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館，機械工程實驗室。
受到盛情邀請的余華，見到了凝聚莊前鼎這位頂級機械專家十數天心血的新型立式鑽床，這台立鑽高度一點五米，孔徑範圍7毫米—14毫米區間，最大鑽孔深度達到800毫米，主要應用于深孔鑽削加工。
事實上，將這台立式鑽床判定為普通立鑽並不合適，因為，這台立鑽融合了深孔鑽床的理念，可以進行鑽削加工領域幾乎最難的深孔加工。
從實際角度出發，深孔加工一向屬于鑽削加工領域的最大難點，原因多種多樣，主要有三點︰一是高溫，二是排屑困難，三是鑽孔軸線容易出現偏離。
為了解決深孔鑽削的難點，各國機械加工領域紛紛研發專門應用于深孔加工的深孔鑽床，甚至于專業性極強的槍鑽機床。
無論是深孔鑽床，還是槍鑽機床，都屬于各國高度管控的高端機械加工設備，絕不會輕易外售。
余華提出的基于車床進行深孔加工方桉，之所以能夠讓莊教授寫三篇論文，正是因為一定程度上解決深孔加工的問題。
車床固然沒有專業鑽床好，但比起毫無辦法，真的強上太多了。
而莊教授這台新型立鑽的最大亮點，正是在于融合深孔鑽床的理念，因地制宜，最大程度上滿足深孔加工的需求。
立鑽的優點在于什麼？
軸線一致，定位精度和加工精度高。
融合深孔鑽床的理念之後，這台立鑽搖身一變，成為高精度立式深孔鑽床。
由于剛剛誕生不久，整台鑽床的立柱和各個結構還能見到猶如魚鱗般焊接痕跡。
余華看著呈銀白色還處于金屬結構狀態的鑽床，心中滿是贊嘆和震撼，這台新型立式深孔鑽床真的特別牛逼。
它的作用和意義在于解決槍械制造最重要的槍管加工，提升加工效率。
只為高效鑽削槍管而生，專業性極強。
簡潔，實用，蘊含獨一無二的機械之美，凝聚著自主制造的鮮血。
「莊教授，我認為這台新型立式鑽床，應該更名為立式深孔鑽床，我想它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最大效率加工槍管。」充分了解整台鑽床相關參數的余華，朝著莊教授說道，送上自己的贊嘆與佩服，給出發自內心的個人意見。
「立式深孔鑽床……這個名字的確很好。」莊前鼎聞言，斟酌一番，點頭同意。
余華詢問道︰「莊教授，這台立式深孔鑽對槍管胚料的加工效率是多少？」
「如果是中正式步槍，單台每天能加工三十五根以上，如果是熟練工人，每天最高可以加工五十根槍管，比鞏縣兵工廠槍管加工設備的效率高一個數量級，只需要兩台立式深孔鑽，就能等于鞏縣兵工廠一月槍管產量。」
莊教授笑著給出加工效率數據，指了指旁邊一堆已經加工好的槍管胚料︰「這個數據我已經實驗過了，基本符合。」
每天五十根！
單台設備一個月高達一千五百根，這就是專業深孔鑽床的加工效率。
這個數據是什麼概念？
鞏縣兵工廠引入數以百計的國外機器設備，只為提升武器產量，其中，中正式步槍生產線最受矚目。
然而，中正式步槍月產量並不樂觀，拋開兵工廠管理層貪污和工人技藝生疏的變量因素，單從生產效率上講，1935年平均月產量為1800支左右，1937年平均月產量2500支。
兩年時間，生產效率提升幅度低得可憐。
其中原因非常多，但有一個主要原因，那就是機器設備的加工效率低下。
作為曾經參觀過鞏縣兵工廠的專家，莊前鼎很清楚對方的槍管加工效率，整個車間數十台機械設備和上百名工人，槍管產量每天僅為八十根左右。
一邊是單台每天五十根，一邊是整個車間每天八十根，這便是科技帶來的生產力變革。
「厲害……」余華听到暗暗咂舌，盡管內心已經有了準備，可還是被鎮住了。
單台五十根，如果十台這種新型立式深孔鑽床投入使用，每天可以加工整整五百根槍管，月產高達一萬五千。
一萬五這個數字對世界各大工業國或許算不上什麼，可對如今的中華而言，真的猶如天文數字，無法想象。
太原，漢陽，鞏縣，國內三大兵工廠加起來的月產量總和，都達不到十台立式深孔鑽的數據水平。
恐怖如斯！
不過，有個地方需要注意，槍管加工分為鑽孔和膛線。
完成鑽孔的槍管胚料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槍管，必須加工出膛線，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槍管。
「那天回去之後，我邊寫論文邊思考，該如何提升深孔加工的效率，盡管你給的車床加工方桉非常不錯，但在效率上還是有些不足，最後我搞出了這台立式深孔鑽，余華，它的誕生，有你一部分功勞。」莊前鼎望著眼前這台誕生便改名的立式深孔鑽，露出彷佛慈父般的面容，笑道。
「我沒這本事，莊教授，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余華搖了搖頭，雙眼看向蘊含先進技術的立式深孔鑽，再過幾天便是七月份，隨後就會爆發盧溝橋事變，這台立式深孔鑽如果落到日本人的手里……
後果無法評估。
余華不清楚日本制造業的技術水平和工藝，如果日本制造業擁有這種專業性的高效率深孔鑽床還好說，可要是沒有的話，那樂子就大了。
一千台立式深孔鑽每天深孔加工槍管數量高達35000—50000根，理論年產量1200萬根—1800萬根。
即便日本人不可能將有限的鋼鐵產量和金屬資源全部傾斜于步槍生產，哪怕實際產量縮減為四分之一，那也足夠恐怖。
三八式步槍總產量為多少？
四十年時間，不過區區三百多萬而已，平均年產量7.5萬支。
有了數據，就能明白莊教授研發的立式深孔鑽加工效率有多高。
這幾乎是1937年機械深孔加工領域的降維打擊。
「怎麼做？不知道……我原本準備給鞏縣兵工廠告訴這個消息，但我害怕這個消息傳出去後，日本人會第一時間知道。」莊前鼎教授輕輕搖頭，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