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頃。
二層小樓近在眼前。
白子良三步並作兩步,興沖沖的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便瞧見穿著一身破爛衣衫的王老頭毫無形象的癱在椅子上,張著嘴素面朝天,鼾聲如雷。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了什麼美夢,嘴角流淌著亮晶晶的口水。
白子良用力地敲了敲桌子,突如其來的響聲頓時把他給驚醒了過來。
王老頭猛的顫了一下,隨後嘴巴吸溜一聲,抬手用髒兮兮的袖子胡亂的擦了擦嘴角。
他揉著惺忪的眼楮,定楮看去,隨後便一臉沒好氣的罵道︰
「小兔崽子,有事快說,有屁快放,別打擾老頭子我睡覺。」
隨後。
不等白子良開口回答,王老頭忽然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兒,悚然一驚,連忙問道︰
「不對啊,你小子今天不是帶人去清風書院那邊參加文會了嗎?」
聞言,白子良古怪的笑了一聲,隨後從袖中拿出那支毛筆,擱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
「師尊,弟子都已經回來了,您就別擱這兒演戲了,讓秦陌去參加文會這主意,可真是太對了!」
王老頭一臉茫然,他完全沒听懂白子良在說些什麼玩意,怎麼還牽扯到了秦陌呢。
他不是已經派林知白和遲頓那一對活寶冤家去了嗎?秦陌應該完全沒有存在感才對啊。
可听白子良這話里的意思,難不成秦陌那個小混蛋,搞出什麼事情了?
王老頭頓時皺起了眉頭,渾身睡意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有些緊張的問道︰
「秦陌呢?他人去哪了?」
「哦,弟子讓他先回紫竹林休息去了,師尊放心,師妹也一同跟著過去了。」
听到秦陌安安穩穩的回到了上陽學宮,王老頭頓時松了一口氣。
只要人沒事就好,秦陌牽扯到了他日後的一樁謀算,可萬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白子良瞧見王老頭對秦陌在乎的樣子,心底更加篤定自己先前的猜測了。
隨後,他把桌子上的毛筆推到王老頭面前,急匆匆的道︰
「師尊,您快來看看這個。」
此時的王老頭又恢復了平日里那副懶散的模樣,聞言淡淡的瞥了一眼,隨後將其拿在手中,翻著查看了一番。
不多時,他便把毛筆丟了回去,道︰
「不過是一件普通的大儒隨身物而已,品相倒是還不錯,不過這東西你又用不著,說吧,從哪兒偷來的?」
白子良訕訕的笑了一下,神色之間略有些尷尬,他連忙解釋道︰
「這本來就不是給弟子用的。」
「此物是秦陌奪得本屆文會魁首之後,青陽居士給出的獎賞,可弟子信不過他,方才拿來讓師尊過個手,看看有沒有動什麼手腳。」
王老頭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冷哼一聲,贊同道︰
「那老東西的確是個奸詐小人,不過這根破筆倒是沒什麼問題,放心用就是。」
「好,那弟子這就給秦陌送過去。」
白子良回答了一聲,便準備告退離開。
不想,才剛剛走到門口,一只腳都還沒邁出去,便忽然听到了一聲突如其來的脆響。
他扭頭看去,心生疑惑,只見王老頭面前的桌子上多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幾條裂紋從洞口向四周飛速蔓延。
王老頭一臉呆滯,他剛才好像有听到說,秦陌奪得了文會魁首?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的徹底反應了過來。
「小兔崽子,慢著,先別走,你給老子說清楚咯,今天在清風書院到底發生了何事,一個字都不許漏。」
白子良只覺眼前一花,便回到了先前的位置,王老頭正拽著他的衣領。
瞧著師尊一臉猙獰可怖的樣子,不知為何,白子良忽然有些心虛,但他還是一字一句的把今天發生過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從秦陌是如何當場作詩,如何力壓清風書院在場的所有弟子講起。
到後來搬出儒聖的名頭,在裴長風的護持下,一刀將戶部尚書的兒子劈成重傷。
包括後續青陽居士是如何舍棄自己的老臉,不顧面皮也要把秦陌留在書院。
以及在最後的緊要關頭,那老東西又突然變卦,甚至一反常態,主動示好,盡數說了出來。
白子良的神色越來越興奮,唾沫星子亂飛,絲毫不吝嗇對秦陌的贊賞,還順帶給他說了一大通好話。
譬如秦陌給上陽學宮漲了天大的面子,必須得好好獎賞一番才是正理。
且秦陌已經展示出了他驚人的天賦,如此文武雙全的好弟子,學宮這邊定要好好培養。
只不過他沒有注意到的是,王老頭早已松開了他的衣領,臉龐逐漸失去血色,雙目當中瞳孔渙散,仿佛被人抽空了全身的力氣一般。
造孽啊。
造孽啊!
他費盡心思的想要把秦陌領悟神通的事情給隱瞞下去,可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暴露出來了。
而且還是當著四位大儒,近百名書院弟子的面。
這下好了,連殺人滅口都來不及。
怕是秦陌那小子的信息,這會已經擺在某些人的面前了。
除此之外,那小混蛋隨口吟的一首詩,居然也能力壓群雄清風書院的弟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廢物了?
至于秦陌打傷了戶部尚書的兒子,王老頭倒是不甚在意。
反正只要不是打死,那就沒什麼大麻煩。
王老頭是知道秦陌底細的,知曉他肚子里是有幾兩墨水的,否則也不可能通過清風書院的初試。
可要是真有詩才,是個讀書種子,清風書院又怎會默許範雲瑯指揮家僕將其打成重傷呢?
王老頭心有百般疑惑,奈何卻無一人能夠給他解答。
與此同時,白子良依舊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王老頭越听下去,他心底便越發煩躁,看向白子良的眼神也越發的不善。
忽的,他陰惻惻的笑了一下,活動著自己的身子骨,笑眯眯的說道︰
「乖徒兒啊,真是說的太好了,來來來,讓師父好生瞧瞧,你最近在修行上可否懈怠?」
隨後,不等白子良反應過來,王老頭便朝他輕飄飄的遞出了手掌。
緊接著,一聲聲淒厲的慘叫,響徹了小半個上陽學宮。
不過這會兒遠在紫竹林的秦陌,倒是沒有听到任何聲音。
這一路上,他消耗的不屈意氣已經逐漸恢復了回來,而且相較之前,更為精純。
秦陌隱隱有種感覺,這次徹底恢復之後,他便能夠踏入一品後期的境界。
或許,一品圓滿也尚未可知。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果然,只有不斷的經歷生死,才是武夫一道快速進階的捷徑。
秦陌在心底暗自想到。
至此,文會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或許,也該是時候想辦法把秦玉接過來一起住了。
他雖然在文會上一刀將範雲瑯劈成重傷,出了心頭那口郁結之氣,但同時也惹下了不少麻煩。
秦玉若是得不到足夠的安全保障,他放不下這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