
秦陌何等何能?
靜安群主是他早就看上的女人,怎麼就能輪到的秦陌?
太子殿下木訥的行禮送走了秦王,站在原地一時之間沒有動彈。
而一旁的定國公早就在注意著他的表情,心中已有計策。
他悄無聲息的走到太子的跟前兒,澹澹道︰
「太子殿下,該回宮了。」
聞言,太子這才拉回了思緒,看了一眼定國公之後,飛速調整著自己的心態,笑著道︰
「國公先請。」
「太子請。」
隨即,兩人相跟著一同離去,偶爾有交談聲響起。
至于具體聊了些什麼,那就不得而知了。
秦王走的太快了,朝臣們壓根兒就沒反應過來。
但是,他們絕對不會認為秦王是轉性了。
他的遠大抱負,朝堂之上,人盡皆知。
而朝臣們都已經盡數離開之後,靜安郡主如夢方醒。
她的心性極強,表面上一點兒都沒露出來異樣之色,澹定的走出了甘霖殿。
直到坐進了馬車內,她方才松了口氣。
緊接著,一抹紅暈爬上了她的臉頰,微微發燙。
靜安群主的心劇烈的跳動著,顯然非常不平靜。
「回宮。」
她捂著心口,隨口吩咐了一句,然後便看著馬車上的花紋,視線久久不挪開,思緒不知道已經飄到了何處。
馬車外的婢女都有些疑惑,群主的聲音跟往日的不同,帶著些許的顫音。
她們不知道剛才甘霖殿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多問,只得將疑惑壓下心底。
而此時另一邊的秦陌,尚且不知道他離開之後,秦王居然給他賜下了一樁姻緣。
否則的話,他怕是怎麼說都不要離開甘霖殿,定然要當場拒絕。
當個孤臣的事情,這是他自願的。
可賜婚是什麼鬼?
而且還是靜安群主。
天可憐見,他跟靜安群主攏共才見過三次面而已。
奈何,木已成舟,皇命不可違。
等到秦陌知道此事的時候,生米都煮成熟飯了。
大半個紹京城都知曉了此事,現在想要讓秦王收回成命,顯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他在紅袖閣風流了一夜之後,第二日正午才回到了熟悉的上陽學宮。
紫竹林中,小竹樓內。
熟識之人齊聚一堂,先前那張只能容納四個人的桌子已經不知所蹤了。
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足以容納十人的飯桌。
秦玉在一旁忙碌著,剩下的人都聚在一起大快朵頤。
就連一向羞澀的遲頓,今日都破天荒的來了此地。
「誒,小陌回來了啊,快坐下吃飯吧。」
秦玉笑吟吟的對他說了一句,也沒問他昨晚去了哪里。
「好。」
一瞧見他,秦陌就想起來了戶部尚書說過的話。
他微微一愣,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緘默,應承了一句之後就坐在了姬顏的身邊。
眾人都沒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對他有著足夠的信任。
待到酒足飯飽之後,杭羿跟葉天瓊被吩咐去刷碗。
而秦陌也被君臨叫到了外面,隨行的還有姬顏。
「大師兄,是有什麼事嗎?」
君臨一如既往的坐在劍上,從來沒下來過,他看向秦陌,笑著道︰
「的確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關乎到我這次為何下山。」
聞言。
秦陌也嚴肅了幾分,他的確對此非常好奇。
只見君臨繼續說道︰「秦陌,你可曾知道在東海深處,有一片浮島,那浮島上面有一個門派。」
秦陌略微回想了一番,隨後點了點頭。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長生劍派。」
「沒錯,長生劍派其實與劍宗是同出一源的,不過後面因為理念出現了分歧,那一脈在千年前便去了東海浮島,自立門戶。」
秦陌一怔,君臨現在說的,乃是劍宗的隱秘之事了。
「長生劍派雖與自立門戶了,但是卻從未放棄爭奪劍道正統。
千年前曾有過約定,千年之後,他們會重歸大陸,證明他們的劍道,不輸劍宗,甚至會更強。
如今千年之期已到,半個月前,長生劍派曾送來劍書,約定好在大秦都城紹京,開啟劍道之爭。」
君臨解釋了一番前因後果。
秦陌听罷之後,心中不禁沉思。
劍道之爭這種事情,青天大陸那麼多的地方,何必要選在紹京呢?
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佛門佛子,道門高品,還有明月山莊,劍宗大師兄都在紹京。
如今長生劍派居然也要來,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這其中,定然有著其他的隱秘跟謀算。
秦陌皺起了眉頭,沉吟道︰「不知大師兄的意思是?」
「長生劍派也不知道會來多少人,不過我劍宗應戰的,只有咱們三人,你需提前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