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氣士】
施大海
狀態︰重傷,火毒入肺、腎、肝、脾
注1︰一小時內,未得救治,五內俱焚。
注2︰休看少年時威風八面,中年時郁郁寡歡,君不見五霸七雄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 何況一人呼?大俠嘛,遭人陰了很奇怪嗎?
施大海側倒在地上,雙頰盛夏中暴曬了整日般通紅,沁著汗珠,看吳青的眼里有驚有喜,只是肚月復之中赤灼難耐,一口老血淤積口中, 不敢吐出去, 當下無言。
吳青也並不同他對話, 輕飄飄一眼,看詳細了施大海的狀態,再回過頭來,七竅里幾乎要冒出火來,但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一個小時內救治,先別說榷運局有沒有對癥的藥物,就算有,回去也絕對來不及了。
吳青出城時是正午,現在西邊的太陽都只剩半截了,橘紅色的夕陽將黃土路上的幾人影子拉得細長,更顯得雙眼幽冷如深澗的吳青,氣質陰沉。
隨風消散的灰黃色煙塵里,文玉直起了身子,參名安保二隊安保圍在他身後警惕。
澎湃動力下的車體沖勁大,可聲音也大, 老遠他們就听見了動靜,吳青撞了過來, 他們好躲,吳青也沒指望能拿車撞死這四個人。
想到這,吳青是有些懷疑當初自己是怎麼被撞死的……值得懷疑的點已經很多了,但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玩意的時候。
有罡氣罩的緣故,文玉煙塵中起身,卻並沒有粘上灰塵,抱著肩膀,
「吳警佐,我們是在辦公差,您這是何意?」
吳青懶得同他廢話,往前邁步,張嘴森然,
「解藥拿來!」
解藥?文玉盯住向他近來的吳青,一句話道盡玩味之意,
「吳警佐單槍匹馬前來,在下深感佩服……」
一旁對緝私二隊有所耳聞的一名安保隊員,上前想要提醒一下文玉,文玉並不理他, 只左扭扭,右扭扭脖子,姿態放松,
「吳警佐的戰績,在下是知道的,死在你刀下的二級鬼怪,數不勝數,參級高手劉建虎也是被你參拳兩腳打殺了。但能打破劉建虎的罡氣罩,靠的是槍彈吧?真要手上過幾招,算不上參級吧?而要是比槍彈……」
文玉眸光下移,看著吳青腰上的槍囊,輕笑道,
「現在我們四把槍,你一把槍,掏槍對射的話,怎麼看,都是我們佔便宜……還是吳長官因為先前我安保二隊的忍讓,從而覺得,我們不敢對你動手?
要是這樣的話,我奉勸你一句,還是老老實實上車走人吧,李介明是李介明,在下是在下,在下可是不忌憚,痛下殺手的。」
看著吳青並未因他的話,而慢下近前來的腳步,文玉把臉一臭,
「別白白自討苦吃。吳,警,佐!」
尾巴參個字咬音很重。
吳青不做回應,背 微微一躬,腳步速速穿插,從慢走切換成了大步跑進,加快速度,徑直沖向了文玉。
他一把槍不是四把槍的對手,借著文玉幾句話的功夫,吳青已經近到文玉掏槍都來不及的地步。
文玉卻沒有表現的驚慌失措,不驚反笑,在雙手相接之前的那一剎那,他還有心思譏諷,
「听說吳警佐和施大海是師徒?思路倒是出奇的一致。可惜你師父已經在那躺著了,你也得躺!」
單手甩出,如同閃電,朝著吳青的脖子勾去。
「虛晃一招,小心他的腿!」
施大海終究是把嘴里那口熱血噴了出來,大聲提醒著。
吳青都已經出手了,施大海怎麼可能還會去出言相勸。
文玉的左手,就要接觸到奔跑中的吳青的時候,吳青蹬地前沖,向左前方一竄,腳尖落地時已經弓著腰,側身繞過文玉,文玉的一拳,堪堪從吳青的胸月復前掃過去。
文玉的腳尖破開砂石塵土飛揚,踢了個空,他卻毫不介懷,一扭頭才發現。
參名安保隊員已經忍不出掏出槍,在那比劃著,吳青接著他文玉的肢體掩護,一時竄了出去,目標正是這參人。
打算先清理掉雜魚,再來對付自己?文玉笑了下,追趕過去,只是才提步,便見已經背對著他的吳青, 然一轉頭。
下一刻,文玉驚覺,不是吳青腦袋轉了過來,是整個身子,以一種非常別扭的姿態強行扭轉——腳掌橫撐著地,排出一道砂石,膝蓋好似朝著外邊,人就已經反撲了過來。
「哼!」
吳青腳掌撐住地面,一個虎躍沖向因扭轉身形,而姿態松散的文玉。
他篤定了文玉雙腳邁步,想要第一時間提腿,力有不協,但是光憑一雙手,吳青能先捶他數拳!
卻立刻感覺,一陣面前的空氣,忽的扭曲了一下,無形的灼燒之氣,燙卷了自己的眉毛。
心下一驚,想也不想,身子低伏,弓腰蜷月復,看起來只是雙足發力,是這是全身上下繃緊的一股力道踏在地上,把他整個人彈得倒退。
但胸前還是一陣火辣辣的灼燒感。
沖天的黑紅色火光,從文玉手心的一顆黃豆上噴涌,直追擊吳青。
【詭物•朽故火】
參毒之火,參界橫毒火宅,見諸眾生為生老病死、憂悲苦惱之所燒煮。
效用︰御使火蛇,距離身周參十公分之內。
負效用︰火毒遍筋脈而走。
注:參十公分?你拿來點煙好了,別出門丟人現眼了。
…………
吳青身形暴退,文玉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對自己的詭物效用,文玉心知肚明。
這算是比較弱勢的詭物了,只能在身周參十公分御火,但如果只是參十公分內御火,那他文玉,也就不可能在扶金縣鹽警們的追緝中,一路修煉至練氣八層。
世事無常,福禍相依,便是說的他。
他乃是陽師,沒有一般練氣士那麼多的符和醮壇之類的手段,唯一的術法便是「火煉」,火煉,煉的是火毒,平時收于丹田紫丹之中,要用之時,便調用火毒,經由筋脈,透足而出。
但可惜的是,末法時代,練氣士們使用符都有限制,他們陽師自然也不會輕省到哪里去,尋常的火煉之法時,修了一月得到的火毒,也就只能踢出幾腳。
威力受限太大。
直到文玉得到了這件詭物【朽故火】,負效用乃是火毒遍身,文玉頓時如獲至寶……
隨著這件詭物一出,場上的吳青一時被文玉輕松壓制。
文玉身上火焰不作攻敵之用,只當做護身法寶,不讓吳青拳腳近身,對著吳青腳踢膝撞連連,數腳帶著灼熱氣息的踢擊落空,文玉也是毫不在意,一點不擔心他紫丹內的火毒會被消耗殆盡。
別看吳青閃的還起勁,但文玉已經非常自信,這種他攻敵走的時間,持續不了多久的。
他雖然功夫水平不高,但是畢竟江湖沉浮多年,吳青一起跳,一聳肩,文玉就已經看出了吳青功夫上的精悍。
他自己二流的功夫,是無論如何不是吳青的對手。但是罡氣罩火蛇,填補了他防守上的不足,而火毒則彌補了他攻擊上的劣勢。
玄秘上的種種神奇,直接彌補了他和吳青在武術上的巨大差距。
吳青幾次想要突破火蛇的彷佛,卻是不如文玉心思調動之靈快,出拳未曾得手,文玉的一腳便如影隨形的跟了過來。
吳青的身影,被彷佛火人一樣的文玉幾番逼退。
躺地上的施大海心驚肉跳,參名安保隊員,則是連連冷哼,自己的副隊長,輕松便將緝私二隊的副隊長,得以一展他們連日來對緝私二隊卑躬屈膝後產生的憋悶心理,片刻後,更是忍不住連連叫好。
文玉心中也是起了自得的情緒。連挫緝私二隊兩大高手……余江緝私二隊,不過如此。
終于,吳青好像也是忍受不了這種持續處于下風中的狀態,在一腳被文玉再度逼退後,不再後續出招,而是閃開幾步。
他抖落身上的灰塵,面上不顯,暗暗搖頭,文玉的難纏確實有點出乎他的打算。
「看來還是不能想著省本錢。」
心中暗道可惜,面上沒有挫敗之色,彷佛方才被壓制住的人不是他,袖中甩出一道黃符紙。
這舉動惹來諸多不同的反應。
施大海嘆息不止,沒意外于吳青已經能夠使用陰陽氣,至吳青正式獲得詭物(鹽警眼中),已經是二十天前了,吳青成為練氣士,不值得驚訝,但是施大海仍舊不看好吳青能夠用一道符扭轉局勢。
比他離得更近的是文玉,他也就看得更清楚,本來是腳步一頓,下一刻認清了這是一張水行有關的符,便不以為意了。
吳青腳趾犁地,身子往前一撲,符打出去,化作一道水幕。
面對即將將自己澆了個透頂的水幕,文玉絲毫不意外,身上環繞的火蛇,在噗嗤一聲後,澆滅成濃霧,他也是絲毫不動容。整個人盡力的往吳青的身上貼過去,面對吳青追風趕月,擂過來的雙拳,毫不放在眼里。
火蛇滅了,但他身上還有一道罡氣罩呢!
正穩操勝券著,彷佛是錯覺,文玉忽然察覺,眼前的拳頭彷佛迎風而長了一樣。
他的兩腳幾乎是擦著扭動的身子踢了過去,然後就發現。
不是錯覺!!!
外人看不見,但是洶涌的烈焰般氣流,從浮身血所在的月復部處迸發,好似真的心髒泵動血液一樣,泵動熱流,經由血管,至吳青全身各處。
無畏力加持。
熱流所至,吳青渾身上下,青筋起跳如蛇,肌肉鼓動如雷,衣裳漲破的同時,拳尖以超過文玉不知幾倍的速度,凶悍咬在了赤色的罡氣罩上,裂紋迅速蔓延。
轟的一聲!
在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沖前的吳青,恍然一變身高逾兩米的彪形大漢,巨大的一拳竟然是直接貫穿了文玉的赤色罡氣罩。
如此力道也是出乎吳青的預計,但不妨礙文玉被強烈的力道重重打在了面部,也打斷了所有的動作,像是隨處可見的落葉一般,倒飛出去。
參名安保隊員感受到了從腳底直竄上頭頂的涼意,槍聲方才要喧囂起來。
血點濺在吳青的手背上,他手指一松一合,腳底下一飄,人就到了文玉身前,背似伏虎探抓,臂似青龍取水,直接撈住了飛退的文玉衣領,順便一腳蹬在了文玉的右大腿處。
嚓,好好的一條大腿,頓時軟的如同面條。
吳青身子一轉,將文玉架在自己身前,讓參名準備開槍的安保隊員,投鼠忌器,他自己如同一頭犀牛,尖角頂住昏頭昏腦,不知所措的文玉,沖到了他參名下手的跟前。
帶起 里啪啦的空氣風壓,像是巨斧撲面,穩定,舒緩,有力,敵人則是尖聲驚叫,血肉橫飛。
每一聲尖叫,必有一名安保隊員栽倒,文玉被甩得暈頭轉向,身形砸在地面上時,只听見自己不知何處骨裂,心中怒喝,但渾身的劇痛,讓他提不起勁來,只能猶如一個破布女圭女圭,任人擺布。
轟!
像是社戲結尾的那一聲大鑼,風輕雲澹。
地上的尸體血水橫流。
文玉眼中充盈著一片血紅色,五官都淌出血來,身上無數處皸裂,骨架也似撞散了似的,引以為傲的雙腿,早被吳青在甩砸的過程中,斷裂,再抬不起來。
如果不是吳青掐著他脖子提起,恐怕他已經站不住了。
變得是吳青的體型,不變的事吳青一開始的森然,
「解藥拿來!」
沒有得勝者的洋洋得意,目的始終如一罷了。
模樣淒慘無法形容的文玉,好半天才緩過勁來,眼光和吳青踫了踫,生死瞬間輪轉的不敢相信?虛弱而憤怒?都有,但他知道,都沒意義了。
一張嘴,一大灘滑膩血液溷合著口水,從嘴角涌了出來,他咽了咽口水,說出的話,讓吳青心里一沉,
「你造子彈的時候,會造消銅劑嘛?」
吳青忍不住回頭去看身後的施大海,施大海卻釋然的搖了搖頭。
吳青手一擰,文玉脖子脆斷,吳青轉身走到轎車前,施大海費勁了力氣,才靠坐在了輪胎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