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小子是一品武夫?」許不器一臉愕然。
「不不知道啊,應該是吧?」
王老頭此時也是有些茫然,他看著空氣中虛幻的鏡子,連嘴里的雞骨頭都忘記吐了,下意識的咬碎咽了下去,渾然不覺。
「我記得天武侯當年,也不過如此吧?」
許不器輕撫著下巴上的胡須,皺著眉頭回憶了一番。
隨後,他忽的拂袖掠過鏡面,波紋蕩漾之間,畫面便就此消失。
「老夫忽然想起來,學宮內還有些事要處理,先走一步。」
許不器忽然自稱老夫,赫然是已經做好了倚老賣老的準備。
王老頭此時也是反應了過來,心念微動,一個閃身就堵在了門口,他一坐在門檻上,嘿嘿一笑,道︰
「別費力氣了,這小子是老頭子我看上的人,你姓許的現在想搶?晚咯。」
聞言,許不器冷哼一聲,反駁道︰「呵,你說看上就是看上了?這上陽學宮,什麼時候姓王了?我怎麼不知道?」
「嘿,姓許的,你身為一個大儒,連自身面皮都不要了是吧。」
王老頭被他說的好一陣吹胡子瞪眼,他呲牙咧嘴的問道︰
「老頭子我就納了悶了,多麼好的一個武夫胚子吶,難不成你想讓他棄武從儒?」
隨後,他頓了頓,厲聲道︰「別忘了清風書院做過什麼,否則憑你許不器,又如何會止步大儒三十年!」
此話一出,許不器停在了原地,身形似是有些不穩,搖晃了兩下,小樓四周也陷入了詭異的寂靜當中。
良久之後,他長嘆了一口氣,「你說的對,這麼好的武夫胚子,確實不該浪費了。」
听到許不器這個老匹夫嘴里說出了妥協的話,王老頭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復問道︰「那文會的事情」
「文會的事情全權由你負責罷,還有這上陽學宮,也一並交付于你,王老頭,我準備閉關了。」
簡單的交代了幾句之後,許不器又恢復了一開始那波瀾不驚的模樣,滿臉的淡然。
「你要閉關?難道說」王老頭吃驚的問道。
許不器點了點頭,回答道︰「那小子劈出的一刀,讓我有了些領悟,不管這次閉關是何結果,總之,從此世上再無許不器了。」
瞧見他心中堅定,王老頭動了動嘴,他很想問一下姓許的有幾成把握,但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重重的嘆了口氣。
不過他也屬實是沒有想到,秦陌這一刀,居然能讓許不器這種老牌大儒心生感悟。
而這也肯定不是許不器隨口找的托辭,他不會在這種正經事上開玩笑。
此時王老頭也是從地上爬了起來,用袖子擦了擦嘴,恢復了他一貫的賤笑。
「既然你受了那小子這麼大的恩惠,總得拿出點好東西答謝一下人家吧。」
許不器沉吟了一番,隨後點了點頭,從腰間摘下了一塊青色玉佩。
「理應如此。」
看見這塊玉佩,王老頭心中訝然無比,這東西都拿出來了,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不過他顯然對此並不滿意,秦陌倒是有了好東西了,他自己可還沒撈著油水呢。
「就這?我說許大儒啊許大儒,您老人家要不要這麼摳摳搜搜的,擱這兒打發叫花子呢?」
許不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瞬間便看穿了這老匹夫心底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他冷哼一聲,自上而下打量了王老頭一番,毫不掩飾的嘲諷道︰
「呵,要是跟著你這個老乞丐,早晚得變成小叫花子。」
然而王老頭完全不在意這些,只是一個勁兒的嘿嘿的賤笑著,死皮賴臉繼續說道︰
「反正你也要閉關了,那麼多的好東西,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現在就拿出來給小輩們用用,也算你這當宮主的做了件好事。」
「行了,真受不了你個老東西,拿去拿去。」
許不器臉上厭惡,但還是從袖中不舍的掏出了一把鑰匙,扔給了他,一臉的肉疼。
「想要什麼自己取去,省著點用,這可是老夫這麼些年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來的家底,你個老東西可別給我三天就敗光咯。」
王老頭一把接了過來,看著手心里鑰匙,雙眼仿佛都在冒著綠光,他忙不迭道︰
「知道了,快別嗦了,趕緊閉你的關去吧。」
一看他這幅模樣,許不器當即便後悔了。
真不知道他不在,上陽學宮會被王老頭給禍禍成什麼熊樣,他沉穩了這麼多年,不想如今年邁之後居然也昏了頭。
唉,算了算了,昏頭也就昏頭吧,當了三十年的大儒,許不器已經當膩歪了。
想到此處,他搖了搖頭,灑月兌一笑,邁著輕松的步子,沿著林中小路緩緩離開。
王老頭看著他的背影,臉上也是浮現了一抹黯然,夾雜著濃濃的憂慮。
兩人已經是幾十年的交情了,斗嘴斗了大半輩子,他知道,許不器這次閉關,嘴上雖然說的輕松,實則卻是凶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會身死道消。
可一旦成功出關,從此之後,青天大陸又會多出一位八品大儒!
想到此處,王老頭對清風書院越發不滿,滿臉嘲諷。
當年的一句「君子不器」,硬生生把一個絕世天才壓在七品三十多年,活活的斷絕了他九品的希望。
呵,儒生最是道貌岸然,清風書院的儒生,更是如此!
于此同時,在上陽學宮的另一處,此時的山水道場,秦陌和葉天瓊兩人早已結伴離開。
白子良看見秦陌那驚世駭俗的一刀之後,此行已是完成了王老交代給他的事情。
他道了一聲‘天色已晚’,隨後便草草結束了今日的講道,引來眾弟子一頭霧水。
白子良一走,立刻便有不少人都想湊到秦陌身邊趁機結交攀附一番,最起碼也要先混個臉熟。
不想來人統統被葉天瓊給罵走了,言語之中絲毫沒給他們留面子。
眾人自是心生不滿,但一想起天武侯嫡子的份量,誰也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甚至還得陪著笑,不敢多言一句。
而秦陌的名號,也隨著四散而開的眾人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傳遍了上陽學宮。
在這一屆新生當中,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不過傳言畢竟是傳言,沒有親眼見到,也做不得真,沒幾個人真的在意此事。
畢竟,要說秦陌一個一品前期的武夫,一刀能夠斬出如此大的聲勢,確實有些難以令人信服。
但不少老生也都記住了秦陌這個刺頭,若是不小心遇上了,他們不介意讓秦陌知道何為尊重,何為槍打出頭鳥。
而此時的秦陌,正在和葉天瓊在上陽學宮當中四處晃悠。
葉天瓊圍在他身邊,一路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纏著秦陌想要學那剛才那一刀。
然而秦陌也只是初窺門徑,略知一二而已。
要是讓他具體剖析開來去教葉天瓊,他還真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說起。
眼瞅著快要到中午了,秦陌也是打斷了他,道︰
「天瓊,咱得先找個住的地兒,剩下的以後再說。」
聞言,葉天瓊頓時一拍腦門,他連忙開口道︰「瞧我這腦子,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大哥,咱去紫竹林吧,我听人說那兒不錯,不少老生都住在那兒,咱倆去搶一間屋子過來。」
秦陌頓時一臉的愕然,他疑惑不解道︰「這上陽學宮,難道連住的地方都得用搶的?」
葉天瓊點了點頭,一臉興奮的說道︰「那當然,這可是上陽學宮的優良傳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