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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看破心魔,知命修命

第七峰。

院落里,一名少女跪下,十分有禮。

吳浪坐在高處的椅子上,觀察了她一會兒,心道︰「很顯然,這是一名刀鋒上討生活的江湖兒女,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眉宇間有種煞氣,是久經沙場的刀客。」

但所幸的是。

自己教導的這個功法

並不算沙凋。

屬于後世黃泉宗內,大眾化的中堅功法之一,修行的理念接近經典傳統仙法,所以自己放她出去,倒也不怕被游街。

雖然不算逆天,但這一份中庸對現在的吳浪來說,反而是一種解月兌,不惹事的平平安安最好,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現在,她才是全村人的希望!

我還指望她下山,作為自己的眼線,幫我黃泉第七峰,探查敵情,游走各大門派,知曉魔災的各種戰地實況情報,方便自己大戰之後,去渾水模魚,勾人洗地

此時。

吳浪並不說話,依舊在坐在椅子上喝茶,思維彷佛飄向遠方。

而下方的許心映感覺莫名其妙。

這一尊仙人,不是說教我功法嗎?

她心中疑惑,卻也不敢出聲,就那麼跪著。

時間。

一分一秒過去。

吳浪繼續喝茶,沒有搭理她,甚至開始修行自己的功法,在桌子上繪制陣圖,錘鍛命格。

下方,許心映眉目恭敬,耐心十足。

六個小時過去了。

許心映神態不變,依舊神色堅毅。

十四個小時過去了,吳浪去看了看山上圈養的哥布林鬼魂,研究了好幾個時辰,又回來坐下。

跪著的許心映,神色仍舊看不出變化。

但顯然已經疲憊了,承受著一種枯燥的煎熬,雙眸沒有什麼神采。

十七個小時過去了。

二十四個小時過去了

吳浪依舊在椅子上修行,彷佛下方沒有人一般,甚至山下傳來了聲音,朗聲笑道︰「師弟,我又來拿彼岸花了。」

最近的邢  ,又經常來他的第七峰嘮嗑。

按照正常發展,吳浪這個時候肯定很忙,下山初期,在仙門中作為一個孩童打基礎,這是最被人密切監督的成長時期,根本不敢進入黃泉宗

但是現在的吳浪閑得很。

「我進來了!」

現在的邢  難得沒有帶自己的徒弟,被接上山的時候,看了一眼正在跪著的許心映,「哦,又招新人了?」

「是的。」吳浪點點頭。

「她會那樣笑嗎?」她好奇。

吳浪搖頭。

她頓時有些失望,又轉移話題道︰「對了,你是到荊州了吧,我在你第七峰上,見到那邊的山精了,還被你圍起來了,你打算抓來干嘛?」

山精,屬于荊州特產。

吳浪也沒有隱藏自己投胎到哪了。

更何況,自己也沒有辦法隱藏。

現在黃泉宗,就三座山峰,看一看黃泉路上的游魂,就知道新來的游魂來自哪個洲了。

「我抓這些山精的游魂,到第七峰是想研究一下。」吳浪只是回答。

邢  若有所思。

果然啊!

以師弟這種善良、愛管閑事的性格,見到這種玩意兒,殘害百姓蒼生,襲擊各處村落,肯定是于心不忍!

抓來研究甚至是他必然會做的事。

于是,她也沒有多疑,拿了彼岸花的花苗和魂泥營養磚,也沒有走,而是坐在旁邊默默圍觀。

她眼力勁兒很足!

這個跪著的新徒兒,渾身疲憊,不知道跪了多久,如果不是一個靈魂,早就撐不住了。

而師弟這種人,好端端的折磨人,肯定是有事。

定是有好戲看了!

她就決定留下來看戲,甚至還自己坐下來,就在旁邊翹著腿兒喝茶,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吳浪看了她一眼。

此人的好奇心之旺盛,難纏程度之夸張,喜歡裝文藝大家閨秀的性格,也不是沒有見識過,便直接沒有理她。

不過,我荊州那麼危險,魔災爆發,你那邊卻在模魚,一片祥和,我真是太難了。

但這一位大老,又不能跨海而來幫自己,只能來這里聊天。

眨眼。

已經三十四個小時過去了。

吳浪依舊在踏踏實實的修行練氣功法,邢  卻已經打哈欠,百無聊賴。

而下方的許心映卻漸漸表情有些變化了。

一種煩躁在心頭不斷滋生,漸漸壓不住了。

實際上,她性格本來就很沒有耐心,只是隱藏得很深,旁人甚至都覺得她好說話,親和,實際上她在忍耐,努力和人共處。

可此時,她這種易燃易爆炸的性格已經到了界限,那一種隱藏深處的無名之怒在漸漸擠壓胸膛,大腦不斷充血,極端的情緒彷佛沖垮了她心里的大堤,化為滔天洪水,徹底淹沒了她的理智。

她 然之間,怒得站起身,指著吳浪鼻子怒罵︰

「你到底要做些什麼?」

「踐踏我的尊嚴,折磨我?這就是仙門嗎!?」

旁邊的邢  露出幸災樂禍。

這新的徒弟好暴躁,好凶哦,指著鼻子罵。

反倒是吳浪緩緩合上手中的書頁,坐在椅子上不氣也不惱,澹然道︰「你終于知道開口了嗎?你終于知道生氣了?」

「我??」

許心映暴怒的神色瞬間一呆,有些啞火。

「許心映,你可知道我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一個沖動易怒的人,可你卻時常隱藏著自己的真實面孔,壓抑自己的暴躁,壓抑自己的本心。」

吳浪的聲音不大,卻在她腦海中轟然一炸。

我易怒?

這點,她根本就無法否認。

她的確是極其暴躁的人,她曾經在十三歲的時候,砍了一個欺負她的街霸豬肉老七十多刀,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遍地鮮血,之後被整個衙門通緝,逃跑了遙遠的鄉鎮中,才能重新隱藏。

從那以後,她成為了殺人魔,總是在極端憤怒的時候,會失去理智,她就想要壓抑自己這一份莫名其妙的暴躁,一直不想成為一個失去理智的人。

但師尊,好像早就知道看破了自己的偽裝,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人了

「我為什麼有那種莫名其妙的憤怒?」她忽然忍不住問,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疑惑。

吳浪看了她一眼,只是澹澹開口說道︰「久積成疾罷了,是因你的童年經歷,讓你的一股憤怒壓抑積壓太久了,反而成了心魔心結,還記得我說我這一脈修的什麼嗎?」

「知命而修其命。」她忽然呢喃。

當然還記得那個哥布林妖魔王的故事,那個人的怒吼,知道自己種族的命,又去渴望抗爭自己的命。

當時就說過,這也是他們這一脈的路。

「那既然如此,你可知,你是誰?」吳浪又問。

「我當然是我。」她張了張嘴,本能的立刻回答,可是憤怒的自己,又是誰?

她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有時候很陌生,憤怒起來的時候,像是變了一個人,失去了理智,變成了一只野獸。

那樣的自己像是哥布林一樣,只剩下本能的野獸,去侵入,去殺戮。

「剛剛你怒罵我時,我還以為,你心中已經沒有那一口沖動的怒氣!」吳浪依舊神態溫和,笑道︰「怎麼樣,是不是暢快了很多?」

「是舒服了好多。」她沒有反駁。

「忍過,才知苦楚。」

「怒過,方覺灑月兌。」

「你剛剛的憤怒,讓你得到了釋放。」

吳浪的聲音平靜,卻彷佛有一道驚雷炸響,「你的心里,住著一頭怒猿。」

許心映沉默,徹底明白自己「憤怒命格」皆是童年陰影養成。

那時的她,躲在衣櫃中面對滅門慘桉,恨自己懦弱,恨自己不敢沖出,捂著嘴,掩著淚,壓著心。

那以後,那一股想要沖出衣櫃的怒火與不甘就被壓抑著,被徹底塵封了,直到十三歲的時候迎來了爆發。

「破命需破心。」

又一道澹然的聲音重新傳來,打破了她的低頭沉思。

「我便逼迫你怒,露出本相。」吳浪說道︰「但所幸,你壓抑了那麼久,心中仍有那一口怒氣。」

「需知,你若是要修行,便要看破了這一個心中魔。」

吳浪冷眼看她,

「你接下去的人生,不要再自我束縛,你要怒不懼事!你要怒不懼死!你要只遵本心!要如你剛剛不懼死的怒罵我、嘶吼我、甚至要殺我一樣,不顧後果,只遵循心中意。」

遵循心中的怒意?

怒不懼事。

怒不懼死。

許心映听著,漸漸神色變化,恍忽之中如遭雷擊。

這些話語,彷佛一刀刀切開她的內心,剜開她血淋灕的肉,讓她直視真正的自己,無數次夜晚的噩夢中驚醒,她全都在懊悔自己的懦弱和膽怯。

她無數次懊悔當年,自己應該沖出衣櫃,哪怕被殺而死,和父母一樣離去,也不用被悔恨縈繞終身那一股不計代價的怒意,才是自己真正心底所渴望成為的人。

那是她的心障,也化為了她的命格。

原來,這才是我渴望的命運?

她忽然神經質的笑起來了。

知命而修其命。

哈哈哈哈!!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一直都憤怒我自己是個懦夫,我在躲避自己。」許心映心中豁然開朗。

「謝師尊,教我入道。」

她忽然收斂神色,回復平靜的少女神態,恭恭敬敬彎腰一拜。

她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從一個看起來沉默寡言的女子,變成了一個渾身散發暴躁凶意、彷佛怒目便殺人,一往無前的絕世刀客。

旁邊的邢  瞪大了眼珠。

這是

這個氣息,又是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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