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休息了三兩日,就恢復得差不多了。
頭疼是佔卜的後遺癥,以前時有時無,直到這次集中爆發出來。
王福也認識到,度厄經中的災厄含義,凡人之軀,妄自揣度天機,受到的反噬,就是厄。
誦念此經,能化解自身的災厄,這是一大作用。
先前,王福讓鬼女發誓,曾試探性加了一句經文,對方所發的毒誓,過口不過心,自己都沒放回事。
結果呢,一句經文加進去,效果非凡,直接命火送到王福手里。
王福心念一動,就能滅掉這團分出的命火,雖然還沒嘗試,卻可想而知,一旦付諸實踐,鬼女必定生不如死。
甚至于,王福還有猜測,這片經文,就算他傳授給別人,也不會具備自己掌握的神秘力量。
當初他得到度厄經的過程,現在回憶起來,簡直堪稱天授。
回程路上,王福通過觀察,發現了特征,也有不少人沒參加幾次任務,情緒波動比較大,剛開始盤算收獲很是興奮,到後來想到同伴慘死,不免有些情緒低落,只盼早日回到道觀。
唯有裘不得、熊取栗、司南鋒這樣的老司機習以為常,顯然經歷過多次勝生離死別,心態已經歷練出來了。
外出任務,對三疊弟子來說,屬于實習,可是入曲弟子眼中,也就是一趟尋常的出差而已。
王福也回顧總結,若非自己有諸多手段,怕是也要像其他三疊弟子一般,葬身采金鎮。
饒是如此,他仍舊感到實力不足,僅僅能斬殺凶鬼,遇到積年老凶鬼、厲鬼,只能在旁邊打輔助。
「入回到道觀,轉正之後,入曲為第一要務。」
他下定決心。
腳下的飛舟 地剎住,頭頂傳來魯授師的聲音,「到了。」
按照規律,外出歸來必須從道觀正門如入,像雲上飛舟這樣的法器,決不能直接闖入觀中。
一眾人落在道觀門前空地,叩門而入。
路過的道觀中人,見到他們風塵僕僕,都猜測是從外完成任務歸來。
「各自歸家休息,老夫會將爾等功勞一一說清。」
王福和卞雲龍道別幾句,便返回自己住所。
正式弟子各有家業,有的在道觀外買地置業,打個比方,雲陽觀就是單位是公司,平時朝九晚五上班打卡,下班後可以回家休息。
相比之下,王福這樣的入門弟子,道觀就是全日制寄宿學校。
王福回到院落,看到灰塵又積滿了幾層,氣候寒冷,已經入冬了。
不知不覺,他來到雲陽觀已滿一年了,時光流逝很快。
在家中休息了幾日,期間道觀有人過來,向王福問了幾個問題,確認他斬殺鬼物的功勞,這是找當事人確認的必經手續。
他不知道的是,魯授師回到道觀,立刻整理王福在任務中的表現,作為轉正申請的附屬材料遞上去。
同行的弟子們,很是有幾個受過王福恩惠,甚至有救命之恩,也是甘當人證。
三清殿那邊,雖然立場不同,裘不得等人當日有目共睹,見到王福施展定形咒,也沒有隱瞞。
就這樣,上頭卡了許久的轉正申請,再無阻攔的理理由。
畢竟,王福來道觀已滿一年,功勞如今也有了。
……
「批了吧!」
李雲客看著雷火殿報來的材料,搖了搖頭。
這位副觀主,心想雷火殿真是費盡心機,為了讓王福轉正,不惜帶他去采金鎮一趟。
難道就不怕拔苗助長嗎?
「那個,副觀主,這里還有一份轉正申請。」
他正沉思、屬下遞來一份材料。
沒完了啊!
李雲客心頭火大,掃了眼材料,呃,是三清殿出具的,氣當場消了大半。
三清殿,三清殿就好。
「才半年就申請轉正?」
李雲客看了這份材料的主角,竟是今年剛入二間堂的弟子,名為‘楊枯’。
他思索幾下,發現沒有印象,也不是什麼天才人物。
「副觀主,這位楊枯入道觀半年,就已經入曲了。」
李雲客吃驚起身,打翻了面前的卷宗,「你沒說錯?」
半年入曲,這是什麼速度?
「這個楊枯,確認沒問題嗎?」
李雲客第一反應,如此天才,為何先前籍籍無名?
「查過了。」
下屬一五一十回答,「此人家境貧寒,父母雙亡,從小幫人看護墳地,是走了歐陽授師的路子進入道觀。」
「這份申請材料,就是歐陽授師上交,還有他對楊枯身份來歷的詳細調查。」
「歐陽啊!」
李雲客思索片刻,突然笑了。
雷火殿不惜成本,為王福造勢,迫不及待要讓他成為正式弟子。
結果呢,三清殿這邊,出了個更勝一籌的楊枯,入門半年,就已經入曲。
他如今的修為,轉正毫無懸念,再看背景調查,也是身家清白。
「我批了。」
李雲客不假思索,在申請上簽下大名,連同王福的那份,一同交給屬下。
「你選個日子,將兩份申請材料一同公示。」
下屬心思通透,立刻明白李雲客的用意,這是要壓過雷火殿一頭。
楊枯對王福,無論是入門時間,還是修為境界,都是秒殺。
兩份材料公示,明眼人都看出來誰更強三分。
副觀主這是要告訴道觀上下,三清殿在任何時候,都要壓過雷火殿一頭。
「對了,那個楊枯,我要收他為弟子。」
下屬听到這句話,心尖一顫,這可不太好。
楊枯已經被歐陽授師看中了,如今副觀主要奪人所愛。
但一想到歐陽授師的品性,既然副觀主開口,十有八九會答應。
下屬松了口氣,帶著兩份文書材料離開。
雷火殿那邊,隔了幾日,都沒收到回饋,不免有些疑惑。
成與不成,一般來說很快有結果,這次怎麼如石沉大海?
「已經批了,副觀主有令,擇日公示。」
詢問進度,得到的就是這個結果。
魯授師得知後,琢磨了許久,偏偏丁掌殿外出辦事,也沒人商量,只好等公示之日再看。
王福呢,花了好幾天,才將收獲清點干淨。
許多東西頗為敏感,唯有鬼市才能出手。
想到這里,王福有些懷念,也不知道,鼓山鬼市是否重建。
若沒有鬼市這麼好的交易平台,他手上的許多戰利品,怕是沒有出貨的渠道。
「王福,王福。」
這一天,屠大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敲響小院木門。
「什麼事情?」
王福推開門,給他一杯涼茶喝了,將氣喘勻了說話。
「你已經是正式弟子了,恭喜你了。」
王福一愣,這麼大的事情,我本人怎麼不知道?
「道觀已經公示了,就貼在院牆上,所有人都能看到。」
屠大有又說道,「和你一同轉正的,還有三清殿的楊枯。」
王福听到這個名字,心頭跳了兩下,是他!
「快去看,現場可熱鬧了。」
路上,屠大有向王福匆匆介紹,幾位朋友的情況、
陸翰升的第三胎出生了、是個兒子,回家一趟擺喜酒。
鐵興發還在丹器坊,他如今處于事業上升期,難得分身。
江千帆呢,家里要修族譜,也要他回去幫忙坐鎮。
「你呢?」
王福听他說了一通,沒有提到自己。
屠大有哩哩說道,「我剛從家里回來,暫時沒事。」
一個個的,貪戀紅塵,沒出息。
王福心想,要不挑個時候,回家一趟看看。
二牛應該長高了,家里的小牛犢壯了,老王家今年的年夜晚,桌上應該有魚有肉。
想到這里,王福腳步輕快起來,很快就到了公示的院牆。
「都讓讓,王福來了。」
屠大有在前面開路,听到王福的名字,不少人回頭看來。
然而,王福卻發現,有些人的表情頗為古怪,尤其是三清殿的一些弟入門弟子,表情有些幸災樂禍。
「什麼情況?」
王福心里滴咕看著,莫非有什麼意外、。
終于來到院牆前,看到上面張貼的公示。
結果一看,沒毛病啊!
公示的文書上,先是簡單介紹王福的個人情況,然後是經過道觀審核,允許成為正式弟子,登記造冊。
王福眉頭舒展開來,不枉他采金鎮走一遭,拼命加流汗,總算如願以償。
但是……
王福突然察覺不對,怎麼旁邊還有一張,仔細看,同樣是轉正申請。
「楊枯……」
他心頭一跳,不會是那個楊枯吧?
再看個人情況,果真是先前見過的那個三清殿弟子,今年剛入門,怎麼就轉正了?
王福回憶先前,這位楊枯運道也非同小可,堪稱天選之子,可剛入觀半年,就轉為正式弟子,這也本快了。
「入曲。」
兩個刺眼大字,讓王福心里咯 ,果然……
才短短半年時間,這楊枯就接連跨越二疊、三疊境界,一舉晉升入曲。
這樣的神速,即便在人才濟濟的雲陽觀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這時候,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傳到王福耳中。
「王福這下子,該知道厲害了。」
「我三清殿的天才,遠遠將他甩在身後。」
原來如此。
王福終于明白,為何眾人反應如此古怪了。
單獨一人的轉正公示,都沒有太大問題,關鍵在于,道觀高層故意將二人的情況並列,光明正大張貼在院牆上。
這背後的用意,就值得人仔細品味了。
「王福,不對啊,你是雷火殿,他是三清殿,為何要同時張貼公示?」
屠大有也回過味來,無緣無故,為何將風馬牛不相及的二人並列張貼轉正公示。
這分明是,讓所有觀看的人,下意識就進行對比。
一個入門滿一年,一個才半年不到;一個已經入曲,另一個才三疊。
單獨來看,王福無無疑是優秀的,可旁邊有楊枯對比,就顯得遠遠不如了。
三清殿的高層也太小肚雞腸了。」
王福笑著搖搖頭,唯有他自己知道,他這個三疊的含金量,遠超一般剛入曲的弟子。
楊枯麼?旁人不清楚,他卻是一眼看透,遠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
「楊枯也來了。」
三清殿弟子們嘩然,卻見人群分開,楊枯從遠處走來,片刻後到了院牆前。
他仔細看著公示,表情榮辱不驚,微微點了點頭。
看完公示,楊枯轉身就走,突然有同門起哄,「楊枯,你怎麼不看看旁邊那張?」
「沒必要。」
楊枯輕描澹寫,彈了彈小拇指,「在我眼中,土雞瓦犬而已。」
雖然沒有明說,但誰都知道,他口中的土雞瓦犬,就是並列的王福。
「這你也能忍?」
屠大有義憤填膺,卷起袖口,卻發現王福沒動,表情澹然。
「有什麼不能忍的。」
王福聳聳肩,「要不,你我兄弟一場,替我去揍他出口氣。」
「別開玩笑了。」
屠大有剛突破二疊,連忙擺手,「我可不是他對手。」
二疊到入曲,差距太大。
三清殿的入門弟子們,對著院牆指指點點,聲音越來越嘈雜,言語間,都是對王福的貶斥。
他們擁簇著楊枯,得意非凡。
「都吵什麼?
突然,一人從旁邊路過,不滿這里的喧嘩。
有人還心生不滿,轉頭望去,登時驚呆了,「麥,麥師兄。」
路人正是麥人雄,他剛巧路過,見到一幫三清殿的師弟們吵吵鬧鬧,心中很是不滿。
「你們都吵什麼?」
麥人雄目光掃過,所有入門弟子默不作聲了。
「哦,原來是轉正的公示。」
麥人雄看了眼公示,楊枯是誰,不認識,然後是……王福。
「轉正了?」
麥人雄突然發現,原來王福也在場,走到他面前,拍拍肩膀,「我就說,有了這次外出的功勞,你怎麼著也該轉正了,沒想到這麼快。」
「多虧了魯授師替我爭取。」
王福實話實說。
「你成為正式弟子之後,可以名正言順領取正式任務,大家以後有的是合作的機會。」
麥人雄也不見外,「別忘了,我們曾並肩作戰的交情。」
「不敢忘。」王福回道。
旁邊的弟子們,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在他們眼中,麥人雄高高在上,是難以啟及的九曲初境師兄,實力還在剛入曲的楊枯之上。
這樣的大人物,平時仰望都來不及,更別提能說話了。
可是,為何麥師兄和王福之間,交談間無比熟悉?
「對了,襲不得也和我說過,你的定形咒要加緊修行,將來能派大用場。」
三清殿的入門弟子們,更加震驚了,裘師兄,被譽為近十年來最天才的人物?
麥人雄和王福說了幾句話,就要離開,走時注意到楊枯。
「楊枯,我身為師兄,要提點你幾句。」
「道觀中修行,境界再高,也不能換算成實戰的本領,你半年入曲,也算是有天賦,卻不能自滿自傲。」
說著他指看王福,「這一點,你要向王福多學學。」
楊枯當場漲紅了臉,拳頭捏的緊緊的,對他來說,這簡直是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