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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長談(上)

許是出于風俗習慣的緣故,天朝北方的茶社大都是熱鬧的所在,吃茶談天只是附庸,听相聲,品小曲兒才是正文兒。不過凡事總會有例外,此時楊羽的眼前這座靜悄悄的小樓便是如此。

「爾雅居……」向來對茶文化興趣缺缺的楊羽,好奇得打量著高高懸掛在小樓之上的招牌,小聲嘀咕道,「這種怪名字的茶樓八成不會有第二家了,咱們應該沒找錯。」

「‘爾雅’是取自漢書啦,哪里古怪了嘛……」一襲米色風衣的龍沫瑤微感尷尬得拽了下楊羽的衣角,「快點進去吧,繼續站在這里才顯得古怪呢……」

「歡迎光臨!」身著旗袍的迎賓小姐禮貌得上前肅客,然而當她看到走在三人最後的趙樣時,臉上原本和煦的笑容卻不由微微一滯,「抱歉,我們這里是不能帶寵物入內的。」

「這是導盲犬。」帶著墨鏡的趙樣一臉冷然得拉了下手中的繩子,難得沒有睡覺的貌似白色博美的小東西懶洋洋得打了個哈欠。

有這麼胖的導盲犬嗎?迎賓小姐臉上的笑容更加僵硬了。

勉強算得閱人無數的迎賓小姐,當然能夠感覺到眼前這個氣場極其強大的女人絕對不是嘛善茬,不過與因為失職而丟掉這份收入頗豐的工作相比,她還是寧願硬著頭皮再勸上幾句的︰「客人可以將您的……嗯……導盲犬暫時寄管在我們這邊,我們可以派專人負責照顧……」

「讓他們進來吧。」茶社深處的樓梯口,一個很是和氣的男音悠然響起,「他們是我的客人。」

听到這個聲音,長舒口氣的迎賓小姐連忙如蒙大赦得退到一邊,龍沫瑤下意識得握住了腕上的金龍御魂環,秀眉微蹙的趙樣默不作聲得轉向了聲音響起的位置,而楊羽的嘴角則是漸漸現出一絲陰惻惻的冷笑。

「好久不見啊,段先生,或者,汪先生?」邁步擋在龍趙二女身前的楊羽,逐漸繃緊了全身肌肉,仿佛蓄勢待發的獵豹般死死盯住了那個正自陰影中緩緩走來的男人。

「其實,我也不姓汪……」陽光遍灑的午後,古色古香的茶社中,套著件樣式頗為怪異的肥大長袍的男人正自風輕雲淡得笑著……

大約5分鐘後,一間具有濃郁島國風情的雅舍內彌漫起了裊裊的茶香。笑起來總是那麼溫潤如玉的男子,有條不紊得擺弄著桌上琳瑯滿目的茶具,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一旁始終對自己虎視眈眈的楊羽。

「上好的龍井,請用。」將泡好的茶水認真在三名惡客面前擺好之後,默然許久的男子終于開口說話了,不過他說的這些話顯然不是楊羽希望听到的。

「 !」

「少TM給小爺來這套!」一巴掌將桌上的茶碗拍得汁水四溢的楊羽,惡狠狠得指著男子的鼻子罵了起來,「剛才在下面沒廢了你,完全是想著多少能從你丫嘴里問些內幕出來,你TM要是再敢磨磨蹭蹭得跟小爺整這些虛頭八腦的東西,小爺現在就TM為當年光榮犧牲的革命先烈們收點兒利息!」

然而這位被楊羽這般暴力特征明顯的家伙怒目而視的溫和男子,卻只是頗為惋惜的望著桌上的茶水嘆了口氣,接著他竟然拎起紫砂壺探身為楊羽續起茶水來了,忍無可忍的楊羽一把抄起仍自冒

著熱氣的茶碗,這就準備照著男子的腦袋來上這麼一下的時候,旁邊的趙樣突然發話了。

「放下。」依舊帶著墨鏡的趙樣面沉似水得吐出了兩個冷冰冰的字眼,字雖不多效果卻不賴,那具價值不菲的茶碗終是沒綻放在男子的腦袋上。

躲過「開瓢」之厄的男子放下茶壺,慢慢將目光移向了似乎正在憑窗遠眺的趙樣,展顏一笑︰「不愧是趙小姐,唉,鄙人若是有趙小姐的聯系方式,也就不必發郵件給楊君這般不諳風雅的俗物了……」

「TMD找死……」不幸在帝炎山丟了老爹給的甩棍的楊羽呼得站起身來,咬牙切齒得從懷中抽出了那把本屬于趙樣的黑色軍刀,「你們不是講究什麼狗屁武士道嘛?亮兵器吧!小爺和你單挑!」

「楊羽,冷靜點啦……」從剛才就在注意著楊羽舉動的龍沫瑤見狀,趕緊拽住了熱血上頭的楊羽,急忙忙得勸了起來,「你要是,要是在這里把他弄死呢,那不就成殺人犯呢嘛……再說,再說他炸著膽子把咱們叫到這邊來,自然是有極重要的事情要講……你,你……就先听他講講嘛。」

「有什麼問題,打殘廢了一樣問。」反握著軍刀的楊羽不懷好意得反復打量著男子的各處關節,殺氣騰騰得恨聲說道,「歷史問題咱們可以放到一邊,但咱們在帝炎山遭的那些罪怎麼算?你現在的狀況,還有小樣兒的眼楮又怎麼算?對了,還有七蛋那小子……」

「楊君若不吝指點一二,鄙人自當領教,不過今天約諸位至此,可絕非為了打打殺殺呀,再者說……」始終面帶微笑的男子慢悠悠得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得吹散了氤氳的熱氣,「如今你我雙方,似乎更應該攜手應付共同的敵人呢……」

「共同的……敵人?」陡然一愣的楊羽遲疑著放下了軍刀,雖然他是個很情緒化的人,會沖動,會因為一時的熱血上涌而「雖千萬人吾往矣」,但在這種沖動性格卻並不代表他是個傻瓜,「什麼敵人?」

「我覺得在那之前……」這時,原本靠窗而坐的趙樣忽然淡淡得插了一句,「你是不是該給我們做個自我介紹呢?汪達的父親?」

男子放下茶杯,面上掛了許久的淺笑也終于逐漸斂去,在將目光依次在面前三人的身上轉過一輪之後,已是一臉肅然的他忽然微欠了子,一字一頓得和聲說道︰「鄙人,前帝國陸軍中尉,和田玉次郎,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果然是那個漏網的鬼子……」壓根就沒打算再坐下的楊羽,面色陰沉得撫模著冷冰冰的刀刃,只待眼前的男子稍有異動,便立刻將沾好殤血的軍刀扎到對方身上去。

似乎早就猜到男子身份的趙樣不置可否得「哦」了一聲,接著,便低頭逗弄起了正趴在她懷中打呼嚕的小東西。

同樣猜到自己身份其實早已不是秘密的玉次郎,露出了一個自嘲似的苦笑,轉頭望向了正立在一旁磨刀霍霍的楊羽︰「楊君,坐下吧,我既然請諸位來,便是不打算再與你們為敵了。至于那場幾十年前的戰爭……當初身為軍人的我,只是盡忠職守罷了,況且,我也已然死過一次,即便有罪,是不是也該清了?現在的我,不過是一個想帶著家人落葉歸根,就此終老的孤魂野鬼而已。」

楊羽冷冷得打量了幾眼頗有些蕭索氣息的玉次郎,小聲嘀咕了句什麼,終于還是坐回了位置上。

「說吧。」還是趙樣,還是那般神色淡漠得吐出了幾個冰塊兒似的字眼,同樣還是那般效果斐然。

趙樣這貌似毫無頭緒的兩個字,卻讓一旁的玉次郎如釋重負得舒了口氣,原本因為自憐身世而露出的些許頹唐之色也隨之淡了幾分。

「那麼,就從當年鄙人玉碎之後說起吧……」

帝國宣布無條件投降後,時駐T市的多名間諜憤而玉碎,我,也是其中之一。

其實剖月復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痛苦,在極度的狂熱與絕望中,死亡來得要比我想象中快上許多。

當我意識到自己竟然成了另一種形式的存在的時候,曾經的地下基地已被完全封閉,所有的活人都不見了,身邊只剩下幾個和我一樣茫然無措的幽魂——直到很多很多年後我才知道為什麼當年同我一同玉碎的戰友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變成了鬼,但那時,這些于我而言卻已經再無半點意義。

鬼魂的日子並不好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們都處于惶恐與茫然之中。我們在漆黑的地宮中漫無目的的徘徊游蕩,偶爾才會交流,更多的是沉默與思考,有限的日子里,大家反復的談論著過去的時光,生活,戰爭,所有逝去的一切,卻從未有人提過將來。

最終,當所有人都能將任意一名同伴的履歷倒背如流的時候,我們陷入了徹底的沉默,從那時開始,我發現有的同伴不見了,就那麼無緣無故的,逐漸變淡,然後消失,但是似乎只有我才注意到了一點,而我,也因此而比任何同伴都更加惶恐……玉碎身死,卻不能像大家說的那樣魂歸戰旗之上,這對于那時的我而言,實在太可怕了。

直到我們發現其實我們並不是僅有的一群。

他們每一個都是值得敬佩的戰士,無論生前還是死後,我永遠以能擁有像他們那樣的對手為榮。其實,若不是在那種特定環境下的我們實在太過需要一個存在下去的理由的話,我甚至很樂意和他們中的某些存在成為朋友——如果他們願意的話。

我們從見面的第一刻起便開始廝殺,但奇怪的是沒有任何人想過理由。

那場可笑的廝殺持續了好久,當拋開一切身外之物後,我們驚訝得發現己方竟然節節敗退,罕有勝績——同樣也是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我才明白,鬼魂的強大與否,完全源于他的執念,而在這點上,我們或許永遠都無法與他們相比,至于理由,所有人都清楚。

如果不是那個人的出現,我可能早已經被他們撕扯成虛無,但是,他就是出現了,到現在我都分不清這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裹著一件破破爛爛的連帽斗篷,看不清臉,說起話來就像是有人在用金屬勺子猛刮碗底,對他,我總是有種莫名其妙的畏懼感,同伴們也是如此。

不知出于何種原因,他教授給了我們一個很奇妙的法術……是的,就是櫻花印,我們借此變得越發強大。不過與他教授的另一個法術相比,櫻花印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人化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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