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閣內。
紫衣姑娘並未像適才的幾人一般,恨不得把秦陌給吃了。
她很懂得分寸,只是坐在秦陌對面,距離不遠不近。
修長的睫毛忽閃忽閃,一雙明亮有神的眼楮時不時的就會看秦陌一眼。
至于一旁的葉天瓊和林知白,已經完全被她忽視了。
作為紅袖閣最貴的紅倌人,她雖然已經成了名,但並不滿足于此。
本來以為可以借範雲瑯來更進一步,卻不想等來的卻是秦陌一詩力壓清風書院的消息。
而且在那之後,就連範雲瑯都許久未曾來過了。
更糟糕的是,她還隱隱听聞,秦陌和範雲瑯兩人之間有極深的恩怨,那自己便是與秦陌無緣了。
可沒想到,今日秦陌居然主動來了紅袖閣,而且還是點名要自己作陪。
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紫衣心中可謂是歡喜萬分。
能寫出那般豪氣干雲的詩文,她也曾暗自幻想著,秦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子。
如今看來,秦陌比畫像上還要更加俊朗,神氣非凡。
與他一夜,也不算是委屈了自己。
而此時已經被徹底忽略了的林知白和葉天瓊兩人,心中不免有些郁悶。
人生頭一回逛青樓,姑娘們居然都只圍著秦陌轉。
林知白咳嗽一聲,笑著道︰「秦兄,那個,你慢慢聊,此地有些悶熱,我倆出去透透氣。」
聞言,葉天瓊看著四處透風的月閣,疑惑的說道︰「小爺不悶啊。」
「不,你很悶,走走走。」
林知白嚴肅的說了一句,隨後一把拽住葉天瓊,把他強行拉著離開了這兒。
看著這兩個臨陣月兌逃,一點兒都不靠譜的貨,秦陌心中泛起一陣無奈。
沒想到最後還是得靠自己。
月閣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秦陌正襟危坐,輕咳一聲,正想開口說點什麼。
卻見紫衣姑娘素手輕抬,緩緩揭開了臉上的面紗,露出了其下掩蓋著的真容。
秦陌一愣,下意識的打量起了她的樣子,偶爾瞥幾眼身段。
跟一般女子相比的話,紫衣的長相是極美的。
而且南唐女子都有一個特點,皮膚大多細膩女敕白,出落的極其水靈。
可要是跟秦玉比起來,那就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了,也就是穿的涼快了一點兒。
秦陌見慣了秦玉的樣子,故而此時面對紫衣,心底完全沒有任何波動,他笑著問道︰
「紫衣姑娘怎的把面紗給摘了?」
「適才有外人在,有些不方便,如今只剩我與秦公子二人,若是紫衣臉上再遮著面紗,便是對公子不敬了。」
聞言,秦陌暗自想到,這女人雖然長得沒多好看,可小嘴里說的話倒是好听。
可惜現在的他沒什麼心情去跟紫衣暢談風花雪月,此時略微沉吟了一番,隨即便決定開門見山。
反正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那還不如直接點的好,省的浪費時間。
「實不相瞞,紫衣姑娘,我這次來,其實是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哦?不知秦公子想要問些什麼?紫衣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紫衣溫柔的看著秦陌說道。
「其實就是想了解一下紫衣姑娘和範雲瑯之間的事情。」秦陌沉聲道。
紫衣一怔,眼眸深處飛速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光,可很快她便裝出了一副好奇的模樣。
「秦公子,你問這事干嘛?範公子已經許久不曾來紅袖閣了。」
秦陌靜靜的看著她,隨後淡淡道︰
「紫衣姑娘,有些事情你早晚都會知道,我便直言了,範雲瑯在幾日前慘遭不幸,如今已是故去了。」
話畢,紫衣頓時吃驚的捂住了嘴巴,一臉的難以置信,也不知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此案本應由刑部以及大理寺審理,不過昨日已經移交給了黑水閣,如今便是我在負責查這個案子,還希望紫衣姑娘能夠多多配合。」
秦陌邊說,邊從懷里掏出了黑水閣的令牌,放在了她的面前。
這些事情也不是什麼機密,故而秦陌也沒有避諱,想必不久的將來,很快便會傳遍整個紹京城。
「沒想到秦公子除了詩寫的好,還是官家身份,可紫衣只是一介青樓女子,不一定能幫上什麼忙。」
經歷了一開始的震驚,此時她也是鎮定了下來,緩緩開口說道。
「無妨,莫要有隱瞞便可。」
秦陌安撫了一句,隨後便開口問道︰
「我從卷宗上曾看到,紫衣姑娘在不久前曾經和範雲瑯于夜間一同乘船游湖?」
紫衣輕輕點頭,眉頭微蹙,邊回憶邊開口道︰
「確有此事,那一夜範公子的家僕不慎跌落了湖中,故而紫衣記得清楚。」
「很好,紫衣姑娘可還記得,當時範雲瑯的家僕張椿,是如何上的游船?」
秦陌追問道,卻瞧見紫衣的神色之間似乎有些躲閃,好像略微有些遲疑。
可隨後,紫衣潔白的牙齒咬了咬鮮紅的唇瓣,好似下定了決心一般。
「秦公子,當時是範公子叫那家僕上的船。」
秦陌神色一凜,心底略有些興奮,果然是如此。
紫衣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測是正確的,範雲瑯的確有問題。
「當時在船上,你可曾見到張椿是如何不慎跌落的湖中?」
聞言,紫衣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當時天色已是很晚了,船上雖有燭火,但也看不真切,而且紫衣那夜飲了些酒,不勝酒力,早早的便睡下了。
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就听見外面一聲撲通的聲音,小女子看去的時候,那人已經跌落了水里,沒掙扎幾下便沉了下去。」
秦陌頓時皺起了眉頭,如果紫衣這里也沒有線索,那可就有些麻煩了。
「不過,小女子迷迷糊糊之間,好像听到了船廂外面,範公子似乎與他的家僕發生了爭執,或許是紫衣听錯了罷。」
爭執?
若是先發生爭執,隨後張椿就落水,哪里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除非,是範雲瑯把張椿給推下去的!
可無緣無故的,這麼好用的一條狗,為什麼要推下去呢?
難道說殺人滅口?
秦陌豁然開朗,只覺眼前重重的迷霧已經在漸次散去。
可隨即他便覺得有些問題,按照大秦律令,殺人的確是重罪。
可範雲瑯是戶部尚書的兒子,想要讓一個人消失,有的是辦法,更何況還是自己家的家僕。
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的嗎?而且把張椿滅口,範雲瑯到底是想要掩蓋什麼呢?
秦陌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心中細細思索,一旁的紫衣安靜的看著他,沒有出聲打擾。
良久之後,秦陌忽然回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自己的死因!
自從秦陌來到這個世界,他一直都沒搞清楚為什麼會跟範雲瑯發生爭執。
而且打傷自己的,恰巧就是張椿動的手。
如果那件事情並不僅僅像看起來那麼簡單,其中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那便能解釋通為何範雲瑯要滅口了。
秦陌忽然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旋渦當中,在不知不覺之間便做了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不過只要自己能擁有足夠的實力,棋子也終有一天能跳出棋盤。
變強,還是要迅速變強。
想到此處,秦陌當即便起身開口道︰「此事謝過紫衣姑娘,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做停留了。」
見他要走,紫衣姑娘也是站了起來,淺淺一笑,輕聲道︰
「秦公子莫要如此說話,紫衣只是隨口說了兩句話而已,並未幫上什麼忙。」
秦陌笑了笑沒有說話,有沒有幫上忙,他心里自是清清楚楚。
隨後,秦陌拿起黑水閣的令牌,朝著紫衣點了點頭,大踏步離開了月閣。
剛走了沒兩步,身後便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秦公子。」
秦陌扭頭看去,只見紫衣姑娘倚著欄桿,雙眸深情的凝望著他。
「公子慢走。」
「好。」
秦陌笑著答應了一聲,隨後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紫衣站著看了許久,直到秦陌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了眼前,她方才回了月閣,拿起淡紫色的面紗又遮住了臉。
輕紗紅幔之後,辨不清她的身影,也看不透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秦陌離開之後,徑直便去把跟姑娘們玩的不亦樂乎的林知白和葉天瓊給拖了出來,臨走之時,兩人臉上滿是留戀不舍。
離開紅袖閣之後,三人剛拐入巷子里,秦陌便咬牙切齒的看著兩人,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墮落,太墮落了!」
葉天瓊有些臉紅,眼神四處躲閃,不敢直視秦陌。
至于林知白,屬實長得太黑了,就算紅了也瞧不出來,此時他咧著嘴角,露出滿口的白牙,笑著說道︰
「秦兄,別這麼暴躁嘛。」
林知白笑的很是和煦,可右手卻是緩緩搭在了刀柄上。
秦陌亦是不露聲色的握住了長刀,同樣笑著回了一句。
「有時候吧,這種事情,不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