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聚會完,又過了元宵節,就算七十年代過年的氛圍很濃厚,春節也算是徹底過去了。
周秉昆還是跟以前一樣,每天去木材加工廠上班去。
因為計劃經濟的原因,木材加工廠的效益和之前並沒有什麼大的區別。
但是廠里因為老人退休,新人進廠,需要養活的人越來越多。
工資,退休,醫療,福利,廠里開支越來越多。
廠里的總收入沒有大的增長,開銷越來越大。
想解決經濟問題,只能開源節流。
木材加工廠客戶很固定,不存在開源的問題,只能選擇節流。
職工的工資和醫療這方面開支,關乎生存沒辦法節省。
只能減少其他方面的開支,廠領導考慮之下,就削減了關于生產設備方面的支出。
各種機器設備,線路,能湊合用就湊合著用。
設備老舊,線路老化,所以周秉昆雖然技術比以前高了許多,但現在的工作反而比之前還忙了一些。
工作多做了不少,也沒有什麼獎勵。
因為廠里沒錢,所以也就沒能力給職工提升技術等級漲工資。
周秉昆成為二級電工月工資38塊之後,也就再沒有漲過工資了。
這份工資,夠夫妻兩個帶一兩個孩子,一家三四口人生活。
對于有系統簽到,有小世界補充的周秉昆來說,這麼多工資足夠生活的挺好。
但是對于一些,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來說。
一級工,二級工一個月三十多塊錢的工資,這份錢就會變的挺緊張了,需要算計著花。
到了四月份,挺平平常常的一天,周秉昆剛把自行車停到院子里面,就听到了李素華喊:
「秉昆,家里來客了。」
這是李素華听到了周秉昆回來自行車響,喊周秉昆這個老周家的唯一男人待客了。
「這是…」
周秉昆進屋了之後,看到的是一個沒有來過周家的陌生中老年男人。
「這是雜志社的,要找你姐夫的。」李素華介紹道。
穿一身中山裝的陌生人,伸出來手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江遼出版社,金土地雜志的,我叫邵敬文。」
周秉昆伸手跟邵敬文握了握手:「你好你好,我是周秉昆,紅星木材加工廠的。」
「我今天過來,是想找馮化成馮老師的,想找他約份稿。」
「秉昆,過年那段時間,邵老師就已經來過家里了,找你姐夫約稿的事兒,已經跟你爸說過了。」李素華在旁邊補充道。
「不就是約稿嘛,我把馮化成的地址給你,你直接給他寫信約吧。」
邵敬文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合格的文人,但周秉昆不認為,兩個人有多接觸的必要。
亂說話,亂寫文章都是會惹事的,干脆就讓邵敬文和馮化成直接聯系了。
說完話周秉昆就找筆和紙,給邵敬文寫了馮化成在貴州的地址。
接過來了地址之後,邵敬文還是的一臉為難:「馮化成馮老師是著名的詩人,我怕他看不上我們這地方雜志社,所以還要你們…」
「我懂,我懂,其實也不用我們幫忙說好話的。你寫信的時候,就跟他說,這是我爸已經答應你的,他指定給你們投稿。你是不知道啊,我爸和馮化成處的老好了,他肯定給我爸這個面子。」
邵敬文這一趟趟的往周家跑,就是希望利用馮化成是周家女婿的關系,讓馮化成給金土地雜志寫稿。
「對,我家女婿可以,和我家孩子爸關系好,我們家老頭都拿他當親兒子的。」李素華也幫腔道。
李素華對邵敬文一直都挺熱情的,單是邵敬文這個文人上自己家來,就讓李素華覺得倍有面子。
「好,那我就先走了,等什麼時候馮老師回來了,我再上家里來拜訪。」
「吃過飯再走吧。」李素華客氣道。
「不吃了,回去還有事呢。」
「那你慢走,等什麼時候馮化成回來了,我讓他到雜志社找你去。」
「不用不用,我上家里來拜訪。」邵敬文誠懇的說道,看的出來馮化成在文化界還真是有一點地位的。
把邵敬文送走之後,李素華驕傲的說道:「秉昆,你現在不說你姐夫是沒用的老男人了吧,沒有你姐夫,邵老師這樣的人,怎麼會登咱們家門。」
「馮化成有用沒有用,現在說還太早。他馮化成要證明自己有用,起碼也要等他投的稿能登上了雜志再說。現在這邵主編來咱們家,來的歡,等馮化成投的詩,寫的不行,這主編也就不會再上家里來了。」
周秉昆也不知道,這個女婿李素華都沒有見過,怎麼就對馮化成的印象那麼好了。
「周秉昆你怎麼每次都是這樣,就不能讓我多高興一會兒。」李素華不樂意的說道。
「秉昆,你就不要再說了。你把姐夫的地址給了邵老師,這件事就跟咱們沒有關系了。」鄭娟在旁邊說道。
「好,我不說了。」
李素華的興頭,已經被周秉昆掃了去,周秉昆就沒抓著一直說了。
「你是不說了,你是把什麼話都說完了,才不說了吧。」李素華不依不饒的說道。
「我還真沒有說完,我說這些,是為了不讓你出去瞎得瑟去。我怕的是你在外面把你女婿能登雜志的牛,都給吹完了,到時候你女婿的詩沒有登上雜志,你該怎麼面對街坊鄰居。」
李素華要被打了臉,周秉昆跟著也尷尬的。
「周秉昆,你說這話就有點酸了啊。」
「這有什麼好酸的,我要想登報紙,登雜志,分分鐘的我就能登上去。」
周秉昆不屑的說道,自己雖然沒有創作能力,但是沒被發表過的優秀的詩和文章,還是記得幾篇的。
只不過這些詩和文章不屬于自己的創作,發表短篇的詩和文章,賺不了幾個錢,長篇的周秉昆記不住,才一直對文學這方面沒有興趣。
「好,媽信你說的了行不行。」李素華安慰周秉昆道。
周秉昆解釋了,沒什麼用,現在李素華是篤定周秉昆酸了。
這時候,李素華又把周蓉一家人的照片,給拿了出來,這是不久之前周蓉給家里來信,隨信寄回來的:「你看看啊,你姐家的孩子都這麼大了。我啊,我是真想你姐了。」
周蓉照片寄回來之後,李素華幾乎就一直拿著照片不離手了。
「您想有什麼用,她這不是不想你嗎,她要想你的話,早該回來看看了。」
作為老周家出去三個人,最好請探親假的周蓉,這麼多年不回來,只能說是真的不想家。
像國慶的姐姐,真正想家的閨女,已經回城幾個月了。
隨著政策的不斷變化,已經有很少的一部分的知青,先一步回城了。
國慶姐姐還是沒有出路,‘果回’回來的,不像之前的那些知青,要不上大學,要不當兵,要不接班家里的工作,都是有了安排。
「請問這里是周秉昆家嗎?」
這個時候,外面傳過來了一聲陌生的喊聲。
「秉昆,家里又來客了。」鄭娟說道。
「我是周秉昆。」周秉昆開門之後,看到一個陌生的抱著小孩的男人,應了一聲。
「我是郭誠,我師傅是周志剛。」
「你就是一直替我爸寫信的郭誠啊,快進來屋吧。」
周秉昆熱情的說道,必須要熱情。
這個年代的師傅徒弟的關系,還是很親近的,就算周秉昆和周志剛關系不好,也不好怠慢了郭誠,要不然該惹外人笑話了。
而且雖然郭誠帶回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但是郭誠這個人,是一個好人。
「這是玥玥。」郭誠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孩子說道。
「歡迎你,也歡迎玥玥,先進屋,喝點茶,休息一下再說。」周秉昆扭過頭,看向了鄭娟,「娟兒,咱爸的徒弟來家里了,快點沏點茶來,好茶。」
然後周秉昆直接把郭誠讓到了里屋坐下:「大娘,秉昆,這孩子是馮玥,玥玥,周蓉老師的女兒。」
听到郭誠這麼說,李素華拿起了手里周蓉家的照片對比了起來,確認了之後就急了:「真是玥玥啊,這是咋回事啊?」
「媽,你先不要著急,讓郭誠坐下來慢慢的說。孩子也放下吧,這麼大的孩子,一直抱著,也挺累人的。」
周蓉家閨女,也兩歲多快三歲了,比周秉昆家的閨女,還要大一歲。郭誠起碼從火車站開始,就一直抱著這孩子,能堅持下來,還要多虧了一直都是在工地上干活,鍛煉出來了。
「好,謝謝。」先是謝過了鄭娟端過來的茶,然後繼續說道:「這個事是這樣的,我前年的時候,不是調到貴州工作了嗎。剛好工地距離周蓉老師家里不遠。我就經常的上門,去找馮化成老師請教,我也算是半個文學愛好者。」
郭誠這就先交代了,自己為什麼到了貴州,又是怎麼和和周蓉認識的,然後端起了茶,喝了一口。
孩子到了陌生地方認生,不撒手,郭誠只能繼續抱著。
李素華催促道:「周蓉呢?」
「媽,你別那麼著急,人郭誠大老遠來的,一口水都沒喝上了。」
周秉昆看的出來,郭誠也是真的口渴,但也有被李素華逼問的厲害,緊張了。
「周蓉老師,本來是打算春節回來的,票都買好了,但是沒擠上車。這帶著個孩子,確實是很難擠。我有一次春節回家,都是從窗戶跳到車廂里面的。」
跳車窗擠火車這個活動,持續了很多年,到二十一世紀,綠皮火車被淘汰才結束。
看著李素華又要插話,周秉昆就先開口了,免得郭誠被李素華逼問的太緊張,汗珠子都快下來了:「媽,你別急,你也喝點茶水,娟兒,拿點桃酥,蛋糕,果脯,干果的出來,讓郭誠和孩子先吃一點。」
吃了塊果脯,郭誠和孩子都平靜了一些,郭誠才繼續的說道:「單位安排了我年後休假,我就和周蓉老師商量了一塊回來,三個人一塊回來,相互之間也能有個照應。但是,就在臨出發前,馮老師單位有了急事,他們要去處理。就讓我先帶著孩子回來了。」
「啪。」周秉昆拍了一下手,是為了吸引李素華的注意,也是對郭誠的贊揚和鼓勵,一個不會說謊的人,編這一大通真的不容易:「費心了,郭誠,一個人帶這麼大點一個孩子,坐幾千公里的火車,真不容易。娟兒,做幾個硬菜,今天我一定要和郭誠一塊喝一點。」
「不是,周蓉呢?」李素華還在念叨著周蓉。
「媽,郭誠不是都說了嗎,馮化成單位有急事,她跟著馮化成去處理了。周蓉自己回不來,但是派了自己的女兒過來,替她來看你。」
「秉昆,酒真喝不成了,我得趕緊走,趕火車。」郭誠急道。趕火車可能是真,但是撒謊了心虛也是真。
「那我送送你。」周秉昆也很理解郭誠不想多待的心情。
「還真的需要送送,我抱著孩子不方便,周蓉老師給家里帶的東西,都還放在火車站存著呢。」
「媽,你把孩子接過啊,不能讓郭誠再把孩子帶走了啊。」
「來孩子,姥姥抱啊。秉昆,你看家里有什麼現成的吃的,給郭誠帶上一點。」
「行,我安排。」周秉昆應道。
找了網兜,牛皮紙,給郭誠帶上了熱饅頭,肉罐頭,咸鴨蛋,夠在車上吃一頓了。
郭誠今天在周秉昆一點點配合之下,表現的不錯,算是成功湖弄住了李素華。
騎著自行車把郭誠給送到了火車站,到車站的路上,郭誠也給周秉昆講了馮化成出事的經過。
在一個小車停車的時候,馮化成念了一首自己寫的悼念周的詩,在車站引起了騷亂,馮化成作為始作俑者,就被抓了起來。
「秉昆,不用送了,這是馮化成老師寫的那首詩,你留著做一個紀念吧。」離開之前,郭誠把這張寫著周家地址,又寫著馮化成詩的紙,交給了周秉昆。
「那我就不送你了。等什麼時候家里沒事,你也有空了,來家里玩。」
分開之後,周秉昆直接把寫有馮化成詩的紙,撕了扔垃圾桶里面了。
沒有留的這個必要,帶著周蓉給家里帶的隻果,糕點,雞蛋,和一些孩子的衣物行李,回到了老周家。
「哇哇哇(哇哇。)」
還沒進家門,周秉昆就听到了孩子哇哇的哭聲,還是二重奏,此起彼伏。
「這是怎麼了?」周秉昆問正在哄孩子的鄭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