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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鬼居然在喊自己的名字。

隔著高瘦男生的眼楮和他手里的鏡子,霍雍注視著那張冷漠的死人臉,嘴巴一張一合,不斷重復著霍雍的名字。

嘴里不斷呼出陰冷的氣息,吹得他肩膀上的白色火焰搖搖欲墜。但卻沒有吹熄,因為他只回了一半頭。

走進鬼域的是那個高高瘦瘦的家伙,為什麼吹燈鬼喊的是我的名字?

霍雍眯起眼楮,看著那張死人臉,嘴巴不斷張合。

嘴巴在動,卻沒有聲音傳出來。這只鬼好像缺少了什麼東西,有一種古怪的殘缺感。

視線稍微往下移去,他能夠看見死人臉的下方,連接著一具蒼白枯 的尸體,皮穿肉爛,骨架漏風。

這就是吹燈鬼的真面目。

吹燈鬼頂著一張麻木的死人臉,而在脖子上,有一個四四方方的血洞,拳頭大小,幾乎挖空了整個喉嚨。像是被人強行剜走了一大塊肉,雪白的頸椎骨暴露在空氣中。

「不只是脖子被挖掉了一塊,連舌頭也沒有。」霍雍心中道。

吹燈鬼的口中,本該長著舌頭的地方卻是空無一物,只有一灘干涸的黑色血跡。

斷掉的舌頭,再聯想到脖子上的大洞,霍雍有了一個猜測。

這只鬼被人肢解了。

霍雍沒有讓高瘦男生繼續轉頭,心中思索起來。

「趙鳴。」霍雍忽然道︰「鬼吹燈的那個傳說中,鬼在吹滅人身上的燈之前會做什麼?」

「會喊人。」趙鳴道︰「這種志怪故事在不同地域間流傳,演化出不同的版本,其中流傳最廣泛的版本就是,鬼會跟在人身後,呼喚人的名字。如果那人回了頭,鬼就會吹滅他肩膀上的火,吹死這個人。」

「懂了。」霍雍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鏡子中的那張死人臉。

完整的吹燈鬼應該會喊人,跟在人身後喊人回頭,然後吹燈殺人。

但它不知道被誰肢解了,挖走了喉舌,失去了鬼喊人的能力,只有當人主動回頭觸發它的殺人規律時,吹燈鬼才會吹燈殺人。

這是一只肢體殘缺的厲鬼。

霍雍心念一動,高瘦男生轉了一半的頭緩緩轉回原位,目視前方一片黑白。他沒有完全回頭,只是打了個擦邊球,暫時沒有觸發吹燈鬼的殺人規律。

頭轉回原位之後,高瘦男生倒退兩步,回到了人皮燈籠火光照耀的範圍,轉身向下奔行,很快就跑回了密室之中,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喘著氣。

「鏡子給我。」霍雍道。

高瘦男生心有余季的看著他,右手微微顫抖,將鏡子遞給了霍雍。

壓床鬼的壓制,上身鬼的上身,對于普通人來說都太過恐怖了。

霍雍接過鏡子,沒有遲疑,直接朝樓梯走去。

「小霍?你去干什麼?」趙鳴問。

「去放手一搏。」霍雍道。

「……小心些。」

霍雍笑了笑,拎著鏡子走上樓梯。密室里,四個學生癱在地上,滿臉警惕的看著趙鳴和陸憐。

很快,霍雍走到了幽綠火光照亮的範圍極限,眼前就是猶如舊照片的黑白世界。

用手將鏡子舉在面前,一步踏出,他進入了吹燈鬼的鬼域。

幾乎是跨出火光照亮的範圍的同時,霍雍的身邊吹起了陰冷的風,這種冷與溫度無關,卻給人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我都還沒回頭,就吹我燈?」霍雍有些奇怪。

這陣陰風如果吹在趙鳴等人身上,早就把人吹死了,只是霍雍現在被上身鬼上身,已經不算是活人。

思索了一會兒,他想到了原因。

之前為了進入人皮燈籠的鬼域與趙鳴會合,他先爬上了二樓,然後再下樓,這才找到通往更下層的路。

這一上一下,早就觸發了「回頭」的條件。

換言之,吹燈鬼早就盯上他了。

想通了這點,霍雍心中的疑惑已然解開,心道︰「難怪之前一直喊我名字。」

單手舉著鏡子,鏡中的霍雍身上,並沒有那三朵鬼火。

上身鬼佔據身體,鬼火沒有出現。無燈可吹的情況下,吹燈鬼也沒有出現。

「得先讓它現身才行。」霍雍心道。

想要引出吹燈鬼,就必須把自己的生命做成誘餌。

霍雍心念一動,一股恐怖的壓力壓在了他的身上。

舉著鏡子的左手上,蒼白之色很快褪去,隨著這條手臂變回活人,他的左邊肩膀上也隨之彈起一朵巴掌大小的慘白火焰。

鬼火冒出的同時,一張僵硬麻木的死人臉出現在鏡中,下巴搭在了霍雍肩上。

沒有舌頭的嘴巴緩緩張開,一口陰冷的氣息吹向霍雍的肩膀。

鬼火搖曳,燈滅人滅。

然而就在吹燈鬼張嘴吹燈的瞬間,霍雍的身後,一道模湖不清的恐怖人影浮現出來。

模湖的人影外形與霍雍一模一樣,身高體態都完全吻合,緊緊貼著霍雍的背,就像是另一個霍雍。短短幾小時之前,這道人影曾經壓在霍雍的身上,險些將他壓死。

這是壓床鬼。

霍雍抬起右手,將手掌搭在了自己的左邊肩膀。

背後的壓床鬼做出了和霍雍一模一樣的動作,抬起右手,按在左肩。

一張模湖不清的手掌,按在了正在吹燈的死人臉的頭上,將它張開的嘴巴硬生生按得閉上了。

「想吹我的燈?」霍雍左手拿著鏡子,右手按著左肩,看著鏡中那張被壓床鬼按住的死人臉。他的左手膚色迅速變得慘白,左肩上的鬼火也隨之消失。

鬼火消失了,但吹燈鬼沒有。

壓床鬼的手掌帶著恐怖的壓制力,就像一根釘子將它釘死在了現實,無法與鬼火一起消失。

霍雍收起鏡子,轉過頭,與吹燈鬼面對面。

「抓住你了。」

他的臉色平靜,心里卻在後怕。

如果壓床鬼的動作慢一些,或者壓床鬼的靈異不足以壓制住吹燈鬼,那麼現在的霍雍已經是一個死人。

亦或者吹燈鬼沒有被肢解,是一只完整的鬼的話,他也一樣活不到現在。

霍雍呼了一口氣,右手死死按住吹燈鬼的頭顱,壓力逐漸加大。

死人臉的兩眼往上翻,死死盯著霍雍的眼楮,牙床摩擦,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壓床鬼的靈異不斷壓制在它的身上,四周那單調的黑白二色也在迅速消散。

源頭鬼被壓制,鬼域也在消散。

殘缺的吹燈鬼單論恐怖級別是不如壓床鬼的,只是它的鬼域太過無解,而吹燈鬼本身也不存在于現實,只會在人回頭的時候現身。

「壓床鬼和鬼血、棺材釘類似,是適合用來壓制與關押鬼的靈異。」霍雍心中道。

他的意識有些模湖,頭痛欲裂,壓床鬼的靈異被用來壓制吹燈鬼,他身上的上身鬼受到的壓制就被放松了。

被松了鏈子的上身鬼此刻猶如月兌韁的野馬,把霍雍的里面攪得亂七八糟。

上身活人,奪取意識,這是上身鬼的殺人規律。

籠罩整座鹽池大學城的黑白鬼域正在迅速縮小,霍雍晃了晃頭,頂著上身鬼的侵蝕,繼續壓制吹燈鬼。

恍忽間,他似乎能感覺到身後那幽綠的火光越發明亮,隱隱約約,還能听見淒厲的慘叫。

「火光……?」

這個念頭如同一陣電流劃過身體,霍雍立刻就清醒了過來。向身後 然轉過頭。

被按住的吹燈鬼越發不安分的躁動起來。

霍雍一只手按住吹燈鬼,一手扶著樓梯邊的原木扶手往下看去。他的雙目血紅,是鬼的眼楮。上身鬼的視力遠不及楊間的鬼眼,但看穿一般的鬼域綽綽有余。

趙鳴正牽著陸憐的手,兩個人一起往樓上飛奔,之前那個戴著藍頭發的男生與高瘦男生也緊隨其後,亡命飛逃。

而在密室的正中央,一盞黃澄澄的人皮燈籠靜靜漂浮在空中,散發出的光芒卻是幽綠色的。

四周有綠色的鬼火繚繞,燈籠的周圍靜靜站著三個人,或者說三具尸體,靜靜站在那里充當鬼火的燃料。

人皮燈籠微微傾斜,一邊緩緩轉動著,一邊朝趙鳴和陸憐逃走的方向飛去。三具燒焦了的尸體跟在燈籠後面,莫名有些像逐火的蛾子,所過之處一片幽綠。

「那盞人皮燈籠吃人了!」

趙鳴飛快跑上樓,很快就上到了霍雍的同一層,繼續朝他跑來。

「怎麼回事,人皮燈籠之前還一直很安分,為什麼現在卻突然開始吃人了……」陸憐的聲音顫抖,但沒有泣音。

居然沒哭,真該表揚。

「可能是因為我壓制了吹燈鬼。」霍雍道。

趙鳴這才注意到,霍雍的右手上拎著一只神情麻木的死人頭。

人頭的脖子下面似乎還連接著一具蒼白枯 的身體,但那具身體卻若隱若現,好像隨時可能消失的樣子。只有被霍雍拎在手中的人頭保持著實體。

「這就是吹燈鬼?」趙鳴有些驚疑不定。

但當他環顧四周,果然發現一直籠罩著校園的黑白色調消失不見了。

「吹燈鬼與人皮燈籠之間的鬼域處于某種奇妙的靈異對抗,人皮燈籠缺少燃料,就會讓吹燈鬼的鬼域擴張,而現在我壓制了吹燈鬼。」

霍雍道︰「那麼與此相對的,失去了制衡的人皮燈籠就該失控了。」

話音剛落,一只黃澄澄的燈籠,從樓下飛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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