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國恥,警鐘長鳴】
張小磊開車拉著陳梓林嗚嗚就往市內駛去,陳梓林順口問︰「軍哥怎麼想著開個品茗樓呢?」
張小磊笑嘻嘻地說︰「還不為了個蜜,叫尤鳳霞,那長得賽西施」
陳梓林愣了下忙問︰「叫什麼?」
張小磊說︰「叫尤鳳霞吧,才24歲呢,插隊返鄉後安排在市印染廠,她嫌印染車間染料毒性大,
死活不願意上班了,結婚三年多也沒生孩子,離婚後不知怎麼的去了大白利舊貨門市上班,
被軍兒看中了,正巧大白利經常有客戶來談買賣,尤鳳霞就出主意開個茶樓,隔出幾個包廂,喝茶談事兒,事兒談成就在茶樓吃飯,
最近琉璃廠這片開了不少收舊貨的門市,生意出奇的好,軍兒有福氣,找個蜜吧,還能替他掙錢兒。」
陳梓林心說尤鳳霞別不是劇情里和李主任搭伙做生意的那娘們吧,想想也對得上,那會尤鳳霞88年在劇中露面,
就是貴婦人的形象,假裝大老板走四家電,坑慘了大茂、劉海中閻埠貴,8年後32歲,差不離。
噯,俗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尤鳳霞不簡單
很快伏爾加就開到了西城區和平門外的琉璃廠附近,停在一間裝修一新的門市前,掛的匾額正是「品茗樓」
陳梓林走下車看去,應該是樓上樓下兩層,估計是以前某個單位的門市轉租的,
因為改開前城里沒有個體戶,臨街門市都是公家單位的,能拿下公家的門市做茶樓,軍哥肯定走了門路,
也是,劉軍協調區里某個單位租賃個門市,那還不是輕輕松松。
此時上午十點多鐘,里面大堂里八張八仙桌已經有五張坐了客人。
嗯,還是京城老式茶樓的布局,要是想象不出,讀者大老爺們去看看陳寶國主演的連續劇《茶館》,陳寶國當掌櫃的茶館只有一層叫館,現在品茗樓有兩層則叫樓。
你想想古代技院都是帶閣樓的所以叫青樓,小姐們在樓上招呼客人,要是只有一層,那叫暗門子,不是一個檔次。
既然是老式茶樓,喝茶坐八仙桌也就正常了,只是直長凳換成了靠背椅,彷明代的那種,為了方面進出不帶扶手,有扶手的那叫太師椅。
張小磊熟門熟路地跟個穿飯店白色制服的圓臉兒服務員打招呼︰「椿兒,你家尤經理呢?」
那個叫椿兒的服務員馬上從櫃台里跑出來︰「是張總啊,尤總還沒來呢,這不天涼了麼,尤總吃中午飯時分才來的。張總,有新流行歌曲磁帶嗎?」
張小磊假意嫌棄地說︰「沒見我身邊還有貴客啊,送我們去劉總常用的竹賢廳。」
椿兒顯然受到過訓練,忙沖陳梓林賠笑︰「您這邊上樓!」
陳梓林覺得張小磊挺愛裝,你熟門熟路的還要服務員帶什麼路,說了聲謝謝,跟在後面四下打量。
裝修得挺粗糙,也就是牆皮上刮了大白膩子,門窗刷了油漆,這些八仙桌靠背椅倒有點年頭了,挨著舊貨市場還怕收不來幾十個桌子椅子。
樓上隔出了六個包間,陳梓林掃了一眼都是「富貴廳」「亨通廳」什麼的挺吉利,很對買賣人的胃口,做買賣不就是求個榮華富貴財運亨通麼。
看來軍哥這些年的領導當出了水平,竹賢不就是指魏晉年間竹林七賢麼,呵呵。
張小磊硬拉著陳梓林坐了上座,吩咐服務員︰「椿兒,都照舊,給尤總家去電話,就說軍哥的好兄弟林哥從港城回京了,順便讓她通知軍哥。」
椿兒連忙答應著,騰騰騰下樓去了,張小磊說︰「還是沒咖啡廳洋氣,林子,你說以後我們往來的客戶都是听港台流行歌曲的,以後我們開個咖啡廳,應該生意興隆。」
陳梓林心里暗笑,買磁帶唱片的客人確實洋氣,問題是人家買了東西急著回去鋪貨,哪有心情喝咖啡啊,
又不是買賣舊貨還能坐下來討價還價轉了話題問︰「磊子,茶樓請了幾個服務員啊?」
張小磊一時沒轉過彎來,眨巴眨巴眼楮,想了會才說︰「跑堂的兩個,廚房三個,加上尤總六個。軍哥特意去打听了的,雇主加上五個雇工,符合政策。」
陳梓林又問︰「雇的都是返城未安置就業的知青?」
張小磊翹起小拇指撓了下光 的大背頭說︰「那就不清楚了,這個叫椿兒的丫頭,看年紀就不是知青。林子,軍哥人事局的,好多東西早考慮到啦,開張也半個月了,不挺好嘛。」
陳梓林笑笑︰「我只是好奇打听打听,如今政策變化快,不多了解容易月兌節。」
木樓梯一陣響,椿兒帶著兩服務員拿著托盤走了進來,反正廳門也沒關,就往桌上放南瓜子、葵花子、貓耳朵、京果兒、綠豆糕、沙琪瑪種類繁多,
張小磊笑道︰「軍哥為了顯得茶樓地道,還專程找老北京人兒打听了的,還有什麼自來紅自來白驢打滾女乃糕各色果脯肉脯啥的,就沒來得及弄,先將就著開張了。」
椿兒在他們面前放了套白瓷蓋碗,看上去古香古色的,里面的茶葉看著還是茉莉花茶京城人就離不開茉莉花茶。
弄完這些,椿兒說︰「我給尤總去了電話,尤總說馬上到,她會通知劉總的。」
張小磊揮了揮手,椿兒幾個就悄悄關門走了,張小磊笑道︰「林子,在港城還得給小費吧。」
陳梓林用茶蓋撥弄著茶葉,嗅著張一元茉莉花茶的沁香,說︰「在港城給小費是隨鄉入俗,在京城就是臭顯擺。」
張小磊哈哈大笑︰「林子,這話听了解氣啊,京城飯店那些孫賊還只要外匯的小費,什麼玩意兒,都特麼慣出來的臭毛病。」
陳梓林呷了口茶,閉目品了品,才說︰「京城的水泡張一元的茉莉花,絕了!」
哪知張小磊也是個機靈鬼︰「沒有京城這苦井水,也泡不出那老北京的味兒丫。」
陳梓林誠心實意地一挑大拇哥︰「這話在理兒。我去港城,才知道龍井茶著實好滋味,你敢用老北京的苦井水泡?」
捻起一點兒南瓜子磕著︰「磊子,吃點南瓜子,對男人好。」
張小磊葵花籽磕得倍兒香,嗤了聲說︰「才吃飽了幾天就想那玩意兒,我發覺吧,軍兒最喜歡學你了,什麼居移體、養移氣,什麼厚黑學
跟真的一樣,這不見了美女,原形畢露,他膽子是真大。」
陳梓林不置可否,到了煙按就有人要換了糟糠娶女學生呢,幾千年來不就是點男人女人的事兒麼。
他一不搭腔,張小磊也沒再言語,哧 喝茶嘎巴嘎巴嚼京果兒。
沒多久廳門被敲響,張小磊說了聲「進!」
門被推開,一股香風涌了進來「哎呀呀,貴客臨門,我真真兒是怠慢啦,您就是陳總吧!」
陳梓林偏轉頭看去,果真是個俏娘們兒,瓜子臉、大眼楮,笑臉上透著些許風情,烏黑的頭發披散著,
穿了件卡其色的中長風衣,底下露出亮錚錚的高腰皮靴,就這身打扮,京城妥妥的大颯蜜,難怪軍哥過不了她這關的。
張小磊見陳梓林沒啥反應連忙介紹︰「林子,這就是品茗樓尤鳳霞尤經理。」
陳梓林坐直了腰笑笑︰「尤總你好,軍哥總叫我林子,你也叫林子吧。」
尤鳳霞哪敢,年齡差距大著呢,忙笑眯眯地說︰
「叫陳總是見外了,軍哥戰友們見著我都不嫌棄地叫我小妹,像張總我就是叫磊子哥,我就冒昧稱呼您林子哥吧?我電話通知軍哥了,
他說馬上來,還通知了常聚的幾位戰友。」邊說邊拎起保溫水壺添水,倒是個有眼力勁兒的
陳梓林曲著食指中指在茶桌叩了兩叩,也就沒說謝謝,而是隨意閑扯︰「尤總,大白利那的買賣怎麼樣?」
尤鳳霞笑道︰「林子哥,那我真不清楚,我就是個在前堂招待顧客的服務員,買賣都是管事兒的談。」
她還高抬了自己,其實就是女門童,客人來了說歡迎光臨,走了說歡迎再來,關門歇業就打掃衛生。
陳梓林磕著南瓜子說︰「尤總,是不是添個留聲機什麼的?沒點音樂,顯得空蕩蕩的。」
尤鳳霞輕拍手掌說︰「哎呀,還是您想得周全,反正隔著琉璃廠舊貨市場近,去收幾台那種手搖留聲機,
播放著民國時期周旋的曲兒,那才是老茶樓的味兒呢。我、我這就給白老板去個電話,至少每個包間得有一台留聲機。」
恰巧這時張愛民一把推開了門︰「林子,什麼時候到家的呀?」
陳梓林起身熱情和愛民握手︰「三兒生日,在家陪了兩天,今天借口見你們,娟子才放我出來。坐坐~~~你肚子又大了些啊!」
尤鳳霞邊倒茶邊奉承︰「愛民哥是心寬體胖,富貴之氣呢。你們哥幾個先聊著,我去廚房準備中午的飯菜。」
張愛民等尤鳳霞走了,模著肚皮感慨︰「林子,我是餓怕了,我每頓飯不把肚子填得飽飽的,我就心慌,生怕不知道什麼時候吃下頓。」
陳梓林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都過去了,你才四十出頭,得愛惜身體,你看磊子,走出去還是當年的大帥哥!」
張小磊在他們中間很沒存在感,提及自己才笑道︰「南方有句俚語叫瘦狗子兩(音同字無出處,到處躥的意思)掉一身肉,我就愛運動,籃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我樣樣都來。」
張愛民呷了口茶︰「生命在于運動,磊子不錯,磁帶生意也做上路了。哦,林子,前陣子我們一批去的戰友王斌、
馮金鄉先後調回了京城,你還記得他們不,等會也會來吃飯,說十幾年沒見你了,要膜拜大音樂家!」
陳梓林心里暗暗嘆息,運動會結束後,一部分戰友因為家庭原因抖了起來,一部分還那死工資原地踏步,逐漸就分散了,
老兄弟吳輝原本在郵電局送信,听了陳梓林的勸,帶著妻兒調去了張夾口卷煙廠,他叔是廠長一把手嘛,快退休了,趕緊過渡幾年再調進京城的煙廠,兒孫輩子就不愁吃喝。
很快劉軍來了,裝模作樣地也帶了副黑框眼鏡,深藍色中山裝,倒是越發單瘦,不知是不是在尤總肚皮上太下功夫的緣故。
一泡茶沒喝完,老戰友馮金鄉趕來了,他以前隨單位參加三線建設去了雲貴,後來進了鐵路局,這不調回風台當了副站長,管後勤的。
哪怕十來年沒見,但都在一個連隊整三年,反倒格外親切,
最後來的王斌在部隊跟陳梓林他們在一起兩年後,因單兵技術突出,被軍里教導隊抽調去做教官,然後就是提干,半月前正團職轉業,安置到嗨定建設局副局長。
算算十幾個在一個連隊的戰友,還只有他們幾個職務高,其他的就不行了,東城區物資局的顧獻章就在78年,
因為貪污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還有的在單位沒關系一直是普通干部,漸漸也少了聯絡。
人生不就是這樣嗎,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的,終究能長久的實在不多,陳梓林很珍惜這些感情。
跟新加入的兩個戰友敘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舊,人到中年,就喜歡懷舊,絞盡腦汁想到當年在部隊的糗事,說出來能笑出淚花。
尤鳳霞也沒問吃什麼菜,就安排了京城八大碗,知道這些戰友湊一起肯定喝酒,多做點葷菜好下酒。
劉軍果然不避諱,在飯桌上大大方方給陳梓林介紹尤鳳霞就是他的蜜,還叮囑陳梓林叫大白利那邊的生意,多往這里帶。
陳梓林還能說什麼呢,只好捏著鼻子答應,派人把大白利叫來一起喝酒,幸虧劉軍還有分寸,沒逼著哥幾個叫尤鳳霞小嫂子。
尤鳳霞也有點仗劉軍的勢,估計心里也自卑做人情婦,想在喝酒上引得他們敬佩,哪知道踫到了個陳一直喝。
劉軍勸她說︰「傻妞,林子從沒喝醉過,你幾斤幾兩的」
尤鳳霞自忖能喝兩斤白的,還唬不住個白面書生?結果可想而知
這是陳梓林第一次暗搓搓灌醉個女人,尤鳳霞差點當場就吐了,劉軍是真愛這個蜜,酒也不喝了,去伺候她吐酒。
飯後劉軍送尤鳳霞回家,張愛民王斌就嚷著打撲克夠級,陳梓林一貫不愛玩牌,就陪坐在一旁看和大白利閑聊天,
沒想到他們幾個居然賭得挺大,只打5、10、k,輸一級十塊,大光或大反光翻倍,但看大白利的神情還不屑跟他們玩兒,陳梓林暗嘆改開是好,但以前那些陋習也逐漸死灰復燃
張小磊手氣背,不到三小時就輸光兜里兩百多,兩個多月前還為錢犯愁的主兒,現在輸兩百多連氣都不嘆,笑嘻嘻地說︰「林子,借我幾百,我要翻本!」
對于張小磊的收入,輸幾百真不算什麼,陳梓林也不想煞風景,掏出一百二十塊拍在張小磊手里說︰「投資120,輸了原數還錢,贏了份一半!」
其他四人頓時哈哈大笑,都說林子是把做買賣的料,張小磊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顯擺道︰「林子不做買賣可惜了,他一個點子就能讓我們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