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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人情社會的規則

市醫院的某病房。

金平安正躺在病床上,臉上帶著痛苦面具,雙手死命揉著太陽穴。

雖說經過三天休息,回溯能力的後遺癥有所好轉,但好轉並不意味著輕松。

此時此刻,金平安感覺自己跟急性鼻炎發作一樣,腦子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邊烤還一邊被人改刀。

由于信使提到近期王友才隨時可能去別墅視察。

所以金平安不得不冒險一次,一天之內連續使用五次回溯,來確定姜開濟和梅建柏是否有問題。

然後他就一直躺尸到現在。

信使靠著窗戶說道︰「自作自受。」

「鬼知道你嘴里的最近,時間居然這麼長!」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頭疼的更厲害了。

金平安拿起床頭的阿司匹林,倒了兩片就著水服下。

「萬一錯過了這個機會,再探查出他的行程,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信使瞥了他一眼。

調查一個王友才很難嗎?

這感覺就像你的朋友通過各種手段渠道,最終花一萬塊買到一款限量耳機,並為之沾沾自喜時。

你花九十九買到了同款同質量同性能的產品,而且還是買一送一的那種。

為了照顧金平安這個缺心眼的心情,信使並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金平安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不過,沒想到你居然來的這麼早啊。」

雖然知道信使對這件案子很上心,但這也上心過頭了。

田浩約定的時間在九點半,現在是上午八點五十分,而信使在八點二十就到達病房。

順便非常殘忍地把他從睡夢中叫醒,讓他感受真•燒腦的痛苦。

信使看著窗外︰「我只是每天醒的比較早而已。」

之所以來的這麼早。

一是他掌握了關鍵情報,跟進調查可以暫時先放一放。

二是他想看看金平安這邊的進展,順便看著他陷入絕望。

距離王友才被抓已經過去了兩天,今天是田浩來醫院跟金平安講述案件進展的日子。

他因為後遺癥一時半會兒離不開醫院,而手機里有些話也不方便講,所以兩人就約定了日期,面對面會談。

為此金平安還把信使也給叫上了。

在他看來對方顯然沒有听自己勸阻,還在一個人調查案件。

與其各自為戰,不如聚在一起交流一下情報。

金平安是這麼想的。

伴隨著藥效發作,金平安的頭疼有所緩解,但由于他阿司匹林吃的太多,現在有點犯惡心。

信使靠在落地窗旁看風景,金平安強忍頭疼和惡心感。

兩人陷入迷之沉默,就這樣靜靜的等待田浩的到來。

半小時過後,伴隨著一陣開門聲,田浩身著便裝,拖著疲倦的身體走進病房。

在他身後還跟著另一個金平安意想不到的人——刑警隊副隊長劉園。

「平安,你這家族遺傳病,真該找個時間好好檢查檢查了。」

穿著警服的劉園把果籃放到矮桌上,在看到信使時表情有些意外︰「這位是?」

金平安打了個馬虎眼︰「他是我的線人,也是這次案件的參與者,不用在意。」

信使很出名不假,但距離大清洗事件已經過去七年了,很少有人會把七年前的人物一直記在腦海里。

而且七年過去了,信使現在的長相和打扮總不可能還跟七年前一模一樣吧。

劉園沒認出來也很正常。

不是誰都跟田浩一樣,沒事兒就喜歡看通緝令和賞金獵人危險排名。

劉園笑著朝信使伸出手︰「這樣啊,十分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支持。」

回應他的只有一個冷冰冰的眼神。

劉園也不生氣,順手模向旁邊的桌子,拿起水果刀削起隻果來。

本來田浩還想關心金平安兩句,可是對方顯然已經等不急了。

「老田,結果怎麼樣了,找到那些失蹤的女孩了嗎?那個王友才招了沒?」

提到王友才,田浩臉上勉強擠出來的一點笑容,徹底消散。

他嘆了口氣說道︰「沒招,他一直聲稱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去別墅是找小姐的,那些人和他沒關系。」

「那王升呢?一個在他手底下工作的人,莫名其妙失蹤了,他怎麼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還有那個陶君是他的保安隊隊長吧!他指示假王升去綁架,王友才敢說自己完全不知情?我們可是有人證的!」

金平安激動的喊道。

情緒過激讓回溯能力的後遺癥再次發作。

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痛苦,讓金平安的大腦完全沒法進行細致思考,表情在不知不覺中扭成一團。

「冷靜一點,事情沒那麼簡單。」

田浩抬手示意金平安冷靜︰「你能想到的,我們自然能想得到,我們都能想到的,而王友才同樣也能想得到,他早就做好準備了。」

田浩表情苦澀︰「根據調查和他的口述,王升是他的同鄉,幾個月前因為一次意外事故燒傷了右手,所以打算辭職回老家修養一陣子。

他不僅拿出了王升的親筆辭職書,還有離職時簽的文件,經過比對確實是王升本人的字跡。」

「這肯定是他逼著王升簽的!」

金平安大叫道。

田浩悵然道︰「是啊,就算我們知道這有可能是他逼著王升簽的,但我們沒有證據證明,這不是王升的主觀意願。」

「那陶君呢!陶君指派假王升進行綁架,這點我們可是有人證的!」

金平安追問道。

「陶君跑路了,在隊里的人帶著抓捕令來到他的住所時,他人已經跑沒影了。」

田浩揉了揉額頭︰「而且王友才一口咬定那些都是陶君的私下行動,和他沒關系,我們也沒辦法證明是他指示陶君去干的那些事。」

證據不足。

犯下累累罪行的人渣,因為這四個字得而繼續逍遙法外。

這種結果怎麼能讓人不氣憤?

尤其是金平安,他承受各種打擊報復,好不容易在信使的幫助下找了關鍵人物,現在卻因為證據不足使罪人無法受到應有的懲罰。

少年心性的他,緊咬牙關,滿口的白牙在嘎吱聲中幾乎要被咬碎。

窗邊靠著的信使,面無表情,像是看笑話一樣看著眾人。

劉園則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默默的削著隻果。

金平安壓制住自己的怒火,拼命的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種時候田浩心里自然也不好受,用停職換來了這麼一個結果,誰能好受?

可田浩畢竟是成年人,各方面考慮到的問題要比金平安多的多。

他出聲安慰道︰「沒事兒,我們還能再關他一陣子,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就在這時,劉園的手機響了。

他放下快削好的隻果,掏出手機接通電話。

「嗯,我知道了。」

劉園只是听了幾十秒就掛斷電話,重新拿起隻果和水果刀把最後一點果皮削除。

很可惜,這通電話讓原本一連串的果皮斷開了。

劉園把削好的隻果遞給金平安︰「先吃點水果吧。」

雖然現在不是吃東西的時候,金平安還是接過隻果,總不能一直讓劉園一直舉著。

見金平接過隻果,劉園放下水果刀說道︰「王友才剛剛被保釋了。」

話音剛落。

金平安感覺自己腦子里傳來某根弦崩斷的聲音。

不僅是他,田浩也是如此。

「怎麼回事?拘留時間應該還有兩天才對吧。」

田浩沉著臉問道。

劉園說道︰「嫖(河)娼(蟹)這事兒有人保釋當然可以提前釋放。」

田浩死死盯著劉園︰「所以我不是讓你幫忙運作了嗎。」

劉園解釋道「施隊長批準的,況且他們走的是合法程序,程序上也挑不出毛病……」

金平安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是施宏方親自批準釋放王友才,他無法接受這個消息。

「合法程序?」

金平安獰著臉吼道︰「老田他們抓捕犯罪嫌疑人被停職!被記大過!而王友才招嫖被抓現行還能被提前保釋,你跟我說走的是合法程序?是不是只有那群人走程序的時候,程序才合法?!啊?!」

說罷,金平安把手中的隻果奮力砸到劉園身上。

隻果在劉園身上彈了一下,掉在地上咕嚕咕嚕了滾了老遠。

十分圓滑世故的劉園,在這時候收斂起和善的笑容。

他一言不發的撿起隻果扔進垃圾桶,然後從桌子上抽了兩張衛生紙,先擦了擦警服,緊接著才擦拭自己的手掌。

「平安,老田,這件事沒你們想的那麼簡單,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刑警隊副隊長,王友才我留不住。」

劉園重新在椅子上坐下,面色平靜似水。

金平安死死抓著床單︰「所以施……施宏方也是他們的一員?」

施宏方的書法老師是書法協會副會長胡英韶,胡英韶的助理是王友德,王友德的哥哥是王友才,而王友才經營著為「上流人士」服務的高級會所。

如果是施宏方就是刑警隊里,跟幕後黑手同流合污的人,那一切都能解釋的通了。

只有他能對刑警隊進行人事調動,也只他能讓絕大部分刑警保持緘默。

劉園搖搖頭說道︰「平安,別想太多,施隊長也有自己的難處,我們一直在背後支持和保護著你們。」

「支持和保護?還你們?」

金平安發出冷笑︰「除了老田還有誰願意跟我一起調查?」

金平安這一個月所受的委屈和苦悶在此刻全部爆發。

「自打我調查綁架案開始,受到的迫害還少嗎!我收到寄恐嚇信的時候你們在哪?!我家里被那群人砸了個稀巴爛,到處潑滿油漆,無家可歸的時候你們在哪?!我三天兩頭被街頭混混暴打的時候你們又在哪?!」

說著說著眼淚就從他的臉頰上滑落︰「我現在想還受害者們一個公道……你們又在哪?你說啊……」

田浩輕輕抱住金平安,拍著他的後背。

看著這個飽受摧殘的少年,劉園心里也不好受。

「我知道你一直在調查這起失蹤案,畢竟你那麼高調的四處找人幫忙,這件事早就廣為人知了。」

劉園緩緩道出這一個多月發生的事情。

「雖然很多人都在保持沉默,沒法提供直接幫助,但他們也在默默地支持著你們,他們都有自己的顧慮,有自己家庭,相信這點你也明白。」

「但即使是沒有你和老田那樣的決心和勇氣,他們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量,能進入刑警隊的人,大多數都是內心向往正義和善良的人。」

「老姜在你受到恐嚇信後,他根據信件一點點查到寄信者本人,阻止了後續的恐嚇。」

「在你被街頭混混欺負以後,都是老梅去幫你把那群人教訓了一頓,哪怕騷擾你的混混接連不斷,他也從來沒停手過,為此他幾乎將附近的混混團伙得罪個遍。」

「你明目張膽的進入檔案室翻閱卷宗,監控難道看不見?是監控室的老張,他默默背上處分,幫你刪掉了那一段時間的錄像。」

「管財務的老呂,失蹤案的調查被延期,那些查案所花費的發票,一直是他在自掏腰包幫你報銷。」

金平安愣愣的抬起頭,而劉園還在繼續。

「再說說老田這次私下策劃的抓捕行動,上頭不是傻子,誰出門吃飯會跑到郊外別墅區?還偶然撞見了過來招嫖的王友才?」

「而且老田還在守衛沒有反抗的情況下連開兩槍,老梅控制王友才的手段也非常過激。

老田這種行為,革職坐牢都算輕的,王友才那邊如果想追究老梅也跑不了停職。」

「你感覺犯下這麼大事,留下這麼大把柄,王友才那群人會放過他們嗎?」

「當然不會,但為什麼老田只是暫時停職,老梅只是簡單記一次過,老姜甚至屁事沒有?」

「王友才有他們有人脈,我們也有我們的人脈,這是個人情社會,不是單憑一腔熱血,一顆正義的心就能辦成所有事情。」

劉園像是一個老媽子一樣,苦口婆心的教導金平安。

「平安,听我一句勸,這件事不要再管了,你就安靜的等一個結果好嗎?未來的某一天,你自然會明白現在這麼做的理由。」

听完劉園的勸告,金平安沉默良久。

過了好一會,他才用沙啞的嗓音問道︰「那些受害者怎麼辦。」

劉園沉默以對。

見此,金平安緩緩閉上眼︰「我困了。」

劉園沒有再多說什麼,起身離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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