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
下墜的過程中，安樂眯起雙眼，動用【鷹眼】，看向漆黑的陰影。
影影綽綽的樓屋矗立在那里。
依稀能夠看出，那是一片巍峨壯觀的建築群，恍若一座城市，坐落于這天雲山脈的地下。
「原來，老程頭口中的‘地下’，是這個地下嗎？」
安樂忽然想起城皇爺消散前所說的「小心地下。」
他當初還以為，這指的是地下暗河。
沒想到，竟是這山脈之下的宮城。
******
轟！
在引力的牽引下，安樂的身軀像是隕石一般， 地砸在地面上。
皮膚下的鬼鎧自動鑽出，構成一身猙獰的鎧甲，抵御龐大的反震力。
從這種高度墜落，饒是以安樂的體質，都不免氣血翻涌。
砰！砰！砰！
不遠處，傳來人體墜地的聲音。
伴隨幾聲慘叫。
顯然，有些修士已經摔成重傷，或是直接墜亡。
安樂抬頭看去，頭頂的藍天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雲霧。
看不清距離地面有多深。
他又看向腳下，這里的地面不知由什麼材料構成，極為堅固。
在方才的沖擊下，居然只出現了幾道裂痕。
這里是一處古老的遺跡。
他恰好落在一個小院中。
周遭的建築風格，極為古樸，像是宮殿，又像是廟宇。
空氣中，一種難以言說的詭譎氣息彌散。
似有似無的壓抑感，讓安樂高度警惕。
小小紅的反應，更為異常。
她呆立在原地，俏臉上滿是迷茫。
「這次可被你害慘了。」
安樂心中暗道。
要不是小小紅如此著急的一腳踏進來，他肯定會在天雲山脈外圍推演一次，興許就能避開這個禍端。
「不過，也是因為我最近的確有些松懈。」
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安樂在默默告戒自己後，就不再抱怨。
正想向一旁探索。
忽然他心頭一跳，警兆浮現，感覺到冥冥中危險，想也沒想，身體 然一閃。
下一瞬！
一道詭異的黑影，從身側邊擦過。
呼嘯的風聲，足以劃破常人的肌膚。
這是一尊通體發黑的神像，身長接近三米，披著樣式古老的鎧甲，頭戴頭盔，手持一把大戟。
有點像是安樂印象中的將軍。
而在他的身下，一匹神俊非凡的黑豹，正瞪著墨玉般的雙眼，發出低低的咆孝。
神像一言不發，手中的長戟再次揮動。
直沖安樂的面門！
******
嗤！
鮮血橫飛。
大半截手臂連肉帶骨被斬落，月復部在余波下破開一道大口子，腸胃流了出來。
「呃啊！！」
登時，這名散修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
「救……救我……」
他向身旁的同伴求救。
只是，他們自己都自身難保。
四個兩米多高的神像，將這些散修所包圍。
它們手中拿著大戟或是長槍，看似樸實無華，實則對修士的法術具有極強的抗性。
輕而易舉的刺穿散修的護體罩。
人類的血肉，像是融化的黃油般脆弱。
不多時，這幾個散修盡數死在神像手中。
沒有一具尸體保持完整。
幾乎所有落入遺跡的修仙者，都在第一時間遭遇了各種邪物的襲擊。
或是類似這樣的神像，又或是難以名狀的邪祟。
******
有四人躲藏在角落。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為什麼……神像會活過來了？」
他們親眼目睹了一場慘桉的發生。
幾具殘破的尸身，還躺在不遠處。
新鮮尸體汩汩流出的血液，漸漸滲入了地表，彷佛在被遺跡所吸收。
四人中的于亮臉色煞白，瑟瑟發抖。
「完了，咱們死定了！」
「都說了別來這種地方踫運氣，現在倒好，突然被困在這種鬼地方。」
他的道侶石燕燕，沒好氣的一撇嘴。
「呵呵，當初還不是你要來的！」
「現在又怨別人？」
于亮面色難看︰「你……」
隊伍中面相老成的彭子銘喝道。
「別吵了！」
「萬一引來了那種怪物，我們都得死。」
這對道侶這才安靜下來，但也難免面露悲觀。
「你們說，太虛宮的仙人，會來救我們嗎？」
沉默片刻，于亮感到氣氛過于壓抑，忍不住問道。
「我看，這鬼地方可不像是試煉的一部分。」
「你想什麼呢？」
彭子銘冷笑說道︰「且不說，這地方或許就是試煉的一環。」
「就算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人物，怎會在意我們這些連試煉都未通過的修士？」
「再退一步說，等太虛宮注意到這里的異常，我們恐怕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听到這話，于亮的神色愈發悲戚。
「那我們……」
「噓！」
四人中沉默寡言的王年忽然發聲。
做噤聲狀。
他們馬上安靜下來。
周圍的壓抑氣息越發沉重，一片寂靜。
四人屏住呼吸，只能听見自己沉悶的心跳。
踏踏踏……
腳步聲傳來。
伴隨粗重的喘息。
一頭黑豹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它氣勢隱隱，氣息比四人中的任意一個都要強橫。
給他們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然而，王年很快發現，這頭黑豹身上，竟有著不少傷勢。
腰月復處塌陷了下去。
一條後腿一瘸一拐的，行動不便。
于亮心中驚詫︰「是何方神聖，竟能將如此強大的黑豹傷成這樣？」
他還注意到。
黑豹的破損的肌膚下，彷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這時，黑豹走到了那幾具尸體旁，墨色童孔中閃過一抹貪婪和慶幸。
嘴巴一張。
瞬間裂成三四瓣，張得極大。
數條滑膩的觸手，就從口中鑽出，刺入尸身體內。
再輕輕一卷，尸體居然被它一口吞入月復中。
那貓科動物的唇瓣，迅速恢復成原樣，嬌小而秀氣。
見到這一幕。
于亮等人冷汗直流，險些發出驚呼。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進食方式。
這根本就不是黑豹！
僅是披著一層黑豹皮的怪物。
興許是四人的心跳聲變得急促了些，黑豹偏過頭，看向這個方向。
眼底的貪婪越發濃郁。
在吞噬尸身後，黑豹的氣息恢復些許。
但這不夠，這還遠遠不夠！
「不好，秘法好像失效了。」
彭子銘大驚失色，咬牙說道。
「逃跑必死無疑，拼死一戰，還有一線生機。」
眾人都明白這點。
有的口中念咒，有的法器呼嘯而出。
只可惜，黑豹比他們預料中的還要強悍。
身形閃爍，便躲閃開了法器的襲擊。
豹嘴又是一張，漆黑堅韌的觸須，就朝四人疾射而去。
速度快到肉眼無法看清。
其上帶有邪異之力，極度不詳，一旦被刺入身體，後果不堪設想。
正當他們心生絕望的時候。
一道沙啞粗暴的聲音傳來。
「小貓咪，你想……跑哪去呢？」
話語響起的一瞬，黑豹當即悚然，通體發顫。
觸須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縮回口中，打算逃跑。
但還是慢了一步。
安樂的大手，牢牢抓住兩條粗壯的觸須。
氣血翻騰不止，好似烘爐大日，令邪氣憑空焚燃。
嗤嗤嗤——
漆黑觸須上不斷發出侵蝕的聲音。
黑豹面露痛楚，但為了活命，用力咬牙，觸須應聲而斷。
它的氣息 地跌落一大截。
身體好似一道黑光逃竄。
黑豹的速度快，但安樂更快！
他腳步一踏，大地輕顫。
下一刻。
一只碩大的手掌，按在了黑豹的後頸處。
澎湃無比的巨力，在手中蓄勢待發。
沖霄的殺氣，將它鎖定。
黑豹只感覺，它若是輕顫一下，就會被這股力量打得粉身碎骨。
它匍匐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是誰？」
「他是……鬼面人！」
「臥槽！是真的鬼面人。」
四人很快認出了安樂的身份，並且反應各異。
于亮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恨不得長出四條腿來逃跑。
彭子銘面露警惕。
王年眼中滿是崇拜和敬畏，目不轉楮。
畢竟，鬼面人的凶名太過響亮，也衍生了許多凶殘的傳聞。
大部分人對他的態度，反而是驚懼更多一些。
「不愧是鬼面人，如此輕易鎮壓了這等凶物。」
王年不禁感慨道，又有些疑惑。
「不過，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在四人眼中，安樂鎮壓了黑豹後，一時間再無動作。
彷佛在暗中溝通。
這時，安樂嘆道。
「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你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呢？」
他手掌輕輕壓下。
一道虛影鑽入了黑豹體內。
短短兩三秒。
黑豹通身的氣質大變。
不知為何，王年等人看來，竟是有一兩分猥瑣？
它諂媚的口吐人言。
「主人！請上座！」
四人既茫然又震驚，微微張大嘴，目瞪口呆。
他……直接把這黑豹收服了？
這是什麼手段！？
如果只是暴力碾壓，他們還不會如此震驚。
可在這麼短暫的時間，就把黑豹收服。
這種事，四人壓根沒想象過。
事實上，安樂一開始的確打著收服黑豹的打算，想讓它成為自己的坐騎。
然而，方才短暫溝通後。
他發覺黑豹的意識混沌一片，只剩下殺戮的以及本能。
黑豹本就不是什麼活物，其本質更接近于邪祟。
老墨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它彷佛同化了黑豹的身軀，合為一體，就變成了現在的狀況。
安樂騎在老墨身上，來到四人面前。
除去王年以外，他們神情都有些緊張。
這可是那個鬼面人啊！
誰見了不緊張？
王年一向神經粗大，直接說道︰「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只是順手而已。」
安樂粗聲粗氣回應，見四人身上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就要轉身離開。
王年再次開口。
「前輩，此地過于危險。」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否帶上我等一起……」
于亮三人都驚訝的看向他。
鬼面人，可比這鬼地方還危險啊！
但轉念一想，他們四個繼續待在這里，多半也只是等死。
跟著鬼面人，或許還能多苟延殘喘些時日。
「想要我庇護你？」
紅黑交加的面鎧下，傳出饒有興致的聲音。
「那麼，代價是什麼呢？」
「是這個。」
王年像是早有預料，拿出一塊玉片，雙手奉上。
看見玉片，他的三個同伴都為之一驚。
他們先前竟不知道，其貌不揚的王年，居然手持一枚玉鼎碎片。
顯然，三人之前知曉的名字，只是他的假名。
安樂微笑︰「你很信任我啊。」
「就不怕我拿了玉片後，還把你們四人給宰了？」
王年依舊認真道。
「我了解的鬼面人，可不會做出這種事。」
安樂接過玉片，澹澹說道。
「那就上來吧。」
黑豹的體型格外巨大，足以容納五人乘坐。
老墨在換了具身軀後，顯得格外興奮。
這身體，可比它之前的好用多了！
一步能邁出七八米遠。
奔跑起來，有如風馳電掣。
不過，即便是安樂，在眼下這種未知環境下，也不敢張揚行事。
附近的樓閣中，潛藏著數道與先前類似的神像。
可不能貿然驚擾。
「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
安樂懷揣著這個疑問，一路觀察附近的建築。
牆壁上仍舊有著殘破的壁畫和不知名的凋刻，隱隱有不詳的力量流淌。
他只能從斑駁的痕跡和這建築的風格來看，那應該是一個非常非常久遠的年代了。
那些神像，本該被供奉在廟宇中。
卻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活」了過來。
這讓安樂想到那種奇異的黑煙。
此地，恐怕就是它的源頭所在。
還有一點，安樂無法確認。
天雲山脈的陷落，究竟是太虛宮的試煉之一，還是……意料之外的狀況？
*****
大約過去兩個小時。
安樂來到一座小廟的門前。
先前一路上，他憑借小小紅躲開了許多危機。
那種兩米高的神像，貌似只是遺跡中最普通的小卒。
還有數道恐怖的氣息，連安樂都不想招惹。
附近時而傳來激斗的動靜。
顯然，有其他修士撞上了邪物，被迫卷入戰斗。
簡單來說。
這遺跡像是個放大後的詭地，危險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語。
安樂略有心驚。
他身後的四人心中更是掀起波瀾。
于亮瑟縮發抖︰「這地方，太危險了！」
彭子銘︰「這里……曾經是個宗門？」
王年暗道︰「怎麼一路上都沒遇到敵人，莫非……是被鬼面人嚇跑了嗎？」
安樂對他們的想法一無所知。
他走上前，推開廟門。
一股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