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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三章 攻心

王凌舉楚王為帝,天下竟無一人響應。

麾下士卒與青壯多有逃散。

司馬懿以皇帝詔令赦免其部將叛亂之罪,人心更是不在王凌這邊。

原本圖謀水陸並進,朔潁水而上,取許昌為基,聯兗州、淮南與洛陽分庭抗禮,卻在令狐愚忽然病亡後,化為泡影。

王凌不得不下令約束士卒,是以行軍極為拖沓。

每日只行三十余里,還要花費大量精力防止士卒青壯逃散。

兵至沉丘,司馬望早率許昌屯兵入項城防守,司馬懿前鋒胡奮率四千輕騎馳援,

兩軍隔河相望。

王飛梟率軍強攻項城,司馬望死守,胡奮襲擾,淮南軍久攻不下,軍心再度渙散。

王凌只得圍城三重。

嘉平元年七月,司馬懿、司馬師父子領兩萬中軍親至。

王凌震恐,深溝高壘,以求自保。

其子王飛梟力勸,「司馬老賊初掌洛陽兵權,中軍必不附,且其遠來勞頓,立足未穩,今當一鼓作氣,決而戰之,生擒司馬父子以謝天下!若遲疑不決,士卒軍心盡去,則我父子必為司馬氏所擒。」

自芍陂之戰後,王凌已經九年沒有經歷大戰。

養尊處優,受朝野內外的尊榮,一路加封至南鄉侯、車騎將軍,儀同三司,食邑一千三百五十戶。

正始九年代高柔為司空。

家平元年,又被司馬懿提舉為三公之首的太尉,假節鉞。

王飛梟站在一個將領的角度看問題,但此時的王凌已經不是將領。

朝野、士族、名望等等,彷佛一條條繩索束縛著他。

人越老,顧慮就越多。

所以現在的他沒有膽量與司馬懿決戰。

尤其是接到長子王廣的信,「當今天子登基已十一載,父舉楚王為帝,豈非叛亂?天下士民皆背父親而向司馬氏,皆因此……」

後面的信戛然而止,竹簡被生生截去。

王凌更是猶豫不決,「司馬公與我王家乃世交,刀兵相見情非得已,不如靜觀其變。」

王飛梟苦勸道︰「司馬老賊以詐謀賺曹爽,夷其三族,我王家難道也要附其後塵?」

王凌怒道︰「放肆,我王彥雲豈是曹爽可比!」

對自己的兒子,王凌還是有些震懾力的。

王飛梟不敢再勸,悶悶不樂的告退。

兩軍就這麼對壘。

到了下午,司馬懿的使者賈充以天子之名,持節仗旌旗高調入陣。

淮南士卒竟無一人阻攔,直入中軍大帳。

賈充乃王凌故友賈逵之子,王家與賈家同為並州大族。

「天子一向尊崇太尉,司馬公一再致意,司馬家與王家是世交,太尉若是對太傅主政有怨言,可入朝一同輔左大魏,何必刀兵相見,傷了兩家和氣,令天下人恥笑?」賈充一臉誠懇道。

而他的到來,也讓這場大戰變成了士族內部紛爭。

不過王凌也不是這麼好湖弄的。

司馬懿有兩萬中軍,王凌手上也有四萬江淮勁卒,真打起來,勝負尚未可知。

「仲達挾制天子與太後,誅大將軍三族,此非人臣所為,世佷何不規勸仲達,令他放下權柄,告老還鄉?」

賈充拱手道︰「太傅早有告老之意,只是朝野內外,暗敵頗多,一旦放棄權柄,司馬家有滅族之禍,且大魏國事一日不可無太傅,太傅也說年事太高,去日將近,精力多有不濟,也不知能與太尉再見幾次。」

王凌比司馬懿大了八歲,自幼也算是看著司馬懿長大的。

如今司馬懿說年事已高,去日將近,正好擊中了王凌的心防。

而王凌一向自認為不同于曹爽。

同是並州士族,司馬懿不會也不敢對他太無禮。

當然,只憑賈充這幾句話,想要王凌放棄,自然是不可能的。

王凌更期待一場談判,能讓他也分享曹魏的權柄。

這才是他起兵的真正原因。

而他的心思早已被司馬懿窺破。

見王凌沉默,賈充又掏出幾份縑帛,「此為孫令君、劉驃騎、高司徒、王尚書的親筆信,太尉信不過司馬公,也該相信這四位。」

中書令孫資,驃騎將軍劉放,司徒高柔、尚書王觀皆是四朝老臣。

全都是七八十的年紀,無論在朝堂還是在士族中都有巨大聲望。

尤其是孫資,出身太原,與王凌也是舊交。

「天下征戰已久,大魏經歷駱谷之敗,剛剛恢復些生機,若太尉舉兵相向,士卒浴血,萬民凋敝,吳蜀趁釁入寇,太尉將何以對天下人?何以對武帝、文帝、明帝之重恩?」

見王凌神色變幻,賈充趁機進言。

王凌長嘆一聲,「你且去吧。」

賈充恭敬拱手,「佷兒告退。」

賈充又在淮南軍的注視之下,從容出營。

一來一去,不止化解了王凌的斗志,也讓淮南軍處于猶疑之中。

戰,還是不戰?

就連王凌的心月復部卒也迷惑起來。

賈充回到中軍大營,司馬懿與司馬師出營迎接。

「哎呀呀,公閭此番辛苦了。」司馬懿在司馬師的攙扶下,顫巍巍的站著。

賈充拱手施禮,「太傅能用充,是充的福分,為太傅效勞,何苦之有?」

在王凌面前,賈充一副國為民的大義凜然模樣。

然而在司馬父子面前,賈充卻一臉的阿諛。

司馬懿撫須而笑,「公閭棟梁也,爾兄弟無復相忘!」

賈逵晚年得子,為充閭之喜,故取名為充,字公閭。

司馬師也笑道︰「公閭乃我家故交,豈能相忘?」

賈充大喜,又說了一番恭維的話,才下去了。

司馬師望著他的背影道︰「此人可為吾家之爪牙。」

司馬懿的笑容卻逐漸冷澹,「賈梁道素來忠壯,卻生出這麼個兒子,惜乎。」

司馬師不禁愕然。

司馬懿卻不再糾纏這個話題,指著項城下的王凌軍大營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王凌趁我立足未穩,引兵決戰,勝負在五五之間,可惜王凌沒有這個膽量。」

「所以王凌必為父親所擒?」

司馬懿搖搖頭,「此戰之關鍵不在你我。」

兩萬中軍固然精銳,但被曹氏兄弟執掌近十年,其中難免有心系曹氏之人,司馬父子剛剛接掌兵權,士卒未必歸心。

王凌雖然軍心渙散,但手下淮南士卒是跟隨他多年的心月復。

此消彼長間,勝負未定。

司馬懿是老練的獵手,永遠不會孤注一擲。

面對諸葛武侯時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司馬師略一思忖,便明白父親的心意,「莫非是諸葛誕?」

司馬懿贊賞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長子,「正是。」

「但諸葛誕之女嫁給王廣,豈會出兵助我?」

「諸葛誕的次女還嫁給子將,他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選。」

司馬懿的三子司馬,字子將,現任散騎常侍,與司馬孚一起坐鎮洛陽。

司馬家積極與各大士族聯姻。

各大士族也在與司馬家聯姻。

揚州都督王凌謀劃擁立楚王,近在遲尺的揚州刺史諸葛誕豈會不知?

豫州刺史毌丘儉遠離這場紛亂,固然可以選擇中立。

但諸葛誕豈有置身事外之理?

司馬師馬上就明白過來,「諸葛公休是在待價而沽!」

「如今已到其出價的時候。」司馬懿蒼老的雙眼忽而銳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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