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街，自行車店。
一個挺大的門店，店里擺放著四排自行車，在牆上還掛著兒童自行車。
馬小龍的目標並不是兒童自行車，畢竟他現在也有一米三的個頭，買一輛小號自行車完全沒問題，只要把車座調到最低。
「咦？」
站在一輛小號自行車面前，看到車把上的變速器，馬小龍有些驚訝︰「變速車？」
「喲呵，小朋友還認識變速車呢！」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大齡青年，頭發長長的，帶著股子叛逆的搖滾範兒。
「去年在京城見過。」馬小龍打量著這輛變速車，深藍顏色，外表像山地車，下管還固定著一個黑色戶外水壺，在這個時代來說，外觀相當的拉轟。
見馬小龍喜歡，朱砂問老板︰「這車多少錢？」
「這是進口車，七百一輛。」老板點著一根煙，道︰「你們家大人舍不得買，看看別的吧！」
朱砂眼楮一眯，正要開口，馬小龍拉住她的手，指了指右手邊那輛小號自行車，道︰「我覺得這輛不錯，顏色挺好看的。」
朱砂把嘴邊的話咽回去，扭頭看了眼他指的自行車。
天青顏色，前面有車籃，車座很低，一米三的個頭完全可以騎，而且外觀還不錯。
「你喜歡這輛？」朱砂跟他確認。
「嗯。」馬小龍扭頭問老板︰「這輛車多少錢？」
老板咂咂嘴，道︰「這輛一百二。」
「八十！」馬小龍砍上一刀︰「八十我就買了。」
老板笑的鼻子冒煙︰「你當買衣服呢？就一百二。」
「老板，不能這麼說。」馬小龍道︰「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你這沒幾天就關門了吧！再不賣就得年後見，你不趁著現在換點錢，留著吃灰啊？」
「……」
「八十，你肯定有得賺，這什麼牌子？都沒听說過，一看就是雜牌子，四十一輛進的吧？」
老板氣樂了︰「放屁！」
「甭管放啥，八十賣不賣？反正我也不是多想要，省下錢我還能多賣點糖吃呢！」
「……」
「是爺們不是？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
「⺪！」老板好氣又好笑︰「你個小兔崽子，嘴跟刀子似的。」頓了頓︰「得，要不是快過年了，你別想進價買到。」
「嘿嘿，這多爺們。」扭頭對朱砂道︰「朱砂，給錢。」
「……」朱砂笑眯眯的從兜里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找錢。」
老板一臉懵逼，看看朱砂，再看看馬小龍，低頭叫了一聲︰「⺪！」
馬小龍馱著朱砂離開車店的時候，老板是又嫉妒又羨慕，吐口唾沫︰「媽個巴子，小小年紀就吃軟飯，還TN的說我不是爺們，到底誰才不是爺們！？He~tui！」
……
朱砂坐在車後座，雙手扶著馬小龍的腰，吃吃笑著。
「樂什麼呢？」馬小龍回頭問道︰「說出來，讓我也樂樂。」
朱砂笑道︰「沒想到你這麼會砍價，那老板都快被你氣死了。」
「那人心術不正，我就是教訓教訓他。」馬小龍道︰「你以後還是控制一下脾氣，他明顯跟你這激將呢！」
「激將？」朱砂蹙眉。
「看不出來？」馬小龍道︰「你在這條街上太有名了，幾乎每個老板都認識你，他沒理由不認識。既然認識你，肯定知道你買得起變速車，但他偏偏跟我說‘你家大人舍不得買’，就是試探是不是你花錢？你剛才真要開口，那就中了他的圈套了。」
「……所以你才拉住我的？」
「不然呢！」馬小龍道︰「我可不敢要那麼貴的變速車，我真敢要，回家肯定被我爸媽混合雙打。收禮物也得有分寸，太貴重的不能收，良心會不安的。」
「……」朱砂沉默片刻，輕輕一笑︰「心眼真多。」
「什麼話？我這叫玲瓏剔透。」
「你就是心眼多。」
「你愛咋說咋說吧！」
看在你送我車的份上，隨便說。
今天是臘月十五，還有半個月過年，但城里城外已經洋溢著節日的氣氛，各處街道上都有人擺地攤賣年貨，到處都有大人帶著孩子在地攤上買年貨，熱鬧的就像趕集。
買完自行車，原本朱砂是想去布店買幾匹布的，但馬小龍直接帶著她去了紡織廠，他媽能在廠里低價拿貨，去什麼布店？
紡織廠也不遠，從勝利街開始騎車也就五分鐘，但現在街上人擠人，兩人花了近二十分鐘才到了紡織廠。
剛到門口，就有保安攔住他們︰「哪來的小孩？別亂跑。」
馬小龍看到這保安，嗯，不認識。
可能以前認識，但自己從三十多年後穿回來，就算認識也早忘了。
「伯伯，我找我媽媽，她叫劉英，在這上班。」馬小龍說道。
「你是劉英家孩子？」保安愣了下，想了想，恍然道︰「你是……什麼小龍？」
「馬小龍。」
「哦，對，馬小龍。」保安呵呵一笑︰「你小子一年多沒來了，變化還挺大，差點沒認出來。」看了朱砂一眼︰「你妹妹小鳳呢？」
「在家玩呢！我帶我同學過來找我媽買點布。」馬小龍說道。
「哦。」一听買布，保安就明白了，把門打開︰「進來吧！你媽在二號車間，記得在哪嗎？要不要帶你過去？」
「謝謝伯伯，不用了，我知道在哪。」馬小龍揮揮手，蹬著車子去找劉英。
紡織廠是當地比較大的工廠，不過記憶中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因為效益不好，紡織廠進行了內部改革，把工廠變成了股份制。
工人手里都有了廠里的股份，人人都是股東，但相應的工資較為低廉。最離譜的是，主業不再是紡織品，而是遍地開放的連鎖超市。只用了十年時間，硬生生把一家紡織廠干成了遍布整個地級市的連鎖超市。
這轉型轉的，哪哪不挨著，偏偏就轉型成功了，哪說理去？
……
二號車間，劉英正跟車間里到處溜達，就听到有人喊︰「英姐，你家孩子來了！」
「嗯？」劉英愣了下，邁步走過去︰「我兒子？」
「興許還有兒媳婦。」說話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挺活潑一人，語帶調侃︰「英姐兒子還挺厲害，帶來的小姑娘特別好看，不會真是未來兒媳婦吧？」
劉英一听這話就知道兒子是帶著朱砂過來了，笑罵道︰「一天天的沒個正事，趕緊干活去。」
小姑娘吐吐舌頭，干活去了，但干活的時候跟旁邊的女工們說起了這件事。不一會兒，整個車間都傳遍了。
劉英還不知道之後會面對什麼，走出車間，看到門口扶著自行車的兩個小人兒，笑道︰「還真是你們，怎麼跑這來了？」
「大姨。」朱砂趕緊叫人。
「哎！今天不是听成績嗎？考得怎麼樣？」劉英笑問。
「班級第七，年級第十。」朱砂笑嘻嘻地道。
「喲！考得真不錯。」劉英夸贊道︰「有進步，爭取以後超過小龍。」
馬小龍翻個白眼︰超過我？做夢去吧！
之後得知自己兒子依舊是三門滿分，劉英並不意外，笑問︰「你們來這干什麼？」
「這不是要過年了嗎！朱砂想讓我給她做一身衣服，本來要去布店，我給領這來了。」馬小龍道︰「我尋思一個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干脆給家里都做身新衣服。您帶我們去挑挑布唄！」
劉英听完，笑了︰「看來咱們家是沾了朱砂的光了，走吧！」
去倉庫的路上，劉英才注意到馬小龍推著的自行車，問道︰「這自行車是誰的？」
「朱砂給我買的。」馬小龍理直氣壯地道︰「我給她做衣服，她送我自行車。」
「……」
劉英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耳朵，對自己這個吃軟飯的兒子無話可說，只是難免擔心兒子未來的家庭地位。
也是杞人憂天。
扭頭問朱砂︰「你想做件什麼衣服？大姨好幫你挑合適的料子。」
朱砂微笑道︰「小龍說要給我做一身古裝漢服，我也不知道什麼樣子，但他說特別好看，我就想穿穿看。」
「喲？」劉英挺意外，扭頭問自己兒子︰「你還會做古裝？」
「那有什麼不會的。」馬小龍道︰「西游記、紅樓夢里面的衣服我看一眼就知道怎麼做，我覺得朱砂長得很有古典美，要是穿上古裝肯定好看。」
「還古典美？你知道什麼是古典美嗎？」劉英笑罵。
「就是扮上古裝特別好看的唄！」馬小龍道︰「像是女兒國國王、高翠蘭、晴雯什麼的。」
「怎麼，林黛玉不漂亮？」劉英笑問。
「不漂亮。」馬小龍搖搖頭︰「林黛玉小模小樣的，五官幾乎擠在一起，臉小點還成，稍微大點就沒法看。」
劉英噗嗤一笑，道︰「小模小樣？仔細想想還真是，那薛寶釵呢？」
「薛寶釵還行，有股子大家閨秀的風範，但是論模樣，我覺得晴雯更好看，就是氣質不行，丫鬟身小姐心，沒有自知之明。」
「……」
說的越多，劉英越覺得自己這個兒子不簡單，明明才七歲，說話老氣橫秋的，偏偏懂的東西比大人還多，不知不覺就會把他當成同輩交流。
目光一轉，見朱砂崇拜地看著自己兒子，心里一個勁兒嘀咕︰難怪能吃死這丫頭，我這是生了個什麼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