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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良妖樓

水面上,一艘華麗畫舫浮在水面。

一群雲英城來的男女修士,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釣魚、閑談、消遣作樂。

畫舫後方。

盧通獨自站在船尾,看向遠處的洞海宗。

一天過去了,沒有任何異常。

甚至,白巧的夫君還安排了一艘畫舫,供雲英城來的親友們游玩。

事情有些不正常。

午飯時間,宗門方向飛來幾個侍女,專程送來菜肴、酒肉。

畫舫上更加喧鬧。

九夫人走到旁邊,道︰「剛才侍女過來說了一個消息。」

「什麼?」

「白巧和她的夫君已經閉關,打算分別突破金丹、元嬰。」

盧通動了下眉梢,神色放松幾分。

白巧很晚才築基。

和宋言柏分開,返回抱容山後,在抱容真人的幫助下才成功築基,遠沒有到成丹的時候。

閉關突破,很可能是掩人耳目的說辭。

「這件事就這麼按下去了?」

九夫人搖了下頭,看向遠處,道︰「私下應該有其他交易。這次成親沿路知道的人極多,消息一旦傳開,對一頁宗、洞海宗都是一件丑事。」

「嗯。」

盧通點了下頭,小聲道︰「也不知道雄真弓如何安排的。」

玩了一下午,畫舫返回洞海宗。

險峰林立。

洞海宗的山峰,大部分地方都是光禿禿的,遠比百柱山荒蕪。

其中一座荒山,細而斜,像刺出水面的烏黑獠牙。

一個人影孤零零地站在山巔。

盧通瞥了一眼,心頭微動,別過九夫人縱身飛過去。

「師姐。」

銀青從遠處收回視線,微微點了點下巴,道︰「這次干的很好,讓你的人把好口風,別把事情傳出去。」

「怎麼逃出去的?」

「嗯?不是你安排的?」

「風起浪、浪拍浪、浪打石,我只吹了一陣風,對後面的事不了解。」

「你倒是謹慎。」

銀青看了盧通一眼,收回視線,道︰「一個小宗門的弟子,借口幫師妹梳妝打扮,進去放了一個假人,把師妹藏在衣箱里帶走了。」

事情干的很干淨。

盧通徹底放松下來,道︰「洞海宗不追究嗎?」

「這次的親事對雙方都有利。師妹只是一枚盤扣,親事一成,人還在不在已經無礙。」

「原來如此。」

山巔陷入沉默。

片刻後,盧通突然道︰「萬里毒瘴內藏有通道。」

「在哪兒?」

銀青氣息稍變,立即追問道。

盧通搖了下頭,道︰「不清楚,只知道築基境可以通過。」

銀青心緒不寧,泄出一絲法力,像一座大山破體而出,鎮壓方圓數十丈。

盧通感覺頭、肩膀一沉,呼吸也變得有些艱難,沉聲道︰「師姐助我打破陣法阻礙,我成丹之後,必定探出一條坦途,助師姐破開此方天地。」

銀青閉了下眼楮,深吸一口氣,道︰「你可願拜入洞海宗?」

「什麼?」

盧通瞪大雙眼。

銀青道︰「我問過洞海宗的修士。他們說,你若願意改投洞海宗,可以助你布置九元大陣。」

盧通心緒不寧。

擒氣宗,待他不薄。

一身所學,大半出自宗門,家業也多與宗門有關。而且據虎杖所說,已經有宗門前輩暗中看重。

可是……

成丹關隘近在眼前。

過不去,一切皆修;過去了,此前的所有也只是滄海一粟。

「改投宗門並非小事。」

「時間尚早,你考慮清楚了再來找我。」

銀青揮了下衣袖,飛劍一般遁走,眨眼間飛出數里,沒入一處陣法內。

盧通回頭看向一座座險山,喃喃道︰「千仞槍林、飛浪碎玉,看起來比擒氣宗差遠了。」

……

痛痛快快地玩了三天。

從雲英城來的「親友們」終于舍得離開,提著大包小裹開始返程。

雲輦上。

一頭兩尺長的金虎四處奔跑,所過之處,引來一陣陣調笑的聲音。

輦邊,九夫人道︰「不回去嗎?」

盧通看了一眼執關,收回視線,道︰「不去了,我直接去傲山城。回城後小心一點,已經撕破了臉,謝商可能會對你出手。」

「嗯,我去城主府住些日子,城主麾下有位客卿擅長點化妖獸靈智。」

「好,去吧。」

雲輦遠去。

盧通四處看了一下,找到商道後,取出地圖辨別了一下方位,扇動翅膀,朝傲山城的方向飛去。

兩日後。

遼闊平地上,一條大河奔涌而過。

旁邊,一條三丈高的堤壩順著河岸,並行蜿蜒。

盧通從堤壩上飛過,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聲求救。

「救命!」

「快,誰來救我,我出千兩黃金!」

他放慢速度,側頭看去。

河面上,一個直接近丈的旋渦正在吞噬一艘小船。

小船已經被吞入大半,只剩下一截船尾還在外面,一圈圈地快速旋轉。

不遠處,一對男女正在 烈撲騰,試圖逃離旋渦。

「水妖作亂?」

盧通蹙了蹙眉頭,翅膀轉動,朝河面飛去。

飛到岸邊,近距離瞥了一眼河中的兩人,突然停下不動。

不對。

女人不太對,掙扎地雖然賣力,吼得也大聲,可是衣衫十分整齊,該漏的、不該漏的,一點也沒有漏。

「救,救命!」

「仙人,救我一命!」

河中兩人一沉一浮,慢慢靠近旋渦。

盧通眼神微動,道︰「金子呢?」

男人把頭仰出水面,喊道︰「救我出來,馬上給!」

說話時,距離旋渦又近了一些。

女人也伸出一條手臂,急聲道︰「我給!」

盧通點了下頭,退後一丈,道︰「先給金子,再救人。」

「好!」

男人沉入水下,再次竄出來手里已經取出一錠金子,用力丟出,道︰「五十兩,拿去!」

金子飛出丈遠,朝水面落去。

盧通眼神一閃,又退後一丈,道︰「樂愁樓,出來吧。」

河中兩人仍然在掙扎、求救。

盧通站在遠處,一動不動。

片刻後,二人被卷入旋渦,徹底消失不見。

盧通等了幾息。

一個黑袍修士從旋渦中飛出來,提著一桿黑水旗,道︰「果然難纏,難怪謝商讓我親自出手。」

盧通童孔一縮,一瞬間,渾身汗毛全部豎起。

金丹大修士。

「爹,多說無益,我們殺了他。」

方才沉入水下的男人也浮出水面。

緊接著周圍鑽出十一個修士,每人手中都有一桿槍頭灰面大旗。

盧通深吸一口氣,道︰「號水宗?」

號水宗,一家小宗門。

宗主,金丹境。

曾經山門被人搶走,投靠了樂愁樓之後,才把山門搶回來。

黑袍修士頷首道︰「謝商要你的命,要怪就去怪他吧。」

水面突然變得平靜。

渾濁河流像是變成了一團雜玉,方圓數里內,空氣彷佛凝固了一般。

「等等!」

盧通咬了咬牙關。

境界之差,猶如天塹,還能飛走,但是如陷泥濘。

黑袍修士沒有理會。

盧通翻手取出一個銅環,灌入法力,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知道,听說是擒氣宗,我還沒有殺過大宗弟子,你是第一個,要不是謝商擔保,我也不敢應下。」

「殺了我,你也得死!」

黑袍修士搖了搖頭,道︰「你看周圍。」

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已經水霧彌漫,連數十丈外的河堤也不見蹤跡。

「你太低估擒氣宗了!」

盧通抬起手,手中一個綠豆大小的小珠子飛出,伸手一引,小珠子迅速在旁邊繞圓。

「休、嗖!」

眨眼間,兩聲尖嘯。

珠子消失不見,留下一捧水晶粉屑,化作一個直徑三尺的渾圓。

「你是哪位弟子,想見何人?」

渾圓如鏡子一般,浮出一個白眉、白須的老修士。

黑袍修士站在「鏡子」對面,一動不動。

一隙通光術,可以傳音、化影。

盧通走到「鏡子」面前,拱手道︰「師叔,弟子盧通,此人想殺我。」

老修士瞪了下眼楮,已經垂到臉頰的眉毛瞬間豎起,化作兩柄雪白飛劍。

「你是何人!」

「我,我沒……」

「不管你是何人,老夫已經記下了。敢傷他一根汗毛,不管逃到什麼地方,擒氣宗勢必把你扒皮抽骨、煉油點燈!」

「我……」

黑袍修士渾身氣勢大變,立即收起手中法寶,拱手道︰「誤會!誤會!」

盧通道︰「師叔,此人是號水宗宗主‘扈澤’,其余幫凶也是號水宗弟子。」

「誤會!我,我不會傷害貴宗弟子!」

盧通道︰「師叔,此人仍未收手,我的退路被他用水霧阻斷。」

「我這就散開。」

一陣風吹過,濃郁水霧瞬間散去,河堤再次出現在眼前。

盧通心頭微松。

「鏡子」周圍的水晶粉屑僅剩下細細一圈,一隙通光術快結束了。

「師叔,此人背後另有主使,求師叔幫我審訊一番!」

「好。」

老修士神色凶厲,雙目噴出兩團白火,呵斥道︰「哪條不長眼的瞎狗使喚你的!」

「也是貴宗弟子……」

盧通沒有再留,迅速退出數丈,用力跺了下腳,同時 地扇動六個翅膀,卷起一陣狂風,朝遠處遁去。

黑袍修士余光瞥見後,眼角狂跳,可是卻一動不敢動,繼續回道︰「謝商答應讓我兒子進入貴宗的寶地,突破金丹境。」

「你這老狗!謀害我宗弟子,還妄圖佔我擒氣宗的寶地!掌嘴!」

「啊?」

黑袍修士長大嘴巴,看了下周圍的晚輩們,神色十分猶豫。

「快!還不動手,難道等老夫找過去,親自賜你耳光!」

「這,這……」

黑袍修士猶豫時,「鏡子」中的人像隱隱模湖了一些。

「好狗!」

老修士怒喝了一聲,眉頭、頭顱、口鼻,同時竄出一股白火,厲聲道︰「扈澤!等老夫找到你,一耳光抽你一層皮!」

「啪!」

黑袍修士咬著牙關,在臉上抽了一耳光。

水晶粉屑僅剩下斷斷續續的數十粒,「鏡子」突然閃爍兩下。

老修士繼續道︰「快抽!不然老夫摘下你的狗頭!嚼吧嚼……」

「啪!」

黑袍修士又抽了一記。

最後一粒粉屑消失,「鏡子」消失不見。

黑袍修士愣愣地看著空中,試探道︰「前輩?」

等了一會兒,仍有些不放心,又道︰「前輩,還抽嗎?」

一片寂靜。

河水靜靜流淌,黑袍修士懸在半空,周圍十二名晚輩面面相覷。

……

荒山,荊棘遍布、雜草叢生,大大小小的洞穴遍布山上山下。

其中一處洞穴內。

盧通躲在角落,左手捧山印、右手提鐵棍,雙眼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長滿雜草的洞口。

一炷香、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一晃眼,天黑了。

洞內一片漆黑,五顏六色的翅膀發出各色亮光,照得洞壁上布滿了各色亮斑。

盧通咽了下喉嚨。

下一刻渾身一軟,山印、鐵棍掉在地上,整個人如月兌力一般,軟倒在地上。

大意了。

料到謝商可能會派人出手,但是沒想到竟然派出了一個金丹大修士。

金丹大修士出手,價碼不菲。

謝商大仇未報,竟然把這麼難得的機會「浪費」在他身上。

要麼仇怨太深,要麼太過忌憚。

「啊哈哈……」

洞穴內突然響起一陣笑聲。

盧通趴在地上,笑了半天,取出肉干塞進嘴里,用力咀嚼了幾口,咬牙道︰「沒死,該你們死了。」

人如野草,恣意瘋長。

傲山城經了一遭霧,死了無數百姓,霧退之後反而更加興盛。

普通人,人比蟻多。

大小家族死了後,空出來不少生意,各種修士如春筍一般冒出,很快填補上空缺。

人群、車輛涌向城門。

一輛牛車停在路邊。

牛車上拉了一車柴火,高近一丈,堆砌整齊、四四方方。

車夫走到後面,搬下來幾摞柴火,道︰「仙長,到了。」

「城門口?」

柴火堆深處傳出一個聲音。

「對,只剩下十來丈了。」

一條黑腿踢開擋路的柴火。

盧通跳下牛車,看了眼不遠處的城牆,舉起手臂伸了個懶腰,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

半個月的路,折騰了快兩個月。

好在一路無驚無險。

他隨手丟出十兩銀子,大步朝城門口走去。

「上等鐵砂,一次粗篩、兩次精煉!」

「羽紋軟銅,一手錢、一手貨。」

「祖家啊,祖家的。」

城門口,圍了很多小廝、伙計。

盧通徑直走過。

從城門一直走到城後,最後停在後山前。

山壁上,五座酒樓一字排開,一半凸出山外、一半嵌入山內。

上方,石頭上刻了三個丈高大字︰

良妖樓。

一個小廝快步出來,滿臉堆笑,道︰「仙長,您看著臉生,頭一次過來?嘗嘗我們的拿手菜,奔雲仙鶴、玉肌流珠。還有招牌名酒,竹露青水、火燒心、蠍子酒,保管您滿意!」

盧通咧開嘴角,大步走入樓內。

「去,全都上一份,把你們掌櫃的也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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