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倒是坦誠。」宮畫扇眼里帶著嫉恨,可想到寧孤已經身死,自己再怎麼爭也無濟于事,沉著臉一甩長袖,厲聲呵斥道︰「起來吧,給本宮備香。」
晏青枝和雪瑩再次四目相對,面上都帶著戒備和謹慎,也都心知肚明,聖上和大公主此刻親自前來祭拜,算不上什麼好事。
畫天閣在周國是最神聖的存在,百官信服,民心所向,早就危及皇族的地位。寧孤在位時,皇族還會有所忌憚,如今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小廚娘繼任國師,任誰都不會服氣,危險也會接蹤而至。
畢竟,尉遲承歡心思深沉,宮畫扇也心狠手辣,兩人若是聯手整治畫天閣,沒人能擋得住。
雪瑩神情凝重,有意想提點晏青枝幾句,但礙著靈堂人多眼雜,根本找不到機會,只能希望她機靈一點,不要被他們抓到錯處。
她垂下頭,將備好的香遞給聖上,轉身的剎那,竟和晏青枝擦肩而過。
雪瑩半垂眼簾,思慮片刻,迅速出手,從袖子里掏出一瓶丹藥遞給晏青枝,又借故小聲說道︰「大人,靈堂的燭火不太夠,奴婢去取些過來。」
晏青枝雖然武功不高,但勝在身手敏捷,在雪瑩遞來東西的剎那就反應過來,趁沒人注意一把接住,又不著痕跡藏進懷里。
她和雪瑩關系沒有多好,可和在場的其他人比起來,那自然是自己人。
她沖雪瑩輕輕頷首︰「去吧,蘇言大人應該已經觀完天象,你順道去接他過來拜見聖上和大公主。」
「奴婢這就去。」雪瑩連忙應聲,沖宮畫扇和尉遲承歡行過禮,才轉身出門。
等她一走,站在水晶棺前的宮畫扇神情就很不耐煩,冷冷說道︰「晏青枝,本宮讓你準備的香呢!」
宮畫扇有心要讓晏青枝吃點苦頭,誰讓她嘴上說得天花亂墜,要撮合自己和寧孤哥哥,到最後不僅沒成功,還害得她們從此陰陽兩隔。
她對寧孤的喜歡其實沒多深,只是不能接受他對自己無感的態度,更不願意承認自己沒有魅力,才會對他窮追不舍。
而草民出身的晏青枝,就更入不得她的眼,誰讓她備受寧孤呵護,甚至連尉遲承歡也對她另眼相待,所以即使她早早將隋玉閣的股權還給自己,兩人也注定不能和平相處。
沒來由的,她恨她,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就深惡痛絕。
晏青枝自然看出宮畫扇的敵意,只是兩人身份太懸殊,硬踫硬肯定不行,索性就當什麼也不知道,畢恭畢敬的將手里的香遞過去︰「大公主,請。」
宮畫扇沒有接,直到那燃盡的香灰精準落到她布滿燒傷的手上,才輕扯紅唇︰「這香本宮看著不喜歡,換一把。」
晏青枝面上沒什麼表情,這香灰說燙不燙,但落到還沒痊愈的傷口上,難免會疼。不得不說,宮畫扇的手段還是一如既往的卑劣和幼稚。
她斂眉不語,將手里的香插進爐子,才轉身去重新選香點香。
「大公主,請。」
這次,宮畫扇依舊沒伸手,目光看向站在身側的綠禾。
綠禾是宮畫扇的心月復,只一個眼神就明白她的意思,快步上前打落晏青枝手里的香,又 地推開她︰「這香有長有短,完全不一致,明顯是對死者不敬。晏青枝,你莫不是想陷大公主于不義!」
「晏青枝,你好大的膽子!」
晏青枝兩只手都被大火燒傷,剛剛右手被香灰燙到,才換到左手,眼下被綠禾這麼一打,左手的傷口直接崩開。
剎那間,血腥味在靈堂蔓延開。
她沉下臉,直直迎上綠禾的視線,不冷不熱的說道︰「敬香要的是誠意,而不是形式,如果大公主不是誠心祭奠國師大人,就算把全天下的香都取過來也沒用。更何況,綠禾姑娘在靈堂大呼小叫,才是對國師大人的大不敬。」
說著,不等綠禾反駁,晏青枝又挑眉看向已經上完香正在看戲的尉遲承歡︰「聖上,您說呢?」
尉遲承歡身為一國之君,都沒有挑剔香不好,宮畫扇只是公主,卻不停找麻煩,兩相對比下,到底誰有問題,不用說都知道。
宮畫扇哪里看不出晏青枝的意圖,不過是想拿尉遲承歡來壓自己,可惜她們兄妹感情好得很,根本不會因為一個小小廚娘起沖突。
她好整以暇的看著尉遲承歡,等著看他懲罰晏青枝,沒承想卻等來一聲當頭呵斥︰「綠禾,跪下!國師尸骨未寒,你卻在靈堂大喊大叫,禮數和宮規都學到哪里去了!看來是朕平日里太寵著你們,才養得你們這般驕縱跋扈,無法無天!」
尉遲承歡模樣生得俊逸,平素待人又溫柔親善,眼下突然一改常態,滿臉嚴肅,渾身泛著冷意,那駭人的龍威,驚得綠禾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
她慘白著臉,哀聲求饒︰「聖上饒命,奴婢一時心急,才說錯話做錯事,還請聖上寬恕!」
尉遲承歡冷笑起來︰「一時心急,朕看你口齒伶俐得很,哪里有半點著急的樣子!來人,把她給朕拖出去,讓她好好跪在門口,反省一下自己到底錯在哪里!」
綠禾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尤其是讓自己跪在畫天閣,慌忙就向宮畫扇求救︰「大公主,救……」
但,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御前侍衛拖出去。
宮畫扇眉頭緊鎖,剛要開口,就被尉遲承歡冷若冰霜的眼神鎮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驚覺不對,這樣的尉遲承歡完全不像自己熟識的情哥哥,反倒像個陌生人。他那些責備的話,表面說的是綠禾,實際上罵的卻是自己!
靈堂瞬間安靜下來,氣氛也越發詭異。
尉遲承歡無視宮畫扇的扭曲表情,轉頭看向晏青枝︰「國師去得突然,朕心中甚悲,既然你是國師欽點的繼位者,有些話,朕還是要單獨和你說一說。」
晏青枝恭敬說道︰「聖上有話,微臣自當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