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一天的坐診，黃素看到了各種各樣的腫瘤患者，短短的一天就見識到了大半的腫瘤種類。
黃素和魏來結伴走進辦公室。
魏來回到工位月兌上的白大褂，拎起自己的背包，轉頭詢問黃素是否要下班一起走。
就見黃素拿出筆記本沒有下班的意思，魏來好奇的問道︰「黃素，你不下班嗎？」
「啊！你先下班吧，一會兒孫教授要給我講胰腺癌的中醫辨證，所以我估計下班要晚一些了。」黃素沒有隱瞞如實相告。
這種事情想隱瞞也隱瞞不了，第二天估計整個腫瘤科就會知道孫教授給自己開小灶的事情了。
況且黃素也沒有對魏來隱瞞的必要，這些東西估計魏來早就學習過了。
果不其然，魏來笑呵呵地摟住黃素肩膀道︰「黃素，恭喜你了，我們成為同門師弟，這回可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現在說還是為時尚早，還是等我通過博士考試再說。」
黃素想得是如何保持低調，不想這件事情節外生枝，好像自己是通過關系內定了似的。
即使孫教授已經默認黃素是自己的弟子，黃素依舊稱呼她為孫教授。
畢竟周圍還有其他腫瘤科的醫生，說不定明天就會被傳播成什麼樣子。
如果被孫教授听見只會增加對自己的惡感。
魏來彷佛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急忙往回原話道︰「黃素，過度謙虛就是驕傲了，要是你這個糖尿病專家都考不上博士，別人誰還有資格考上博士。」
黃素診治糖尿病的事情已經在廣安門醫院傳開了，醫院醫生也都知道了黃素擅長治療糖尿病，相熟的醫生就以糖尿病專家稱呼黃素。
也有人打過收黃素為博士生的心思，但礙于孫教授的威望都退卻了。
「我不和你閑聊了，不能讓孫教授等我太久。」
明白魏來話中的意思，黃素輕輕推開他，拿著筆記本向孫教授辦公室走去。
黃素走到蘇教授辦公室門前，輕輕敲了兩下門。
「請進！」
辦公室里傳來孫教授的聲音。
黃素輕輕推門走進辦公室，微微鞠躬問好道︰「孫教授，您好！」
孫教授指著自己辦公桌對面道︰「過來坐這邊。」
黃素坐在孫教授的對面，把筆記本放到桌子上，挺直腰板，正襟危坐目視孫教授。
「黃素不要緊張，去先給我打杯水，你要是渴了自己也倒一杯。」
為了解黃素的緊張，孫教授指著自己的水杯對黃素說道。
黃素拿起孫教授杯子到飲水機旁接滿了水，自己則拿了一個一次性紙杯也接了一杯水。
「孫教授，給您！」
黃素將水杯遞給孫教授重新坐下。
「黃素，我們這不算正式上課，就當閑聊，不要緊張。」孫教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繼續道︰「黃素你對中醫腫瘤了解多少。」
黃素稍作沉思道︰「從《黃帝內經》開始兩千多年的中醫典籍對腫瘤都有記載，只不過是沒有西醫將他們歸為一類，統一命名罷了。比如乳腺癌，中醫叫做乳岩；腸道癌，中醫叫做腸覃；淋巴癌，中醫稱之為惡核。」
為什麼中醫已經發展了兩千多年，一直沒有把腫瘤歸納總結統一命名，這就和中醫的辨證論治的治療思維有關系了。
因為在中醫的思維里，腫瘤不過是人體某種證候的具體癥狀表現。
所以對于一個癥狀，歷代中醫就很少花費心思去歸納總結它們臨床的相同之處，從而歸到一類疾病上。
因為這種歸納總結的方式是辨病論治的治療方式，中醫講的則是扶正證候，癥狀自然而然就會改善消失。
黃素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我認為中醫第一次詳細介紹人體腫瘤的是《難經》中五髒之積論，肝積之肥氣；心積之伏梁；脾積之痞氣；肺積之息賁；腎積之賁豚，所描述的癥狀和腫瘤是基本相似的。」
孫教授贊許地點了點頭道︰「你的回答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能看得出來你對中醫典籍記憶還是很牢固的。那我就不給你講一些中醫腫瘤常識性的東西了，我給你講講我這三十年來從事中醫腫瘤治療，對胰腺癌治療的一點經驗。」
孫教授繼續說道︰「根據我三十年的臨床經驗，我將胰腺癌的證型可以分為濕熱郁阻證、氣血瘀滯證、陰虛熱毒證、氣血雙虧證。」
中醫治病看的是辨證不辨病，人體的病癥和癥狀不過是證候的表現。
所以大家看中醫的時候不要說醫生你看我這高血壓怎麼治，醫生你看我這心髒病怎麼治。
你要說出你身體的癥狀，這樣中醫才會根據你的癥狀、舌苔、脈象辨別證候，明確證候才能開方抓藥。
見黃素打開筆記本開始記錄，孫教授等待黃素記錄完之後，道︰「今天我們接待的患者就屬于濕熱郁阻證，我們就不多說了。黃素，你說下氣血瘀滯證的病機。」
黃素放下筆道︰「脾胃氣血瘀滯多因情志內傷，氣郁傷肝，木來克土，導致氣機不暢，由氣及血，氣結血瘀，久瘀生結。」
在中醫理論中脾主運化和肝主疏泄，兩者是密不可分、息息相關，一方出現問題，必然導致另一方同樣發生病變，所以這也是為什麼胰腺癌最常見的轉移方向就是肝上。
西醫至今無法解釋腫瘤轉移的規律，因為在西醫中各個髒腑都是獨立的個體，因為科學至今無法證明髒腑之間是有關聯性的，沒有關聯就無法解釋某個器官的腫瘤為什麼會大概率出現轉移到另一個器官上。所以西醫最後都推到血液循環上。
但是如果你了解了中醫對五髒的關系，你就會豁然開朗，原來如此呀。
就拿胰腺癌經常伴有黃疸來說吧，中西在這方面是達到共識的，黃疸絕大多數都是因為肝病引起的，但是西醫就無法解釋為什麼胰腺癌患者會得黃疸，胰腺是胰腺，肝髒是肝髒兩者沒有直接的關系呀，而中醫就可以解釋。
在中醫胰腺歸脾，脾主運化，脾出現了病變，運化就失職了，沒有了營養，血液生成就不足，肝是藏血的，血液不足，就會導致肝血不足，脾失健運水濕內停，日久郁積生熱，濕熱郁蒸，可以使肝髒疏泄不利而為黃疸，這就是為什麼胰腺癌經常伴有黃疸。
孫教授繼續講道︰「你說得不錯，血瘀久停生結後，月復部可們及包塊，患者就會出現月復上區疼痛難忍，並呈現持續性，還會累及腰背，平臥則劇痛難忍，前躬屈腿方可減輕，這就是氣血瘀滯型胰腺癌痛證的表現。其他的癥狀就會出現肝逆犯脾、犯胃的癥狀，如胸月復脹滿、惡心嘔吐、噯氣呃逆、食少納呆、口干口苦、形體消瘦。」
等黃素記錄完畢後，孫教授繼續問道︰「你既然已經知道病機，說說那該如何治療。」
黃素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如果是氣郁大于血瘀可以用丹梔逍遙散疏肝解郁，如果是血瘀大于氣郁可用桃紅四物湯活血化瘀。此外要加入解毒散結的經方，如五味消毒飲等，如果伴有黃疸可以加入茵陳蒿湯、如有劇痛可加入三稜、五靈脂等，如有胸月復脹滿可加木香、大月復皮等，如有食欲不振可用雞內金、谷麥芽等。」
二人就在這一問一答之間，孫教授就將胰腺癌的中醫四種證型的治療方法傳授給了黃素。
在兩人問答的時候，孫教授對黃素表現也是非常的滿意，對于自己提出的問題，黃素都能對答如流。
反而不像是在授課，更像是雙方在探討。
不知不覺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黑了。
孫教授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道︰「時間不早了，今天就先說到這里，最後我再說一下，我多年治療胰腺癌常用的中藥和經方。」
見到黃素已經開始準備記錄，孫教授說道︰「治療胰腺癌常用的中藥有︰茵陳、竹茹、板藍根、車前子、虎杖、紫花地丁、半邊蓮、半枝蓮、薏米仁、山慈孤、旱蓮草、水紅花、豨簽草、白花蛇舌草、龍膽草、仙鶴草、來服子、龍葵、白英、茯苓皮。如果出現胰腺癌轉移肝髒可以加︰柴胡、郁金、金鈴子、延胡素、石打穿、紅花、夏枯草、海藻。」
等黃素記錄完了，孫教授又繼續道︰「常用的方劑則包括茵陳蒿湯、逍遙散、四苓散、龍蛇羊泉湯、桃紅四物湯、五味消毒飲、八珍湯、四君子湯、黃 建中湯、杞菊地黃丸、知柏地黃丸。」
黃素低頭看著自己記錄的經方，細細沉思推敲一陣。
其中杞菊地黃丸、知柏地黃丸針對是陰虛熱毒型胰腺癌。
陰虛熱毒型胰腺癌的病機在于脾久病傷陰不能制陽。其常見的癥狀有低熱不退、口干、煩躁失眠、大便干結、小便溲黃、機體失養則消瘦神疲，食少納呆。
而八珍湯、四君子湯、黃 建中湯則針對是氣血雙虧型胰腺癌。
氣血雙虧型胰腺癌的病機在于脾為氣血生化之源，脾失運化，自然氣血不足。所以氣血雙虧的證候即可單獨出現，也是經常與其他證候一同出現。
其他證候的胰腺癌病至後期，出現髒腑衰竭，自然就會出現氣虛雙虧的情況。
孫教授靜靜看著黃素坐在自己對面思考。
許久，見黃素略有所悟，才開口道︰「行了，今天講得內容很多了，你可以回去領悟。」
黃素戀戀不舍地合上筆記本，向孫教授鞠躬道︰「謝謝您，孫教授。為了我耽誤您的時間了。」
孫教授擺了擺手表示無妨道︰「天黑了，你回去的時候小心些。」
「孫教授，再見！」
黃素向孫教授鞠躬，才走出她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