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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八章 過了河可以拆橋了

苗媒婆捎了兩三回話兒,讓余家大女乃女乃回一趟娘家。

余大女乃女乃拖無可拖,眼看太陽開始往西邊落了,慢吞吞蹭到余大郎身邊。

余大郎正對著帳本,飛快撥著算盤,余大女乃女乃瞄著余大郎算好了帳,笑道︰「帳都對上了?你這算盤打得真快,我眼楮都看花了。」

余大郎合上帳本,嗯了一聲。

從何家村抄回來的東西都不值錢,人枷號了十來天,還是一文錢拿不出,唉,整整賠進去了三十七兩銀子!

李家那個妮兒可真是心狠手辣,竟然把織機拉走了!真不是個東西!

「阿娘捎話說想我了,前兒大阿姐打發人回去,也沒見著我,大阿姐也很掂記我,這會兒店里沒事兒,要不,我回去看看?」余大女乃女乃軟聲細氣。

「你阿娘大前天不是剛來過一趟?跟苗婆子一道兒過來的。」余大郎想著那三十七兩銀子,心疼得難受。

「是來過,來是來了,不是又想了麼。」余大女乃女乃偎在余大郎身上。

「你想去就去吧,這兒離你娘家不遠,走走就到了。」余大郎將帳本放進抽屜里。

「空著手去啊?」余大女乃女乃嘟著嘴,軟軟的說了句,推了推余大郎。

「你阿娘上一趟來,拿走了兩塊料子。」

「是兩塊布頭,一塊大點兒,另一塊也就半尺左右,也就能做兩雙鞋面。」余大女乃女乃雖說是駁回去的話,聲調卻極柔軟。

「到對面拎一包果子。」余大郎數了二十個大錢,推給余大女乃女乃。

「就一包果子?我倒無所謂,自家親娘,再怎麼也不會跟我計較這個。這一包果子拿回去,有臉面也是余家的臉面,沒臉也是余家沒臉!」余大女乃女乃有些惱了。

「那你想拿多少?」余大郎沒好氣了。

「好歹也得四色禮吧,哪有一包果子回娘家的?我又不是光著身子嫁進你們余家的!」余大女乃女乃擰過身,也沒好氣了。

「你那嫁妝你還有臉說?」

余大郎想起他媳婦的嫁妝,心疼之余,又添了一重堵。

「嫁妝單子上寫著花梨木櫃子,敢情就是朝外那一面貼了一層花梨木薄板!嫁妝抬子上瞧著一匹匹都是綢子,原來是就最上頭一匹是綢子,底下連粗布都有,把最上頭的綢子扯下來一層一層裹上,就敢說都是綢子!」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這是嫌棄我了?」余大女乃女乃抱著余大郎的胳膊委屈起來。

「我沒嫌棄你,這不是話趕話說到了。」余大郎煩惱的嘆了口氣,拉開抽屜,又數了三十個大錢,「再買兩包果子吧,你就是回去看看,又不是正正經經回娘家,哪用得著四色禮,咱家的銅鈿不是你的銅鈿?再說,買多了你阿娘也吃不了。」

余大女乃女乃用帕子包了銅鈿,到對面糕點鋪子拎了兩包點心,往娘家回去。

隔一天,吃了中午飯,余大女乃女乃和余大郎笑道︰「阿娘交待了一點小事,讓我找二阿姐商量商量,這會兒店里不算忙,要不我過去一趟?」

余大郎急忙站起來,「別空著手,你給你二阿姐挑塊料子,我到對面去包幾包點心,我記得平衙頭愛吃芝麻酥糖。」

余大女乃女乃意外的一怔,趕緊答應一聲,看著余大郎腳步匆匆出了鋪門,挪過去,心不在焉的挑著料子。

余大郎又叫了輛車,提著大包小包十來包點心和兩塊料子,堆到車上。

平家三女乃女乃眼看著料子和一堆點心,先打發人把她三妹妹帶過來的點心各處派送出去,熱情的迎進她三妹妹,揚聲叫人送點心送茶,張羅了好一會兒才坐下來。

「你怎麼來了?」平三女乃女乃目光挑剔的打量著三妹妹。

「阿娘讓我過來一趟,找你商量四妹妹嫁妝的事兒。」余大女乃女乃掂了片雲片糕,咬了一丁點兒。

「四妹妹的嫁妝該是你的事兒,找我商量什麼!」平三女乃女乃頓時豎起了眉。

「不是我要找二阿姐,是阿娘非讓我過來。」余大女乃女乃斜瞥著二阿姐。

「苗阿媽和阿娘早就說過,定好的規矩,一個帶一個,四妹妹的嫁妝是你的事兒!」平三女乃女乃也掂了塊雲片糕,側頭看房梁。

「我的嫁妝是托了大阿姐的福,二阿姐可沒出幾個銅鈿。」余大女乃女乃晃著手里的雲片糕。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這是嫁的不好啊,還是嫌嫁妝太少?你要是嫌嫁的不好,這可怪不到我頭上,不是我的事兒,我也管不著!」平三女乃女乃準備翻臉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唉!」余大女乃女乃一聲長嘆,欠身往前,「二阿姐,咱們姐妹說幾句體已話兒,二阿姐在平家,大約從來沒被人瞧不起過,可我在余家,唉,我家大郎那話是明說的,說我們是下九流出身!」

「我們怎麼下九流了,他胡說!」平三女乃女乃惱了。

「我當時也納悶得很,就問他了,你猜他怎麼講?」余大姐姐斜著二阿姐。

平三女乃女乃同樣斜看著她三妹妹。

「他講,你們苗阿媽是媒婆,你們家不是下九流是什麼?」余大女乃女乃慢吞吞道。

「苗阿媽又不是咱們家的!她姓苗,咱們姓吳!」平三女乃女乃駁得極快。

「我也是這麼講啊,你沒看到我們大郎那樣子,那一臉的驚訝稀奇喲,都叫出來了,說苗媒婆在你們家住著,你們一句一個阿媽的喊著,怎麼不是一家了?外頭人都說你們大阿姐二阿姐都是她生的呢。」余大女乃女乃帶著笑。

「胡說!」平三女乃女乃眉毛都豎起來了。

「就是胡說麼,可大郎這話,二阿姐您平心靜氣好好想想,要是你是外人,你怎麼想?你問過二姐夫沒有?二姐夫是怎麼以為的?」平大女乃女乃輕輕甩了兩下帕子。

平三女乃女乃斜著她三妹妹,片刻,移開目光,哼了一聲。

類似的話,她家三郎還真講過好幾回,問她怎麼苗媒婆對她們姐妹那麼好,問她苗媒婆跟她阿娘是不是嫡親的姐妹。

「說起來,最苦的就是大阿姐了,咱們麼,你公公是個衙頭,我們家麼,商戶,大阿姐可是正經的書香舉人之家,也難怪大阿姐極少回娘家,也不大理會咱們,從前我還抱怨過大阿姐,現在想想,大阿姐多苦啊,都被家拖累死了。」余大女乃女乃慢條斯理。

「苗嬤嬤快五十了吧?」平三女乃女乃臉色有些陰。

「可不是,昨兒個我回去看阿娘,她正跟阿娘說老了怎麼怎麼樣的話兒呢。」余大女乃女乃抿著嘴角的一絲笑意。

「她們怎麼講的?」平三女乃女乃欠身問道。

「還能怎麼講啊,你從前在家的時候又不是沒听她們講過,不過就是讓我們姐妹輪流養她們唄,苗嬤嬤講她這幾年力不從心,說到了五十就不做官媒的差使了,還說,她跟平衙頭最說得來,以後大約在你這兒的時候最多。」余大女乃女乃慢悠悠捻著帕子。

平三女乃女乃臉色更不好了,片刻,哼了一聲。

「也沒幾年了,咱們都得好好準備準備了,唉,我們家最難,大郎吧,听到商戶就煩,不知道說過多少回了,說以後有了孩子,一定要讓他好好念書,我家婆又是個精明的不得了的人,唉,一想起來,我就愁得睡不著覺。

「要是咱們自己親娘,那沒辦法,再怎麼難,也得硬著頭皮頂過去,大郎也罷,我家婆也好,再怎麼不高興,也沒什麼能多講的,就是講了,咱們也能頂回去,可苗嬤嬤……唉,我們家里看起來是難得很,到時候,只怕要二阿姐多擔待。」

「我擔待什麼?我就不難了?我們家一大家子,成天沒事都能生出一堆事兒來,我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平三女乃女乃沒好氣道。

「二阿姐,咱們都難,要不,咱們找大阿姐商量商量,得勸勸阿娘了。」余大女乃女乃輕輕捅了捅她二阿姐。

「家里還有老四老五呢。」平三女乃女乃沉默片刻,擰眉道。

「有咱們三個姐姐,老四老五怕什麼,擺月兌了這個媒字,咱們家可是正正經經老門老戶的清白之家,苗嬤嬤貼著咱們不松手,咱們姐妹三個是受了拖累,還是得了好處,誰知道呢。」余大女乃女乃煩惱的嘆了口氣。

「這話也是,真論起來,咱們姐妹這樣的,嫁成這樣,可不能算好。」平三女乃女乃跟著嘆了口氣,隨即笑道︰「你家里多得是銀子,大郎多會賺錢呢,咱們姐妹三個找家酒樓聚一聚,你請客。」

「行,大郎這一陣子也不順當,生意難做呢,不過,再怎麼難,咱們姐妹聚一聚吃頓飯的銅鈿還是有的。」余大女乃女乃爽快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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