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從大廳走到城堡正門有段距離，林頓趁機向老維克多詢問道。
「維克多先生，您能給我介紹一下，外面那幾個人到底有什麼來頭嗎？」
老維克多微微點頭︰「這三人都是藍地國度聖格里亞佣兵團的前佣兵，團內實力一般，不過在被限制力量的輝煌角斗中，也能勉強算是中上游。」
「由于對于佣金的不滿，這幾個人便退出聖格麗亞佣兵團，尋找新的發財路徑。不過他們一沒有冒險家們豐富的野外探險知識，二沒有任何經商的本事，所以一路踫壁。而當他們想要重新回去當佣兵時，聖格麗亞佣兵團拒絕了他們，其他本地佣兵團也以‘付不起他們需要的報酬’為理由，極其羞辱地撕毀了他們的申請。」
「如果不是薩格露絲閣下向他們發出邀請，他們現在或許正在某條大街上想著明天到底是吃午飯還是晚飯。」
听完老維克多的解釋，林頓頓時有些無法理解︰「所以，他們為什麼敢在能說是身處絕境的情況下，坐地起價？」
「他們可能知道我們已經連續尋找了一年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加上輝煌角斗的開啟已經迫在眉睫，認為我們別無選擇。其次」
老維克多不留痕跡地瞥了眼眼神飄朝天忽吹著口哨的薩格露絲。
「薩格露絲閣下每逢輝煌角斗開啟前，都會對這些雇佣兵們安排一些特訓，並親自指導他們，以求獲得更好的名次。或許是從一些流言之中听得薩格露絲閣下安排的特訓極其困難，因此，他們試圖抬高價格。」
「」
听到這里，林頓悟了。
雖然老維克多說得很委婉，但這讓他想起了曾經拉帕城玩家們接受【薩格露絲的試煉】的畫面。
女人帶著且不重復的漫天髒話；玩家們幾近癲狂的肆意大笑；以及幾乎不可能通關且吝嗇微薄任務獎勵。
說實話，當時看著這些視頻，林頓真不知道到底什麼樣的人，會去接這種心理生理雙重折磨的任務。
而且，玩家都被折磨成這樣了，其他NPC更不知道會是什麼低于體驗。
那些所謂的流言，估計都把薩格露絲渲染成魔鬼了吧
薩格露絲听到老維克多的形容，半惱道︰「困難個屁，明明就是這些劣等雜工比偷吃垃圾的倉鼠還廢物，自己沒有一點本事還跟我保證拿下名次，一讓他們展示下實力，全都跟泡了臭果酒似的，渾身散發酸腐的臭味！」
眾人︰「」
正門與正廳之間的距離並不長，幾人交談之間，便已經到了門口。
林頓抬眼打量著面前三人。
等級與智力都提升後，他已經能窺探出五十級以下的NPC的基礎信息，而這三人，沒一個是超過五十級的。
兩位男性身型都比較高大，不過一壯一瘦，壯的那位是「靈手」，而瘦的跟竹竿似的男人則是「尸鬼」。
前者等級為47，後者稍弱些，只有45.
女巫蘇珊娜是三人中等級最低的一位，僅僅只有43級，相貌只能說是一般，身材也不出彩。
林頓大致掃了一眼便失去了興趣，到是對面見到他，眼楮都在放光。
被隱去特質的魅力值對于尋常異性來說，有著不可小覷的威力。
三人中，靈手顯然是領頭的那位，所以見到薩格露絲一行人出來後，先一步迎了上去。
只是，當他下意識觀察幾人，尤其是那沒見過的一男一女時，卻發現了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出現在站位上。
老維克多站在最後面，年紀壓得他不得不微微彎腰；有過幾面之緣的薩格露絲城主與那位陌生但美得驚人的小姐幾乎並排而行，不過隱約看得出來那位小姐似乎有些不自在，低眉垂眼，好像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這位最最陌生的男人，卻是先所有人半步，走在最前方。
站位往往能體現一個人的地位，可靈手想了半天，也沒從腦海中的大人物名單中翻出這個人的信息。
他是誰？
在來之前，靈手幾人曾經商量過這次行動是否能成功。
討論出的結果，便是隨便怎麼說，也能把那個腦子有坑不會算賬只會嘴臭的城主忽悠地提高價格。
但現在，他們的談判對象，似乎換了？
帶著這個疑問，靈手微微躬身︰「午安，幾位。」
他的聲音有些粗狂，又帶著幾分被黃沙浸染的嘶啞，與他身上破舊的服飾及隱隱透出的傷痕交相呼應，書寫著作為人的一生的幸與不幸。
薩格露絲澹澹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林頓。
林頓微笑著說︰「您好，先生，我知道你們的來意，維克多已經將幾位的訴求和我說明。」
「薩格露絲方才將選擇權交予了我，本來我想之後再找你們商量商量，誰知，您幾位自己找上門來了。」
靈手微微點頭︰「先生，您覺得」
林頓沒有等他說完，話鋒突然一轉︰「所以，您三位選擇不在談判桌上與我們談判，而是主動找上門來，是帶著一種怎樣的目的呢？」
「是認為自己勝券在握？認為我們一定會答應您的不合理要求，還是試圖威脅我們？」
這一番話，讓本就不熱烈的氣氛驟然變冷，山頭上呼呼的風在此時都帶上了足以刮破皮膚的森然。
靈手眉頭一緊。
理智告訴他這些話並不是挑釁，只是對方試圖掌握主動權的手段，但他的聲音還是免不了在剎那間低沉下去。
「先生，我們可沒有這些想法，您這話，多少有些過分懷疑了。」
「那您幾位為什麼要如此急匆匆地找上門來呢？定金，應該已經交付于你們了吧？接下來你們只需要等待尾款到來，安安心心地服從安排不就行了嗎？」林頓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還是說，您幾位已經迫不及待，準備為我們效力，所以想快點完成契約了？」
靈手額頭微微滲出些許冷汗。
難怪薩格露絲會站在他後面。
這個男人，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絕對都不一般
僅憑幾句話，便給了他十足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是任何魔物都無法讓他感受到，其龐大程度，他曾經只在經歷過尸山血海佣兵團團長身上見到過
它來自生物本能的層次，來自上層對于下層的俯視與靈魂上的壓制。
「您的回答？是或不是？」林頓再度發問。
靈手沉默了。
這個問題他不可能回答。
若回答是，那邊承認了他們居心不軌；若回答不是，那他們來這兒便完全沒了意義，甚至還會在之後的合作中處處受制。
所以靈手微微偏過視線，不再與男人對視，同放棄談論這個話題。
「我之前听同僚說起過，薩格露絲閣下會在輝煌角斗開啟前，對我們這些接受了契約的人進行一次慘無人道的蹂躪。不僅會用各種艱難困苦鞭撻我們的身軀，還回一直以極其難听的話語對從我們的人格展開侮辱。」
「如果只有一個人這麼說，我大可當做流言蜚語，但幾乎每一位接受了薩格露絲閣下契約的人，都對此有著發自靈魂的恐懼，我很難不認為這是真的。」
「關于這些，薩格露絲閣下似乎並沒有寫在契約上。」
「放你女乃女乃生的山羊屁。」薩格露絲怒斥道，「你再睜著你那老鼠屎一樣的眼楮好好看看，上面寫沒寫‘我會幫你們在輝煌角斗開始前，提升實力’的條約。」
林頓一拍額頭。
姑女乃女乃您這時候插什麼話。
這不給了人家發揮空間嗎？
果然，自動過濾掉那些污穢話語後的靈手面無表情道︰「我並不懷疑條約的可信度，我只是單純認為，您似乎忘記把難度以及可能經歷的東西寫在上面，令我們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實力的提升確實需要血與火的考驗，但大可不必折磨靈魂。」
拉著還想再說些什麼的薩格露絲，林頓微微眯眼︰「若真如您所說的話，那增加報酬確實是你們合理的需求，所以您覺得，需要加多少呢？」
靈手思索片刻，說︰「我們認為，將五萬金幣每人的價格，提升至二十萬每人，方算合理。」
這個價格其實比起他心中預想的價格低上許多。
起初他準備直接報價二十五萬的，但經過方才一番交談後，他隱約認知到，這個男人極有可能因為他的獅子大開口而拒絕交易。
他絕不是願意受制的人，若是自己說出超過他內心底線的價格，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趕他們走。
如此一來，不如直接說出最合理的價位，這樣或許更有利商量。
靈手的心里價位大概在十二至十五萬之間，報二十萬的價格，也是為之後的談判做出空間。
林頓拍拍手︰「我明白了，確實是個比較合適的價格。」
或許是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能談成，靈手怔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那契約是不是得改改」
「您可以回去了。」林頓打斷了他的話。
靈手眉頭微皺，強行壓制住內心的不滿︰「那我們先回去等待您的消息」
可當他正準備帶著其他兩位同伴轉身離去時，男人一番話卻讓他不得不止住腳步。
「稍等。」林頓澹澹道，「你是不是忘記留下什麼東西了？」
「比如，之前交給您的。」
「定金。」
「你什麼意思？」
林頓平靜地看著他︰「我知道了合理的價格，但我並不準備繼續請你們，有什麼問題嗎？」
靈手 地回頭，話語中的暴戾幾乎要壓抑不住︰「你」
方才他之所以願意好聲好氣地和面前之人交談，是因為他們繼續這筆錢能給予窮困潦倒的他們極大的緩解。
可林頓這話一出，幾乎是宣判談判破裂，讓他再難壓制自己的情緒。
刀口舌忝血的佣兵，可從來都沒有什麼溫柔謙恭的標簽加身。
一旦發現話語無法達成自己所需的利益，那他們立刻會掏出後天養成的生物本能——暴虐，以及刀鋒。
只不過這些在林頓看來，有些好笑。
無腦使用暴力的人，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想到這兒他又搖了搖頭。
有腦子的人怎麼可能在向老東家提出辭職前，不先找好下家。
拍拍手，林頓面對三人逐漸變危險的眼神，輕輕笑著。
「幾位是否忘記，這兒是哪兒了。」
三人的臉色瞬間僵住。
鋪天蓋地的威壓好似山岳般沉重，壓得他們連呼吸與心跳都在剎那間停滯了幾分。
「抱歉」
靈手用盡全身力氣，勉強將兩個字擠出口。
林頓微微笑著，輕輕抬手。
薩格露絲冷哼一聲，忍住罵罵咧咧的，收回威勢。
深呼吸幾次，靈手臉色有些難看。
「先生，以您的身份，來欺壓我們這些雇佣兵，未免有些過分了吧。」
這話一出，就算是這里年紀最小，閱歷最少的艾瑞絲，也忍不住用異樣的眼神望向他。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公平一說。
高層會不會欺負低層，全看前者人品如何。
這是個很難承認的事實，但事實就是事實。
人，從出生便有著三六九等。
這家伙該不會是腦子被壓壞了吧？居然說出如此可笑的話？
難道是還沒被生活鞭撻地夠多？或者是腦子里被風吹得只剩肌肉了？
林頓臉色如常，沒有因為靈手愚蠢的話而泛起任何波瀾。
「首先，是您先對我們從未抱有任何尊敬之意，甚至連好好談判的機會都不準備給我們，在提出條件後，立刻上門逼宮。」
「其次，我確實認您的要求是個合理的請求，但這與我並不準備繼續雇佣你們，有什麼沖突嗎？」
靈手眼神中隱隱透著怒火︰「先生，契約上可是清清楚楚寫著，違背契約需要支付五倍的違約金。」
林頓反問道︰「契約上有寫過可以讓您坐地起價嗎？」
「你」
「我並不想說是您的愚蠢使您墜入文字陷阱，但如果您願意與我們好好商談，起碼在解約時，您能夠帶走屬于您的定金——因為在契約上隱瞞事實，確實是我們的問題。」
靈手深吸口氣，想要將語氣放緩，但林頓的下一句話，立刻擊破了他想要緩和關系的幻想。
「但您千不該萬不該，試圖以此為要挾，期待達成您那貪婪的訴求。更不應該被您那滿身的肌肉控制大腦，在毫無預兆與邀請的情況下找上門來，試圖以行動逼迫我們達成您的要求！」
「您試圖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但您知道，那個位置只是您謀求更高利益的階梯。」
「在您心里，或許把我們當成只要您一發話，我們必定跪下來求您答應的蠢貨吧？」
「——蠢貨！！」
－－－－－－題外話－－－－－－
感謝「星夜GTRDC」「ldzf」「易塵_已棄療」幾位大老的打賞，非常感謝！！
ps︰有沒有人想看520番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