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老支書的講述,陸嘉這才弄明白,自家屋後那塊自留地背後的故事。
原來當年生產隊在村里劃分宅基地的時候,陸嘉的爺爺因為有兩個兒子,所以生產隊就把他家老屋後面那塊自留地分給了陸嘉的小叔。
不過由于當年陸嘉小叔的年紀尚小,所以那塊宅基地就一直被當作菜園子來使用。
那年冬天,大雪封村十幾天,厚厚的積雪早已淹沒到了成年人的膝蓋上面。
村里村外所有的道路都被厚厚的積雪掩埋,天地之間到處都是一片蒼茫。
可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陸嘉的小叔卻不知道得了什麼怪病,連續高燒了半個多月都不見好轉。
在那個缺醫少藥的年代,村里的赤腳醫生拗不過陸嘉的爺爺,冒險趟著積雪來了家里好幾趟,都沒有瞧出到底是什麼病。
眼見著小兒子越來越虛弱,陸嘉的爺爺看了一眼村子外面的蒼茫,心一橫,便把小兒子往板車上一放,深一腳淺一腳拉著往縣里趕去。
直到第二天傍晚,陸嘉的爺爺才拉著板車趕到了縣醫院的門口。剛走進醫院的大門,他就癱倒在了地上,後來還是醫院的醫生發現了院子里有人,這才把他們爺倆給抬到了屋子里面。
當陸嘉的爺爺緩過神來,急切的請求醫生救救自己兒子的時候,卻只看到醫生搖了搖頭,語氣無奈的說,你們來的太遲了。
陸嘉的爺爺听了醫生的話,當場就跪了下來,求著醫生幫忙再看一眼。
可是醫生卻告訴他,病人在來的路上應該就已經咽了氣。
當陸嘉的爺爺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瞬間便嚎啕大哭起來,嘴里不住的念叨,都怪他自己沒有早點兒下決心,要是早一些拉陸嘉小叔來醫院就好了。
後來醫院的醫生見他可憐,想要留他在醫院里過夜,可是陸嘉的爺爺卻執意要拉著小兒子回家。
當陸嘉的爺爺失魂落魄的拉著小兒子的尸體回到家里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被凍得僵硬了。
由于心中悲傷郁結,再加上長時間在冰天雪地里行走,陸嘉的爺爺強撐著辦完小兒子的葬禮,便一病不起。
「我記得當年你爺爺病重的時候,你女乃女乃想著讓你爸早點娶親來沖沖喜。可誰知道你媽進門的前一天晚上,你爺爺沒有熬過去就咽了氣。
那天晚上還是我帶著村里的一群青壯,連夜把你爺爺下了葬,這才沒有耽誤第二天你爸媽成親。」
老支書掐滅了煙頭,語氣有些傷感的說道。
「大爺,您說的這些我怎麼都沒有听說過啊?」
陸嘉听了老支書的講述,心里也是一陣的驚奇,他還是第一次听說關于自己小叔的故事。
「這些事情你這個小輩兒不知道也不奇怪,估計就連你娘都不一定清楚這里面的細節。
當年你女乃女乃承受不住喪子又喪夫的打擊,在你娘進門的第二天便癱瘓在了床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也虧得你娘孝順,你女乃女乃這才又多熬了幾個月才去世。」
老支書又點了一支煙,接著向陸嘉解釋道。
「大爺,听您這麼一說,我怎麼感覺這些不好的事情都發生在了我們家里啊!」
听了老支書的講述,陸嘉覺得自己這一大家子簡直就是人間悲劇的組合,于是感嘆著說道。
「唉,誰說不是呢!就連你爹……算了,咱們不說這個了。」
老支書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似乎不應該在孩子面前再提起這些令人傷心的過往,于是便止住了這個話題。
听到老支書提起了自己的父親,陸嘉除了傷感,更多的還是無奈,在那個年代,誰家還沒點兒令人傷心的過往呢!
陸嘉無奈的搖了搖頭,把心里煩亂的思緒強行壓了下來,語氣低沉的問道︰「大爺,這片宅基地的手續還在嗎?」
「當年劃分宅基地的時候是我經手的,所以這些手續的老底兒我都還留著。你先等一會兒,我這就給你找出來。」
老支書見陸嘉轉移了話題,便也不再多說,轉身回到里屋打開了床頭的紅色大木櫃。
不一會兒,便拿著幾張泛黃的紙走了出來,手里的動作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就把這些上了年頭的紙張弄碎了。
「小子,當年分宅基地的手續都在這兒了,你看這張上面還有你爺爺的簽名和手印。」
老支書拿出其中的一張遞向了陸嘉,語氣有些蕭瑟的說道。
「大爺,這個我就不看了吧!只要有手續能夠證明那塊地是屬于我們家的就行。」
陸嘉擺了擺手,沒有去接老支書遞過來的證明材料。
一來,他對自己的爺爺並不熟悉,就算看了,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二來,他也怕睹物思人,再想起自己那個去世多年的老爹來。
「那行,這些東西我還先放著,你只管找泥瓦匠開始動工,如果遇到了問題,咱們再把這個證明拿出來。」
老支書听了陸嘉的話,覺得也是這個理兒,于是便把這些東西又重新包好放回了大木櫃里面。
告別了老支書,陸嘉看了看表,見時間還早,便轉頭去了趙國華的家里。
前幾天趙國華才剛剛找過隔壁村的泥瓦匠維修村小學的教室,陸嘉想讓他幫忙介紹一下。
「你要找泥瓦匠蓋新房?」
接過陸嘉遞過來的香煙,趙國華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對,準備再起三間瓦房,給我家老二當婚房。」
陸嘉劃著火柴替趙國華點了煙,這才出聲解釋道。
「那你建房的磚瓦和大梁買了嗎?」
趙國華抽著煙向陸嘉詢問道。
「我也只是臨時起意,這些東西都還沒有買呢!」
來之前陸嘉也沒有多想,此刻見趙國華提醒,才想起蓋房是需要提前準備很多東西的。
「泥瓦匠倒沒有什麼問題,等他們忙完了學校里的活兒,到時候我替你向他們說一下就行,其他的物料你可得提前準備上,別到時候耽誤了工期。」
趙國華見陸嘉什麼都還沒有準備,于是便出言提醒道。
「好的,謝謝趙叔您的提醒,我回去就開始準備,到時候還請趙叔您多操心幫忙介紹一下。」
「這沒問題,他們干的就是這個活兒,到時候我和他們說一下就行了。」
趙國華無所謂的擺擺手說道。
告別了趙國華,陸嘉找大壯借了自行車,然後騎上便去了國營磚窯廠。
他先是在磚窯廠預定了建房用的紅磚和青瓦,然後又來到木材廠挑了一根上好的老榆木做房梁。
正準備回家的時候,又想起新房還需要打一些新家具,于是便轉頭來到了一個老木匠的家里。
做完這一切後,陸嘉看了看表,已經過了中午,于是便騎上自行車往家里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