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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是誰(四)

管春武另一個副官米春輝向來看不上谷震山動輒殺人和拿人家人威脅的行徑。

下午發生的事,他也有所耳聞,就稟告了管春武。

鎮守使公署的書房。

天花板是白的,地毯是深褐色的,桌子是紅的,字眼簡單,但是是那種無一不透露出高雅情趣的顏色。

紅木書桌上橫橫擺放著一個白布高裹的長條。

米春輝看著這長條心季不已。

管春武正在為明天的克縣之行而忙碌著,他右手扶著太陽穴,靜靜的听著米春輝的匯報。

「那張再期,好像馬上要成為方總董的乘龍快婿了。」

實際上也是因為張再期的這個身份,這則消息才有資格被帶到管春武面前來。

听到這,管春武心里竄起了一點小火苗,想發脾氣,但隨後想想,也就笑了起來,

「那還不是嘛,改天從第九旅軍中找個俊的,然後問問方董的意向,現在嘛,送點禮過去吧,你安排就是了。」

米春輝低頭應是,隨後又把握著自己的語氣,

「那個張再期好像還是緝私二隊警左吳青的朋友。」

听到這個名字,管春武想了片刻,才想起是之前在明照法會桉時,見過一面的,區區一個八等委任官。這樣的官員在南余道有上千個,唯一不同的是,緝私二隊警左是處理玄秘的。

他抿著嘴笑了下,笑意略微有些諷刺和微不可查的遺憾,

「去備禮吧。」

米春輝退了出去,管春武低頭處理起書桌上遺留的呈文。

他是南余道的天,是南余道鎮守使,是中央第九混合旅少將旅長,封號南威將軍,他有的是大事要處理,尤其是明天就要前往克縣了,他要把之前遺留的政務全部處理好。這是他的勤勉之道。

沒有多余的精力和口舌浪費在一件消遣小事上。

…………

翌日。

水西寓所中。

吳青一夜未睡,他坐在沙發上,手里是一個黃銅色的執鈴,沒有搖動,早在這個片段之前的漫漫長夜里,他就搖得厭煩了。

解月兌勝。

以字面解釋,比所有人都要更解月兌的意思。

自從能夠容納在丹田內之後,吳青幾乎沒有把解月兌勝再拿出來過。

日頭很快從天邊升起。呆板的陽光和浮動的灰塵光點,很快投射進來,吳青拽過來一張桌子,把解月兌勝放在桌子的右上角處。

黃銅色反射著刺眼的光芒。無論怎麼看解月兌勝都是很顯眼的。

自己當初是怎麼才會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它?

男人不解。

太陽如約升到了正當中。

今天是二十九號,也就是他成為練氣九層後的第十天。

吳青也就不再把玩那個破鈴鐺,靜靜的等待靜謐的赤紅色在眼前彌漫,靜靜的等待橫眉豎目的密跡力士在眼前漸漸清晰,自己的身體中也彷佛有些雜質在慢慢的被抽離,這反而是一種充實的過程。

男人一言不發,起身,進去,門閉。

但僅僅是十分鐘後,他就輕巧的出來了,身上沒有一點傷,從外表上他看起來沒有任何一丁點的變化,但臉色是整個青掉的。

所以這並不是一場男人自以為是的生死難卜的大戰,而更像是一場饋贈,是那種在命運的長河中,早已標注好時間的饋贈,就等著他來取。

是禮物,但是晉升後獲得的箴言,讓他心口彷佛壓著一個磨盤。

這時門鈴被人扯動,吳青循聲看向大門。

「吳隊?我啊,馮成貴,你在嗎?」

吳青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面色焦急的馮成貴,從漸開的門縫中看到吳青的臉,他神色一松,

「我還以為你不在呢。」

「那你覺得我應該在哪?」

馮成貴撓了撓頭沒有說話,尷尬的笑著。

吳青展露出一個笑容,「放心吧,小事。」

但隨後他不死心的問道,「那個藍濟道還是沒有消息嗎?」

「沒消息。」

馮成貴有點為難的點頭,其實他始終不明白這種整個榷運局都焦灼的局面下,吳青為什麼要一直追著這個人名不放,現在也是,他心直口快,

「吳隊,為什麼要找這個叫藍濟道的家伙?」

「私事。」沒有消息,吳青只是頗有點遺憾,但也沒太在意。在一場盛大派對即將開幕前,再來匆匆找啤酒,那就不要抱著太多的期望了。

哪知馮成貴回道,「就一個人名很難找的,我們余江本來就沒什麼姓藍的,倒是桂省那邊多,那邊可能好找,尤其是安化縣,大化縣……」

他聲音漸低,因為他被吳青用很錯愕的眼神盯著,馮成貴不自然的撓了撓下巴,

「怎麼了?」

「你說哪里姓藍的比較多?」吳青的聲音和刀子在刮一樣。

馮成貴回道,「桂省的安化縣,大化縣這些地方……怎麼了吳隊?」

吳青只是沖他一笑,「沒什麼,那你先回榷運局吧,我去見個朋友,去吧。」

「哦,好的。」馮成貴猶豫的走人。

吳青有些惱火的抓了抓脖子,冷嗤一聲,用只有自己听得見的聲音喃喃,

「好一個不得解月兌……」

…………

水東,羅氏骨傷科診所,吳青指節敲著櫃台,讓伙計去找自己三叔的好友老羅,老羅听到吳青找來,有些奇怪,還沒張口,吳青就已經摟了過來。

老羅不習慣這麼親昵的姿勢,但是吳青的抓住他肩球的大手用力的讓他生疼,他一抬頭,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口森森的白牙,老羅心里季動了一下,不敢抵抗。

吳青強行摟著老羅進了後堂,沿途就問道,

「羅叔,我上次听您說,您不是本地人,是桂省安化人。認識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您大名,還未請教?」

老羅眼里跳躍著一絲憤怒的火苗又迅速熄滅,冷靜道,「羅濟世。」

吳青怔了一下,然後笑道,「那羅叔,你本名是叫藍濟世?」

「你怎麼知道?」老羅雙眼一圓。

「猜的。」吳青的雙眼冷了下來,「那藍濟道就是您在水西棚戶片,開西醫診所的大哥嘍?」

老羅還想狡辯,吳青怒目張嘴就是一聲,「呔。」

驚得老羅一陣發蒙,好一會才清醒過來,再看著吳青的眼里滿是畏懼。

【退魔音】︰……被震懾者清醒之後將會持續對吳青產生畏懼。

吳青再次發問,「您大哥本名藍濟道?」

老羅只覺得眼前的人是一只惡鬼,哪來還敢抵抗,竹筒倒豆子般,「是是是,我大哥就是藍濟道。」

吳青強行拖著老羅,上了一輛人力車,去往水西棚戶片。之所以這麼暴力,是因為吳青還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坐在車上,吳青自嘲一笑,早該想到的。

水西棚戶片那間診所明顯的直氏國風格,診所的主人明明是留學回來,卻在水西棚戶片這樣的貧民窟,開了一間診所,擺明是藏頭露尾。

路上沒有多余的意外,吳青領著老羅的衣領敲響了棚戶片西醫診所的大門,老羅哥哥的蒼老面容出現在了門後。

「藍濟道?」吳青問。

老人愣了一下。

吳青已經推搡著老羅進了小院,兩名老人無力抵抗年輕力壯的吳青,被他強行闖了進去。

吳青進去後把大門一關。街角一個盯梢的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卻沒有靠近的打算。

診所內,吳青一手抓著一個老人,目光深沉。

盡管解月兌勝的任務要求是︰殺死藍濟道,獲得斗姆錚勝槍。

但吳青還是想嘗試一下,要是人與人之間一點溫情都無,那就太可悲了。

他沖藍濟道說,「實話和你們說,我現在已經是築基了。」

他看到老羅兩兄弟明顯抖了一下。

吳青嘆息一聲,這倆老梆子絕對知道築基是什麼意思,他按捺住性子,

「我也知道你們兩個應該只是意外撞進玄秘事務的凡人,所以不要掙扎了,把斗姆錚勝槍交出來吧。」

最大的秘密叫人講破,兩個老頭子眼中大駭,眼珠子更是不自覺的往屋內一個角落瞥,吳青抓著兩個老頭的衣領走到角落,膝蓋 起,腳跟 落。

卡察!

木屑飛濺,角落的木地板被吳青直接踩穿!露出了底下的樓梯通往黑洞洞的地下室。

兩個老頭吞了口唾沫,一時間心如死灰,吳青卻目光閃動了一下,松開了兩個老頭的領子,

「你們先下去。」

兩個老頭悄悄對視了一下,顫顫巍巍的往地下室爬出。

听著衣服摩擦著木樓梯的聲音,吳青好一會才下去,沒走樓梯,蹦下去的。

但讓他苦澀的是,他一蹦下去,一抹利刃對準他就戳了過來。

但吳青是蹦下來的,不是爬下來的,落地的速度明顯超出了兩個老頭子的預期,吞刃離著吳青還有一寸距離。

吳青反手一抄,筋骨分明的大手死死抓在銀亮色的大槍上,用力一拉,槍桿那頭的兩個老頭全都摔在了地上。

吳青冷冷的目光打在大槍上,先是一喜,然後暗澹。

確是斗姆錚勝槍,但是解月兌勝給出的,斗姆錚勝槍的傳承者要求和傳承儀軌,都讓他不由的喉嚨鼓動了一下,在兩個老頭的驚顫注視下,吳青冷冷的自言自語,

「兩個普通人兄弟,原先是能夠留學的上層家庭,但不知經歷了什麼變故,意外的得到了斗姆錚勝槍,並且因為家庭緣故,對神兵稍許有些了解,就想掌握神兵,但不知為何,始終沒有得到神兵的認可。

于是他們就想到了是不是沒有舉行儀軌,雖然他們對儀軌不了解,但是通過斗姆元君的傳說,他們猜測這把神兵的儀軌,也許是要殺死武人或士兵之類的,但他們兩個年弱體衰,打不過真正的武人,于是就借助自己在余江積累多年的經驗,把一個瘦弱的少年,推薦進了一個鏢局學武。

並在那個少年離開鏢局的那天早上,從背後襲擊了他。磚頭,石頭?什麼都好,總之把他敲死了……

其實想想也是,我三叔是一個剃頭匠,老羅叔就算混得再差勁,那也是穿長衫,拿洋傘的,怎麼會和我三叔成了好朋友。

既然你和我三叔的關系並不是真的要好,那為什麼還會在少年離開鏢局那天的晚上,前去看望?你不是去看望,你只是去確認一下少年有沒有死。所以你看到少年沒死,離去的腳步才會這麼匆忙。」

吳青越說,兩個老頭就越發恐懼,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一個頭接一個頭的磕在地上,不住討饒,

「你沒死啊……看在我們兩個年老的份上,放過我們吧,你到底是沒死啊……」

如果是吳青他前世看過的小說的主角,他大概會冒出一股因果報應的想法,但是他沒有這種想法,他一哂,

「我也只是猜的,你們怎麼就承認了?」

兩人體若篩糠,臉上冷汗直流

吳青喃喃自語,「原來第一天,我他媽就被盯上了……」

怒張的井字血管從吳青的太陽穴上突出,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兩個老梆子,

「你們既然知道築基,那應該知道築基之後會得到一句箴言?你們知道我的箴言是什麼嗎?」

男人眉毛一點點往上抬,一字一頓,

「不!得!解!月兌!」

他一直在實踐著箴言,一直在消弭著瘋狂,所以他沒有像尋常築基那樣是個整日壓制自己情緒的可憐蟲,但吳青一點不覺得慶幸。

不得解月兌!

兩個老頭還在求饒,

「你不是沒死嘛,你不是沒死嘛。」

「不,他死了。」

亮銀色的大槍在地窖里席卷起陰冷的寒風。

噗嗤——

血沫在原本包裹斗姆錚勝槍的白布上肆意涂抹……

吳青手中的斗姆錚勝槍緩緩消失。

這是獲得神兵認可後的能力,就好像之前謝猙可以隨手召喚大通神將斧一樣,但馬上,吳青又把斗姆錚勝槍召喚了出來,用地上血腥的白布裹好。

他冷笑的念叨著,「神通斗轉?好!」

男人走出了這間診所。

…………

召喚神兵不是神通;獲得神兵認可後,將會得到一個神通,完成傳承儀軌後,增加一個神通,之後每完成一次晉升儀軌,還會再獲得神通。

…………

天柱觀只是失勢了,但不是沒人可供指使。

張仔七這事也鬧得不小,在一眾南余道金錢權貴面前,掉進了大江里,消息很快就能傳開,只不過他們未必能夠知道其中的詳細干系。

今天,席玄月得到了消息。

看過道童遞過來的紙條後,席玄月把紙條捏皺。

她比旁人知道的還多些,曾闊曾經和吳青一起去過吳家村,見過張仔七,所以席玄月知道張仔七是吳青的表兄,還是感情蠻好的那種。

「所以谷震山他們昨晚已經死了吧?」席玄月問。

道童卻回道,「沒有,他們原定的那場酒宴都沒開,吳警左直接回了他的寓所,沒出來過。」

「哦?」席玄月有些驚訝,隨後有些驚喜,「死了一個表兄,讓他開竅了?知道現在不是對手,該忍著了?」

她指尖劃過眼角的魚尾紋,把紙條扔進了煉丹爐底座,熊熊大火很快把紙條吞食,

「吃一塹長一智,未必是壞事……」

她繼而又問,

「鎮守使什麼時候啟程去克縣?」

「下午三點。」

「退下吧。」

席玄月閉起了眼楮,如同一尊凋像。

听說下午的送行禮會很隆重。

上次府院之爭的會議,事關重大,管春武反而沒心思搞什麼大場面,但這回是施施然前往克縣,更有心思在離縣前,好好震懾一下接連的瘟疫、戰斗、政局變化帶來的人心浮躁,以免離縣後再生事端。

余江縣只要有點身份的軍政官員,乃至民商界人士,都會到場。

本來下午席玄月也該去送行,但是並沒人來請她這個已經卸任的榷運局局長,她也就不去了。

上次面見管春武時,她被隔離管春武二十步,二十步間隔中全是各種槍炮儺面的場面,讓她記憶猶新。

管春武有能力制衡她,但也有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主君智慧。

那日她悶聲回到天柱觀柳明殿後,更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天柱柳明殿,已經是被儺字營和第九旅的士兵們團團圍住,不光是自己這天柱分觀,南余道內其他四處天柱分觀,乃至中岳宗也是如此。

自己這些羽士們但凡有點異動,都是一個雷火交加的場面傾泄而來。

自己不去送行,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

第九旅營房內。

一個士兵通稟。

「報告谷副官,吳青從昨天開始一直公寓里待著,從昨晚悶到中午,被他一個屬下叫門,方才出門。」

「他去了哪?有沒有回緝私二隊?」賀營長焦急的問,緝私二隊有軍火,有詭物,如果吳青真要做什麼的話,這些必不可少。

士兵回道,「沒有,他和他那屬下先去了水東一家醫館,又去了水西一家醫館,唯獨沒有去緝私二隊。」

賀營長長舒一口氣。

听到這,谷震山看了看自己的副團長,又看了看賀營長,「呵呵呵呵」的連串低笑聲就從嗓子眼里往外冒,

「你們知道的,氣性嘛,頭腦方熱時才是氣性,頭腦一熱時什麼都敢做。說真的,我還真有點 ,也有點可惜。但他把自己鎖家里什麼都沒做,在干嘛?除了調理心態還能干嘛,對不對?他不敢的,是個聰明人。」

谷震山頓了頓,

「高看他了,不,低看他了,也不對,還是高看他了。不過就這樣吧,此時到此為止了。將軍下午三點啟程去克縣,我先去鎮守使公署候著,你們整理一下,下午給將軍送行時,要還是這麼一副樣子,你們就不用回來了,去鄉下種地吧。」

主要說的是賀營長,他昨晚擔驚受怕,不是怕吳青,是怕吳青做了什麼,谷震山迫于無奈殺了吳青,然後遷怒自己。于是他一個晚上沒睡好,模樣自然算不上周正。

他連忙跑回自己的宿舍,沖了把涼,舒爽的冷水刺激得他發著牢騷,

「哼,小子,給老子等著,以後有的是功夫料理你……」

…………

分列兩側搖動小彩旗的人群,包圍在管春武身邊的士兵,被一一引到管春武面前,等待殷勤囑托的高官們,以及如同一條黑龍般喧烈鋪延出去的管春武親衛車隊。

軍樂響徹天際的這一日,有個好天氣。

下午二時,管春武離縣車隊正式啟程前的一個小時。

太陽已經很高了,黃沙大道上搖映著桑樹枝的碎影。淨碧的長空里,時不時飛過一塊白雲,映照在大地上的光線由此有了一線的變化。

余江東城門口擁擠的軍政商一干人等——高地位的有道尹、第九旅高級軍官,縣知事,巡警廳廳長,各大公司總董級別的商業大亨,地位不是那麼高的有李介明,各公署科長,地位低的則有查真,道尹公署內務科科員,還有記者報人這一類。

總之,無論是跟隨管春武,于是獲得權力和力量,得以成為南余道統治者的人們,還是被他們這些統治者統治著的人們……

他們都來了。

因為光線的變化,擁擠的他們身上一會暗一會亮,好像他們變得透明了,但他們知道,不是因為艷陽高照,而是因為人群中央被簇擁著的管春武不經意間掃視過來的目光,彷佛帶有能夠刺穿人心的力量。

但兩者之間好似沒有差別?

都是從容穩重而又濃烈雄渾。

被管春武的目光掃過,也就好像被從高高的天穹上射下來的日光掃過一樣。

他們心里想著,都有點不敢直視管成武。哪怕是谷震山,米春輝這兩個副官。

就在管春武在和南余道尹談笑風聲的時候,不想承認自己畏懼,但又護衛在管春武身邊的谷震山,不得不假裝在警惕著,拿眼神向四周蔓延,但什麼都是好的,他的眼神並不值得這麼警惕。

清爽的日頭,熱烈的人群……尤其是看到一個精壯男人擠開周圍人群,站定在道路兩側後,僅僅只是很輕微很輕微的驚奇後,谷震山心情就更好了。

要知道在儺字營連同軍人分散看守各個羽士後,整個南余道已經完全沒有能夠威脅到管春武性命安全的人或物了。但並不意味著管春武放松了警惕。

周圍李介明領導的三十名練氣士警戒,管春武的親衛車隊里有數量眾多的重機槍和士兵,還有三十多名儺字營儺兵,更不用說管春武自己除了有白帝儺面之外,還獲得了大通神將斧的認可,能夠發揮部分神兵的威力。

這些集合起來,是任何一個個體,都無法抵抗的一股力量。

這股力量不以谷震山為中心,但是在谷震山遇到危險時,肯定也會轟然而動。

而現在,一個之前對自己也許有殺意的男人,暴露在了這股力量面前,要麼他是傻的,要麼他是在釋放誠意。

誠意︰「看,你可能會殺了我,並且我無力抵抗,但我仍舊來了。」

而且吳青還在撩開下衣襟,露出空蕩蕩的槍囊,他身後也沒有背著黑傘。

這就是野狗露出了肚皮。

臣服!

谷震山也就笑著低聲自語,

「到底還是聰明的。」

突然出現並站定在兩側人群中的男人當然是吳青,他用平澹的眼神,回應著谷震山的目光。

這平澹的目光徹底打消了谷震山心底最後一絲疑慮,他早前就知道吳青是高階練氣士,而且身手了得,隨時都有可能進階天魔,他就顧慮吳青發瘋了,變天魔了,這可就難搞了。

但是現在吳青目光十分平澹,沒有一點瘋狂的意思,同時身上也沒有特殊的改變。

這除了是在俯首稱臣,還能是在做什麼?谷震山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看吳青也就更加的順眼,甚至多了幾絲嘉獎。

「知道自己地位低,所以老老實實站在兩側人群中,知道自己戴罪之身,所有安安分分的等待自己召見,而不是愣頭青一樣的直接來找他。」

谷震山在管春武身邊,身邊都是南余道位高權重的人物,吳青一個委任八等小官,有什麼資格往這里湊?他正想著,便看見吳青找到一個路邊維持治安的士兵,耳語了幾句,塞了一張條子給士兵,士兵猶豫了一下,便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也不看看時候,懂不懂規矩?

谷震山眉目陰沉了幾分,但紙條層層遞上來,交到他手里,他還是打開看了,看完眉目舒展,甚至露出了幾分急切,朝著道路旁的李介明使了個眼神,李介明會意,立刻召集他控制的新鹽警們往吳青的方向靠攏。

谷震山朝著管春武告了一聲罪,退出了「權利中心」,緩步等著新鹽警們警戒完成,他才來到吳青的面前,把紙條往吳青面前一展,語氣焦急,

「你說的是真的?」

紙條上用鋼筆赫然寫著「卑職意外尋到神兵,斗姆錚勝槍。」

吳青躬腰抱拳,「如何敢欺騙大人,卑職這時才到,便是去尋這神兵去了,欲要獻寶。」

說罷,當先擠開人群,領著目光存疑的谷震山,已經跟隨而來的李介明查真,來到了人群外。

人群外一輛大板車上,躺著一根血跡點點白色布條包裹的大長條。

濃郁的血腥味刺鼻!

沒有故作懸疑,吳青大手一扯,直接在太陽光下掀開了白色布條,露出了其中的物件,霎時一道銀光閃了在場所有人的眼楮,也把他們的心攥了起來。

只見白布中,一桿丈二大槍,底色滾銀,如絲五焰纏繞,繞達槍端,槍端凋勾彘鼻龍頭,龍頭吞刃,刃夾焰色。濃烈的日頭下,無端端一股森冷殺意橫秋,直透心脾。

谷震山等人眼皮忽的震驚大張,沒來由的渾身抖了一下。

斗姆錚勝槍!

這小子居然說真的?!!立時谷震山喜不自勝,對吳青更是再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懷疑,沒讓李介明搭手,自己手忙腳亂的重新用白布將斗姆錚勝槍包裹,更是沒有問過吳青一句意見,抱起來,對著吳青說了一句,

「好好好,你前途遠大!緝私二隊隊長給你做。」

說著急匆匆往管春武那邊跑去邀功。而且如此重寶,得重兵團團圍起來才保險!

他心里也閃過一絲貪婪,鎮守使大人已經有了大通神將斧,焉知自己未有執掌神兵的那一天?

李介明和查真也對吳青的大手筆感到吃驚,這可是神兵!

吳青卻當著這二人的面,長出一口氣,彷佛心底的重擔終于卸下了。

李介明和查真眼里不約而同浮現對吳青的蔑視,「蠢貨!」

吳青渾不在意,沿著谷震山闢出的人群甬道,回到了路邊,遠遠的望著谷震山扛著裹緊白布的斗姆錚勝槍,對著管春武在耳語,管春武的神色也變得饒有興趣起來,然後,就像男人預料的那樣。

隔著很遠的距離,谷震山朝著男人招了招手,讓男人近前去。

周邊的人投在吳青身上的目光,無不變成艷羨,當听到來傳令的士兵,稱呼吳青為警左時,更是差點把眼珠子瞪了出來。

他們可是知道所謂警左,不過就是區區一個委任八等小官。

要知道之前能被鎮守使大人叫到近前的,可都是南余道一等一的實權人物,最低都是薦任級官員!

這一個委任八等小官,何德何能?!

吳青對這些人露出一個笑容,規規矩矩的跟在傳令兵身後。

讓周圍人幸災樂禍的是,吳青並沒有像之前那哪些高官一樣被召到管春武身邊,而是隔著管春武的親衛們,停在了大概五步之外。

顯然對吳青的身份還有疑慮,但吳青輕輕瞥了一眼距離管春武不過一拳之隔,裹著白布的斗姆錚勝槍,就低下了頭。

管春武顯得很高興,揮了揮手讓軍樂隊停止演奏,樂聲一停,人群也寂靜了下來。

管春武的聲音很雄渾,不光是在對吳青說,他是看著所有人在說,所有人也鄭重其事的在听著他的話,

「自繼任南余道鎮守使以來,本將軍夙興夜寐,勤勉在公,為的就是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本將軍給你們權力,給你們信任,便是希望你們上下一心,也是為了這個國家,這個民族能夠奮起!但總有人辜負本將軍的期望,搞個人山頭,搞私下串聯,玩弄陰謀詭計。本將軍絕不能容忍!」

圍繞在管春武身邊的高官們,知道說的是榷運局,他們沒出言,靜靜听著管春武的發言。

管春武理所當然的在貶言之後,用俯視的語氣對著吳青,說出了自己不容置疑的褒言,

「但幸好,還是有人一心為公,一心為國……」

「就這?」

話到一半,眾人彷佛是出現了錯覺,突兀察覺竟然有人敢在鎮守使大人講話時,出言打斷。

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齊齊看向了距離管春武五步之外的那個警左,這個警左昂著頭,嘴角往上一勾,帶著不盡意的譏諷,

「管春武?呵……」

一聲冷笑,眾人 然覺得自己出現了錯覺,在南余道,怎麼會有人居然敢在烈烈天光之下,直呼鎮守使大人的名諱?!

管春武本人也疑惑著,這是個警左?立刻確定,這就是個警左而已!可他雙目的怒氣還未噴涌……

眾目睽睽之下,吳青的身影消失不見!

「保護將軍!」

一聲暴喝,所有人都立刻緊張轉動脖子和眼珠子,去搜索吳青的蹤跡,理所當然的他們的目光先是謹慎的看向了他們的鎮守使大人,而後他們就看見了,一只玫紅火焰繚繞的漆黑大手,從半空中, 的抓在了谷震山先前遞給管春武,離管春武僅有一拳距離的白布大條子上。

視線追尋著向後方不斷涌動的玫紅色火焰,眾人看到了這只漆黑大手的後方,赫然是一只渾身喧烈著玫紅焰浪的非人怪物!

火發生煙,通體漆黑,目色澹金,面容冷漠。

從這只「非人」的臉上,依稀可以辨認出吳青的五官,而有的對玄秘了解頗深的人,已經渾身顫抖。

天魔法身︰【摩利支天】

又稱,威焰天!

吳青的面容在竄動的火焰下明滅不定,顯得漠然。

幾乎是他出現在管春武身邊的瞬間,從他指縫中瘋狂洶涌的火焰,眨眼將白布燃燒殆盡,一抹亮銀躍動而出,吳青在半空中的 背如同大龍扭動,亮銀色幾乎呈現為弧形光,對準管春武的天靈蓋 的抽下去!

斗姆錚勝槍!

不是假的!吳青能夠瞬移也是得到斗姆錚勝槍認可後,獲得的神通【斗轉】。

【斗轉】︰瞬移至神兵所處,距離上限為五十米。

橫秋的殺意讓管春武的汗毛倒豎,他想都不想,手掌向上一抓,一把玄鐵巨斧憑空出現。

大通神將斧!管春武已經被認可為神將斧的傳承者,只是還沒有舉行儀軌,只能使用一部分威能。

鐺!

尖銳的巨響。

緊跟著從離得近的人耳腔中填滿了嗡嗡鳴響。

管春武的玄鐵斧桿硬生生砸在了他自己的肩膀上,堪堪沒有骨裂,整個人更是硬生生矮了兩寸,一張臉漲的通紅,喉嚨里「啊——」,卻終于吃力不住,口中一口鮮血狂噴,兩條腿一軟,撲通一聲,兩個膝蓋狠狠砸在了地上。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南余道的天,他跪了,對著吳青!

所有人都驚呆了,沒人敢相信一個芝麻小官可以在南余道讓管春武跪下,也沒人敢相信一個練氣士怎麼突然就變成了天魔,還有人只剩純粹的顫栗。

總之他們目瞪口呆,他們不相信這個人是之前忍氣吞聲的警左,是少言寡語的練氣士……他們不相信,而吳青又開口了,

「現在可以開始……」

男人大手操持槍桿壓住斧桿,漆黑的面目上飽蘸戾氣,他環視一圈,獰笑道,

「猜一猜我他媽到底是誰!!!」

大手抽動,黑焰漫舞,槍身摩擦著斧桿,明銳人耳!

------題外話------

九千字大章,所以才這麼晚,一下子發出來,有點擔心自己的本月全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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