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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翻臉題

見王宵擰著眉頭,王給諫笑聲漸止,問道︰「王公子可是擔心那夏家女兒的容貌,此女身居花柳之相,乃一等一的美人兒,若是有緣見著,必驚為天人吶!」

王宵拱手道︰「晚生在家里,已經與蘇州府名士甄士隱老先生的獨女談婚論嫁了,只能有負王大人的好意。」

「什麼?」

王給諫瞪大眼楮,滿臉不敢置信之色。

夏家給他的情報,分明是王宵並未婚娶,也沒有訂親。

再退一步說,以夏金桂的條件,就算王宵娶了妻,也該趕緊休了才對啊!

「王公子,這夏家……」

王給諫還待再勸,王宵已堅拒道︰「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王大人,不必多說,夏家姑娘必有更好的良緣!」

「你……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哼!」

王給諫惱羞成怒,重重一哼,拂袖離去。

王宵根本不在意王給諫的惡意,這樣的人,又蠢又壞,自有小翠對付,他只是想,夏金桂為何會盯上自己?

按常理來說,自己與夏家風馬牛不相及,難道另有隱情?

……

夏家!

「太太,那小子狂的狠吶,說他堂堂貢士,有大好的前程,怎能娶一個商賈人家的女子,下官還待再勸,他卻滿口噴糞,辱罵下官倒也罷了,還……還對您家嘴里不干不淨,下官實在恥于出口,著實是有失斯文吶……」

王給諫離了王宵住所,立刻去夏家,添油加醋的把王宵痛罵一番。

夏母陰沉著臉道︰「來人,拿十兩銀子給王大人!」

「是!」

丫鬟去後面,取了十兩銀子出來。

「下官……受之有悔,告辭了!」

王給諫謙讓了句,把銀子揣進袖子,拱了拱手離去,心里卻是直抽。

原本夏家講好,婚事說成,給他一百兩銀子作為酬謝,現在只能落個跑腿錢,讓他更恨王宵的不識抬舉。

「砰!」

待得王給諫走遠,夏母忍無可忍的狠狠一掌擊在桉上!

夏金桂從後轉出,呸道︰「此子太狂妄了,我大周朝,每三年出一百個貢士,就算是狀元又如何,不還是要從六七品的小官做起,他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啦!」

「仙人托夢之事……可能找到那仙人?哪怕進貢些銀子,先把咱們家的災禍給消了也成。」

夏母轉頭道。

「這……」

夏金桂吞吞吐吐道︰「我哪知警幻仙子是哪路神仙,她不托夢過來,根本找不到她。」

「太太,就算王公子拒婚,也不至于如王大人說的那樣粗魯不堪吧,或許另有誤會?姑娘的終身大事才是最要緊的,不如尋個機會巧妙安排下,讓王公子見姑娘一面,自然會知曉倘娶了姑娘,是他八輩子也修不來的福份呢!」

寶蟾從旁遲疑道。

夏母沉吟許久,點頭道︰「或是為娘眼瞎,王給諫貪鄙,確是不能信他的一面之詞,也許他想吃兩頭,被王宵揭露,惱羞成怒才來編排是非,待得殿試過後再去安排,若那小子還不識抬舉,可別怨為娘心狠了!」

夏金桂臉色很不好看,要不是仙子托夢,以王宵的身家她根本看不上,本來是低低嫁了,卻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妖娥子,讓她極度不爽。

可仙子托的夢太駭人,只能再試試。

三日後,殿試!

天不亮,一名名貢士已陸續趕往午門,雖然貢士必中,但同進士多半是打發到偏遠小縣任個縣令,一輩子都毀了。

同進士與進士的境遇如天壤之別,每個人均神色凝重,最後一場考試,都卯足了勁,再拼最後一把。

望向別人的目光中,隱隱帶著敵意。

「冬!」

「冬!」

「冬!」

城頭的朝天鼓重重擂響,鼓聲沉悶渾厚,威嚴肅穆,每個人都發自內心的升出了敬畏感.

王宵的萬家燈火圖,更是和著鼓聲的節奏,震動起來,一漲一落間,居然漸漸地模擬出了一種皇家的天威,模模湖湖,有澹澹的影子,形似一條真龍,于小城上空張牙舞爪。

頓時,王宵內心也狂震,難道這是天命?

世上沒有龍氣,皇帝也從來不是真命天子,遵循的原則依然是兵強馬壯者為之耳,無非是治世有著一定的擁立繼承規則,而亂世,則是赤果果的靠拳頭說話。

但是秩序一旦建立,就會形成慣性,聚萬千人心于紫禁城,反過來庇佑王朝,皇帝能坐穩龍位,也是源于眾生願力。

而此時,萬家燈火圖里,那澹澹的龍影子便是自然演化出的眾生願力。

城還是那個城,依然狹小,卻多了份威嚴,良善百姓與惡霸們,都想將之摘下,爭斗時具備了一定的組織能力,不再逞個人之威,而是推舉出首領。

「喀啦啦~~」

高達三丈的宮門洞開。

數十太監跑步出宮,馬靴踏著硬地,啪啪作響!

一名中年太監,胳膊肘子搭著麈尾,尖聲道︰「各位貢士,按榜文次序列隊,隨咱家進宮,勿要張望喧嘩!」

說著,那泛著白的死魚眼森森一掃,轉身便走。

從午門過去,經金水橋,太和門,便是太和殿。

殿內燈火通明,殿外有禮部官員,手捧名冊,依次贊名,凡點到名,方可入殿,有太監領引至坐席。

座席五人一排,王宵是第一百零五名,位列第二十一排的最後一個。

殿試不設主考官,只有八名閱卷官,每一名閱卷官閱卷,通過畫圈,不通過畫叉,一百零五份試卷,取畫圈最多的十份呈給太後御覽,由太後圈定三甲,及二榜榜首傳臚。

因此八名閱卷官的排名不分先後。

除了主持會試的五人,還有兵部尚書武愷,加武英殿大學士、戶部侍郎張成琳,加東閣大學士、工部尚書高明加文淵閣大學士,分列兩排,坐于殿內。

通常吏部尚書實權過重不得入閣,素有吏部天官不入閣的傳統。

所有人入了殿,向八名閱卷官長揖施禮,隨即默不作聲的落座。

不片刻,殿外有太監叫道︰「北靜王爺、南安王爺到!」

突有太監在外叫道。

「哦?」

八位主考神色微變,按慣例,從來沒有王爺在殿試時入殿,可是來都來了,只得與學子們紛紛站起,待兩王入座,才施禮︰「臣(學生)見過王爺!」

北靜王氣度雍和,目光卻隱泛凌厲,在眾學子中一掃,于王宵臉上多留了片刻,又看了眼王子騰,才與南安王略一點頭。

眾人紛紛落座。

「忠順王爺到!」

不片刻,又有太監在外叫道。

八位主考均是動容,誰都知道,忠順王與四王不和,再聯系到去冬開始流傳的讖語,心里都有了種不安的感覺。

南安王爺在軍中有很大影響,仍實領兵權,而東南西北四王一體,南安北靜兩位王爺破天荒來殿試現場,忠順王又緊跟著來,明擺著要出大事。

「臣(學生)見過王爺!」

眾人再度起身,躬身施禮,南安王與北靜王端坐不動。

忠順王略一點頭。

眾人再次落座。

「啪!」

又有靜鞭抽響!

這次,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果然,有太監扯著嗓子叫道︰「皇上與太後娘娘駕到!」

後殿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四歲的小皇帝,走路還不大穩,身著小號冕服,頭戴烏紗翼善冠,被一個二十出頭,身著皇太後華服的艷麗女子牽著,身後跟有打著團扇的宮女,一步步登上玉階,坐在寶座上。

王宵雙目微翻!

太後身著自家織的雲紋雲錦!

「參拜太後,參拜皇上!」

這次呼喝的太監,居然是黃公公。

「臣等拜見太後,拜見皇上!」

眾人又一次站起,下跪施禮。

「平身!」

皇太後的聲音威嚴而又清脆,甚是好听。

「謝皇上太後!」

眾人起身,回各自座位。

太後道︰「朝廷開科取士,是為國擢選良才,今見天下英才濟濟一堂,朕甚是欣慰,望爾等實心答題,朕自會擇賢使用!」

「謝太後!」

眾人再次稱謝。

黃公公取出題板,示之以眾。

亡秦者胡!

大楚興,陳勝王!

眾人一看,均是面色大變!

亡秦者胡,是歷史上有名的讖語,秦始皇誤認匈奴,遂命蒙恬率三十萬大軍北擊匈奴,後來歷史表明,亡秦者胡,胡乃胡亥。

大楚舉,陳勝王,則不是讖語,是陳勝自己編的,讖一定是先有文字,再有事件驗證,後有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也不是讖語,是黃巾軍自己編的。

讖諱之說,極盛于後漢,漢光武帝甚至把讖諱列為內學,經學列為外學,終後漢一朝,讖諱的地位不可動搖。

直至劉宋,方從官方禁止讖諱,再至隋帝楊廣,徹底禁了讖諱之說,此後的科舉,從來沒有以讖諱為題,而今日,出現了。

第一條讖,是指讖諱不準,張冠李戴。

第二條是偽讖,別有居心者以偽讖攪亂人心。

再與年前流傳開來的北靜王讖語結合,這道題針對的是誰,已不言而喻!

忠順王冷笑著看向北靜王,太後出這種題目,近乎于忍無可忍,當場翻臉,指著北靜王的鼻子大罵逆賊啊。

但北靜王老神在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八名閱卷官也是暗暗叫苦,明擺著,太後出這種題,不僅要考生在大事大非面前做選擇,也是讓他們站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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