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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潰敗

「好機會!」高坡上楊崢已經等候多時,「隨吾破敵!」

八千騎兵像是被身後 烈的朔風推動,齊齊涌向戰場。

馬蹄激昂,仿佛天地都為之色變。

這是最後最狠的一擊。

楊崢親自沖殺!

身邊的士卒仿佛一團團涌動的黑色烈焰。

「必殺司馬昭!」楊崢心中怒吼一聲。

一個巨大的機會擺在眼前!殺了司馬昭,籠罩在華夏頭頂上的陰雲就會一掃而空,士族四分五裂,中原群龍無首,天下還有何人是涼州之敵?

蜀國早非當年之蜀國,吳國更為腐朽。

以中原士族的尿性,難道會在自己的屠刀下堅貞不屈?

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君不見五胡亂華之際,有多少曾經高貴的士族對曾經看不起的禽獸奴隸們搖尾乞憐?

這天下司馬家可以取,士族可以取,五胡可以取,自己為何不能取?

無數念頭從楊崢心中閃過。

「司馬昭,今日就來堂堂正正一戰!」楊崢舉起長槊,腥風血雨喚醒了他心中的武勇。

身邊兩百騎死死圍在身邊。

一桿「魏柱國大將軍楊」的大旗隨著北風劇烈的招展著,仿佛一團燃燒的烈焰,照亮了整個戰場。

「萬歲!萬歲!」

涼州將士歇斯底里的呼喊著。

無數曾經是奴隸、是夷狄、是屯田客的卑賤之人挺起刀矛,奮不顧身沖向敵人。

人可以擊倒,但精神不會。

華夏勇武開拓之精神其實就在關中、雍涼、西北。

周如此,秦如此,漢如此,歷史上的隋唐亦是如此。

秦始皇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

漢武帝張大漢之臂掖,揚華夏之武威!

大唐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這是何等的氣魄,何等的壯闊?

要取天下,就以刀劍堂堂正正的取!

以刀劍掃退一切盤踞在華夏軀干上的魑魅魍魎!

這一刻,楊崢隨著心中奔涌的熱流化為烈焰……

司馬昭忽然從馬車中探出頭,望著山呼海嘯的戰場,滿眼不可思議。

就在一炷香之前,他還在與賈充商議怎麼友好而不失禮貌的,讓不識趣的魏帝曹髦讓出皇位。

朝野、地方,已經沒有任何阻力。

四方軍鎮,全是司馬家的走狗。

中軍也盡是司馬家的子弟。

但隨著戰場的崩潰,這一切全都化為泡影。

司馬昭呆呆的望著窗外。

望著洶涌而來的涼軍,望著還在堅持的中軍,望著一個個奮不顧身的敵我士卒。

賈充也呆若木雞,不過他終究先一步反應過來,「相國,事急矣,速退!」

後陣仍有萬余兵力,此時壓上去,勝負尚未可知。

但司馬昭一動不動的望著戰場。

「相國!」賈充的腦袋重重的磕在木板上,才將司馬昭驚醒。

司馬昭也是上過戰場的。

雖然在後面「運籌帷幄」,但該見識的都見識過了。

若是十年之前,他絕不缺乏膽氣,但這些年隨著權位越來越大,膽子卻越來越小,所以在東興大戰中才會最先潰逃。

現在貴為相國,國柄在手,更沒有必要孤注一擲。

楊崢是將帥,而司馬昭則是政客。

政客眼中只有基于事實的利益。

「昔日魏武有赤壁之禍,劉備有猇亭之敗,孫權六次折戟合肥,天下大勢皆是如此,相國何必與賊爭鋒于一時?中原人口繁多,土地富庶,十年生聚,十年教訓,雍涼可再得也!」賈充苦口婆心道。

天下三分還是四分,在賈充眼中並沒有多少區別,但司馬昭若是完了,賈氏一族也完了。

中原士族都是抱團的,根本看不上來自並州的賈氏。

司馬昭閉上了眼楮,揮了揮手,「退!」

這一個字出口,仿佛抽干了他僅有的力氣,司馬昭一頭栽倒在車中。

「相……」賈充喊了一個字,眼珠子一轉,忽然醒悟,索性關緊門窗,「相國有令,退軍!」

一萬後軍率先撤出戰場。

這一撤,魏軍僅有的抵抗意志也就消散了。

兵敗如山倒。

陳騫站在革車上欲哭無淚,「十六大軍,竟擋不住區區五萬賊眾,爾等有何臉面撤回關東?」

然而他的怒吼終究淹沒在散亂的叫聲中。

人的精神若被擊倒了,也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這絕不是陳騫一人之力便能扭轉的。

更何況陳騫也沒有這個威望。

陳騫拔出腰間長劍,一臉的決然,身邊親兵大驚失色,正要上前阻攔,卻听陳騫揮了揮手長嘆一聲,「退吧!」

中軍最後的精神支柱也消失了。

涼州軍卻如烈火烹油之勢,「必殺司馬昭!」

呼喊聲響徹整個戰場。

楊崢領著騎兵死死咬在潰軍之後,不求擊殺,只求追上司馬昭。

但潰兵實在太多了,仿佛無窮無盡。

其中還有不少中下級將領,領著各自的部眾負隅頑抗。

追出戰場,雪深及小腿,四條腿反而沒有兩條腿跑的快。

不過投降的人越來越多。

楊崢心急如焚,留下司馬昭,三國鼎立的大局便破了。

而如果司馬昭逃回關東,又將是一場長達幾十年的拉鋸戰。

歷史上東西魏相爭,即便高家連續出神經病和禽獸,府兵制的西魏北周也花了幾十年的時間……

中原的底蘊就擺在那里。

郭淮之後有鄧艾,鄧艾之後有陳泰、王基,王基之後有陳騫……

人口基數大,將帥就會層出不窮。

即便是江河日下的吳蜀兩國,也有陸抗和姜維。

靠殺一兩名大將,就想制服中原根本不可能!

只有逮到司馬昭,才會避免東西魏的格局!

但越是心急越是追不上。

楊崢抬眼就能隱隱約約看見司馬昭的馬車,但下一刻就被淹沒在潰兵之中。

眼看天色低沉,連潰兵的身影都消失在夜幕中。

「繼續追!」楊崢咬牙道。

烏羽嘶鳴一聲,在雪地里邁開四蹄,然而速度仍是快不起來。

這幾日都是晴天,積雪也在融化當中。

再過兩日,道路就打開了。

騎兵們忠實履行命令。

斥候卻來稟報,「劉豹、司馬亮的援兵已至,已經與司馬昭會合!」

楊崢望著沉沉夜色,終究還是長嘆一聲。

司馬昭一見戰場形勢不妙,就率先撤離戰場。

等戰場塵埃落定,已經跑的老遠。

楊崢一戰而定天下的希望就此破滅。

他還沒失去理智,這種天氣又是黑夜行軍,騎兵絕對成了活靶子。

「打掃戰場,安營休整!」

人力終有窮,天道終有定。

老天爺降下這場大雪為自己鎖定勝局,同時也限制了自己。

如果沒有這場大雪,司馬昭根本跑不了。

不過,這一戰之輝煌足以載入史冊。

五萬騎兵破十六萬大軍,涼州崛起之勢已不可阻擋!

孟觀、龐青不知疲倦,忙碌了一夜,才安頓好俘虜。

翌日天亮,楊崢剛剛蘇醒,二人就來稟報,「此戰陣斬一萬三千人以上,俘虜共三萬七千人,中軍都尉以上將左三十七人,糧食三萬石,大鎧兩千余副,長矛刀劍弓弩不可計數,還有更多的潰軍躲藏在黃陵、粟邑、衙城等地的丘壑山谷之中!」

楊崢點點頭,沒有報大將的名字,就說明一個都沒撈到,這並不是一場殲滅戰,而是擊潰戰。

「我軍傷亡如何?」

龐青臉色一暗,「陣亡兩千七百余,失蹤一千五百余,輕重傷一萬六千四百余,另,戰馬馱馬戰死凍死三萬七千匹!」

失蹤一千五百多人,基本可以算作陣亡了。

很多人不是失蹤,而是尸體化為了血泥,根本找出來了。

真正的輕傷不會被統計,只要被統計的以後基本都會殘疾,按輕重程度分為輕重傷。

這種傷亡對涼州也是傷筋動骨。

精銳不是一兩年就能出來的。

楊崢揉了揉額頭,「此戰孟觀為首功!」

「謝將軍!」孟觀大喜。

楊崢拍拍他的肩膀,「休息去吧。」

二人拱手而退。

此戰陣斬一萬三千人,俘獲三萬七千人,司馬昭旗下應該還有相當兵力。

以將士們現在的狀態,攻打臨晉不現實。

必須休整。

但怎麼休整、在哪里休整則大有玄機。

「令,張特率隴右五郡府兵攻取長安,橫掃長安,親軍于粟邑休整兩日,南下華陰!」

司馬昭雖然被打斷了 梁,但戰爭仍未結束。

漢中仍有鐘會十幾萬大軍,若是反撲關中,則形勢依舊不妙。

某種程度上,鐘會比司馬昭更為棘手。

現在自己與司馬昭可以算作兩敗俱傷,那麼鐘會會如何取舍?

楊崢忽然有些期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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